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一觉醒来就看见她娘正在缝橘子,她爹在一旁削木棍。大丫没有吱声,又悄咪咪的躺下了。
以前爹娘也经常一起干活,娘总是不住跟爹的抱怨,使性子;爹开始还哄娘,后来就渐渐不说话了。每到这时候娘就哭,哭她当年不该嫁给爹,天天受累受气...
而现在,大丫舒心一笑,娘会笑眯眯的跟爹说话;爹也不像原先那么沉闷,天天逗娘逗她们开心。
大丫暗暗祈祷,希望他们家都能一直这样下去。那个复杂的词她记不住,但是爹以前领着她吃喜宴的时候常听人说起。
兆筱钰将粗棉线打了个结,轻声对颜傅道:“大丫都快八岁了,我想让她和大蛋去上学。”
装睡的大丫顿时激动的睁圆了眼,上学?!娘居然会让自个儿去念书?!
不过颜傅的一句话,瞬间就浇灭了大丫心中刚刚燃起来的小火苗。
“县学里不收小姑娘吧?”颜傅完全是凭着向福的记忆推断出来的,貌似这里的官学都不收女孩。
兆筱钰抿抿嘴角,“真讨厌重男轻女的社会!”
颜傅轻笑道:“你当咱们那时候就不重男轻女了?”
“好歹我们还有机会啊!可这里呢?我可不想让(大丫)她们一辈子都当个村妇,除了伺候男人就是生孩子。”
大丫眨眨眼,爹娘说的话她怎么有点听不懂呢?不过...大丫瞥了两眼和她并排躺在一处的弟弟妹妹,若自己去上学了,弟弟妹妹谁带?猪啊鸡啊的谁喂?姥爷姥娘又不能在这儿住一辈子,到时候爹娘更忙活不过来了!
“...等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专教小姑娘的私塾。”颜傅将削好的木棍绑在棉线上,一个小桔灯的就大功告成了。“其实你可以在家教她们啊。”
兆筱钰耸耸肩,“我现在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咋教他们?”
“下次去县里的时候给你买几本书,再买本字典,哦,要不要再给你买本《如何查字典》?”
兆筱钰正要抬手打他,刘氏就推门进来了,她将一封崭新的蜡烛撂在桌上。“小玉,你要蜡烛干啥?”家里有臭油灯还买啥蜡烛,那是有钱人家才用的东西。
兆筱钰讪然一笑,“给孩子们做小桔灯...”
刘氏登时变了脸,嗔她道:“没见过比你还惯孩子的了!”
那么大的珍珠不说是当了补贴家用,居然拿给孩子当玩具!还说啥,“既然是孩子们捡的,那就该给他们”,小孩子懂啥,万一弄丢了多疼人!
不说远的,就说大丫二丫的仙女裙叫粪浇了,小玉说出了月子再给她们做一身——谁家的仙女裙见天做新的,脏了洗洗又不是不能穿!
刘氏又瞟了颜傅一眼,这也是个惯孩子的主,孩子们想养狗,他就四处打听谁家有小狗;出去一趟准买一堆零嘴回来,五钱银子买一筐橘子,钱多烧的吧!
刘氏看着橘子皮就来气,“这灯可值老钱了!”
“爹咋还没回来?”兆筱钰见刘氏面色不愉,乖觉的岔开话题。
赵老爹吃过午饭之后去拉肥了,不是自家攒的那种,而是去专门沤粪卖肥的人家买。千万别小看这粪肥,不便宜,一车要三十五个大钱。
刘氏待要开腔却忽然打住了话头,“你爹回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兆筱钰就闻到一股冲天的恶臭。
噁...真是太臭了!!!
向家新开的荒地都是旱田,节前颜傅和赵老爹已经深耕过两遍,将地里的石头草根等物划拉出来,又将土耙平开了沟,再整平开了小沟,这样开耕前的准备工作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两只小猪崽还没断奶,向家没存下多少的肥料,赵老爹去沤粪池足足拉了三趟,倒在新挖的粪坑里。整个后院臭气熏天,兆筱钰觉得水缸里的水都被染了一股屎味儿。
整个荒地算下来有三亩六分,将近两千五百平方米,除了绿豆和寒瓜(西瓜),赵老爹还准备了红苕芋头和花生黄豆等庄户人家常种的作物。
刘氏已经提前备好了幼芽,要不是颜傅去县衙浪费了大半天,这会儿地都种得了。
许是靠山的缘故,青源的气候与别处稍有不同,春夏秋三季并不十分明显,尤其是夏天,一过晌午,北岭雪山的冷风就会吹到青源,驱散炎热还这里一片清凉。
冬季的时间虽短,但是一下雪就会非常冷,从北地来的人都说青源的冬天比北地还冷。
春秋两季的时间最长,一开春就化雪,气温升的很快。当地人在立春前后就开始耕种,而现在都到二月下旬了,已是晚了很多,别人家地里的稻子都长到一尺多高了。
赵老爹和刘氏都是眼里藏不住活计的,趁着节后这点空闲赶紧把地种上,赵大听说后主动要求来帮忙。
除了赵大,对面田家跟隔壁何家也说要过来帮忙,刘氏便叫着何婶子一道准备席面,这也是庄户人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感谢来帮种的人家。
何婶子瞅着四下无人,悄么声地问刘氏道:“阿福他亲爹和桂芝那事...真是向梁干的?”
刘氏切肉的手一顿,这话叫她咋接?“我咋知道,阿福说是他亲眼看见的。”
何婶子心说那肯定就是向梁干的了,她安慰刘氏道:“看大老爷怎么判吧,要真是...小玉两口子也算熬出头了。”
刘氏勉强挤出两道褶子没接话。
虽然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但对颜傅他们几乎没什么影响。不过老宅就没这么幸运了,清源村还有认识向梁的人都在积极关注事态的发展。
向金他老丈人胡老爷子为此还专门把向金两口子叫回去,毕竟谁家有个杀人强奸犯当亲家都是极丢脸的事。
这次胡家破天荒的没留他们两口子吃饭,俩人阴沉着脸回了家。
一进门就瞧见桂芝正在收拾碗筷,原来老宅的人也刚吃过饭。
胡氏厌恶的夹了桂芝一眼,啐骂道:“老不死的丧气狗!”
向金直接冲到向梁面前,“爹,你给我个准话,那事你到底干没干!”
向梁暗骂了一句蠢货,“你这是跟谁说话!我是你爹!!”
“爹~!”向金不耐烦的嚷嚷道:“我大舅都跟我说了,当年是他和你一块儿抬得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