才拿起牙箸的孟皇后连忙停手,跟太后说:“姑姑,咱们先等等昭仪的情况?”
太后不悦:“有什么好等的?大夫跟宫人自然会照顾她!哀家都说了,咱们就在这里等消息,你且用膳罢!别饿着了!莫忘记你可是我大穆正经的皇后娘娘,区区一个妃子,别说这会儿只是孕中偶觉不适,就是真的要生了,也值得你委屈自己不成!?”
孟皇后心说我才懒得管舒昭仪母子的死活,还不是为了让您觉得我重视宣景的血脉?
她装模作样了一回,见太后态度坚决,也就“不得不”继续用膳了。
不过因为心里到底挂着事情,且从望春宫到乐宜宫路途不近,即使宫人没敢耽搁,食盒里还放了锡奴,菜肴在这里摆上也凉的差不多了。
是以皇后没什么胃口,不过稍微动了几箸就放下,叫人撤下去,沏上茶水来,拣了个自己小时候的话题,陪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半晌后,给舒昭仪诊断完的太医过来禀告,说是舒昭仪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又是头一胎,难免有许多不适应。
“这贱婢!”孟太后在乐宜宫的时候还算表现得体,听罢太医之言,吩咐了赏赐,叮嘱宫中侍者好生服侍舒昭仪之后,携了皇后一块登辇回转馨寿宫,路上就沉了脸,恨恨的骂道,“明知道自己偌大年纪,若是早早生养,这会儿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却还是要死要活的霸占着皇儿!若果早点叫年少的妃嫔近前服侍,何至于让皇儿膝下这般空虚?!”
“这会儿好了,她这么大的年纪才怀第一胎,这还没满百日就这么折腾了,接下来的七个来月要怎么过?”
“她撑不住去死也就算了,没的连累了哀家的骨血!”
孟皇后柔声安慰:“姑姑别生气,之前在上林苑的时候,彭宝林,啊,她好像已经晋升到彭嫔了吧?还有其他几个妃嫔,这会儿不是都在轮流伺候陛下么?如今舒昭仪有了身孕,成日里专心安胎,陛下一直都是那几位照顾呢!那几位都比舒昭仪年轻多了,说不得过个三五年的,姑姑膝下茂盛的紧,成天就要烦恼被皇孙们闹的头疼呢!”
太后闻言“扑哧”一笑,说道:“要真这样就好了!”
说了这话,就若有所思,道,“碧筠,皇儿这两日都在召幸彭氏等人?没见舒氏那贱婢?”
“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孟皇后不知道太后问这话是什么用意,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着舒昭仪这年纪有喜,可不能轻忽了!她之前又始终不太安分,所以就叫人看着点,免得闹腾起来,她自己遭了什么罪也还罢了,别拖累了陛下的骨肉!”
“你这孩子!”太后看出她的谨慎,不免轻嗔道,“跟哀家还这么战战兢兢的做什么?且不说你身为中宫,留意妃嫔,本事分内之事!就说舒氏这贱婢,别说你不放心,哀家也不能放心!你这会儿派人盯着她,却是为哀家分忧呢!还怕哀家问了责备你不成?”
太后说到此处,略一沉吟,忽然悄声问,“碧筠,那么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我自己?”孟皇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太后的意思,诧异了一下,随口道,“姑姑是说舒昭仪身孕的事情吗?这事儿我早就说过的啊,我全听姑姑的!”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抚养舒氏姐妹的骨肉,但她更不想跟孟太后存下罅隙……再说了,有孟归羽在,舒昭仪这一胎,基本上生不下来!
这会儿却何必急着同太后唱反调?
正思索间,却被太后打了下手背,愕然抬头,便见太后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碧筠,你真是当局者迷!你只想到彭氏那些哀家都记不住的妃嫔正在伺候皇儿,舒氏贱婢这些日子不曾到皇儿左右,皇儿居然也没闹……可见皇儿总算从这姐妹俩的狐媚里头走出来些了!”
“这么着,人家彭氏她们都知道抓紧机会怀上皇嗣,好让往后有个依靠呢!”
“你作为堂堂中宫……难道不想有个嫡子?!”
“!!”孟皇后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她只是想安慰下太后而已,怎么会引起太后这样的联想?!
深吸口气,皇后强笑道,“姑姑,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
“你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孟太后不悦,说道,“论年纪,别说舒氏贱婢那种做祖母的年岁了,就是彭氏之流,谁有你年轻?!”
这个是事实,宣景帝早先有了舒氏姐妹之后,陆陆续续也纳了些人。
起初还有些人抱着效仿舒氏姐妹一步登天的想法,献上美人。
后来发现舒氏姐妹的地位压根就是无可动摇,送人进宫非但得不到什么宠爱,一个不好,还会被舒氏姐妹打压跟迁怒。文家的小文氏,就是个现成的例子,那可是生下了皇子的!尚且沦落到小皇子被扼杀、自己被处置、家族被流放的地步。
这情况还要再给宫里送人,那就是真的傻了。
再加上舒氏姐妹也逐渐褪去寒门出身的怯懦跟自卑,开始恃宠生娇,姐妹联手将宣景帝看的牢牢的,根本不让宣景帝再有偷嘴的机会,近十几年来,宫里却是再没添过人了。
所以最年轻的妃嫔,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却哪里比得上孟皇后,年方二九,风华正茂?
太后因此劝她,“你如今正是生儿育女的好时候,之前哀家以为皇儿这把年纪,没什么子嗣的指望了,且舒氏姐妹当时猖狂得紧,也是怕你跟皇儿圆房,会害了你!皇儿大婚之后从未踏足望春宫,哀家就没管!”
“这会儿舒氏贱婢既有身孕,你怎么能让她专美于前?!”
“且不说咱们将来就算对她去母留子,这别人家的肉到底按不到自己身上来!”
“何况碧筠你小小年纪就进宫,这两年也没少受委屈!”
“这会儿要能有个亲生儿子,往后也不寂寞不是?”
孟皇后听的嘴角直抽搐,这要是她没跟公孙喜有过关系之前,碍着局势,说不定还要踌躇下。
但这会儿跟公孙喜有过之后,都约定了坑完孟归羽这一帮人,等容睡鹤上台了就跟公孙喜双宿双.飞的,哪里还会想给宣景帝生孩子?
这位天子说是她的表哥,实际上比她大了三十来岁,这年头给她做祖父都足够了!
跟年轻秀气还武艺高强的公孙喜,完全没的比!
让皇后去给他侍寝,皇后宁可去上吊!
只不过孟太后一心一意为侄女着想,尽管皇后各种委婉拒绝,太后都觉得,侄女至今还是处子,这是害羞了,又或者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算侍奉了宣景帝也没能怀上。
她和颜悦色的鼓励:“你都跟皇儿大婚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了?至于说结果,你们不在一起,这辈子都别想有皇嫡子!在一起了,好歹有个可能不是?哀家又不是说,非要你生下子嗣不可,你这怕什么呢?事关你下半辈子的依靠,这会儿怎么能退缩?哀家这都是掏心掏肺的话,是为你好!”
就举自己的例子,“当年哀家要不是生下了皇儿,这馨寿宫哪里轮的着哀家来住?”
孟皇后都有点维持不住假笑了:“姑姑,正因为我跟陛下早就大婚过了,陛下却从来没正眼看过我……这会儿凑上去,惹了陛下不喜,却是何必?”
“你这傻孩子,这种一辈子的事情,岂是裹足不前的时候?”孟太后叹口气,谆谆教诲,“左右皇儿这会儿成天喝的酩酊大醉,哪里看得清楚伺候他的人?何况以前皇儿之所以不去望春宫,归根到底不就是舒氏贱婢搞的鬼?如今舒贵妃已死,这舒昭仪也是大势已去!没了她们两个魅惑君上,挑拨离间,皇儿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论年轻论美貌,彭氏那起子人,给你提鞋都不配的!”
“论到身份,她们差你就更远了!”
“她们都能日日侍奉皇儿,你还胆怯个什么?”
又说,“这会儿皇儿气运正昌隆!连舒氏贱婢那种作孽多端的货色,尚且能够身怀六甲,遑论是碧筠你呢?”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孟皇后要是再拒绝,就太可疑了,只能忍着吐血的心情,拖延道:“毕竟舒昭仪已经怀了身孕,如今陛下膝下子嗣不丰,任何一个皇嗣,都需要精心照顾!我还是等舒昭仪满了百日,胎像稳固之后,再考虑其他吧?”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太后是真心为她着想,闻言就说,“若非皇儿没有其他血脉,舒氏贱婢所出子嗣,在哀家跟前算个什么东西?所以你且不要管她了,反正她比你进宫早了十几二十年,在这宫里该怎么过日子过什么日子她比你清楚多了!你且还是先上上心自己的前程罢!”
太后这么热心,孟皇后最后回到望春宫的时候,简直是心力交瘁,让人沏了参茶上来呷了一大口,又叫缕音跟缕心揉肩捏腿,缓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姑姑因为舒昭仪的身孕,觉得昭仪那么大年纪都能有喜,不若让我去伺候陛下,没准能给她生个嫡孙出来!”
缕音跟缕心闻言都是一惊,当初董良设计皇后跟公孙喜之后,为了安抚公孙喜,曾经保证不会让孟皇后返回皇室期间被占便宜,这个承诺的执行者,就是她们俩。
陪孟皇后与亲人团聚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宣景帝跟孟皇后就好像素不相识一样,一直都是各过各的,谁也想不到对方。她们都快把这差使给忘记了。
这会儿听的这话,只觉得背上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神,才沉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可有法子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