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人天涯来
哄着宝宝睡着后,甄啸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的刹那,有一股凛然的异样气流,让他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幸好他的轻功独步天下,这一掌竟让他躲开了。
“什么人?”甄啸凝目,映入眼帘那张熟悉的面孔让他惊喜莫名,“邢云!花弄影!”他高声叫了起来,“我正要找你们……”
错愕闪过邢云的面颊,只是须臾,他就阴沉着脸,第二掌又攻了过来,而且后劲绵绵不绝,大有不打死他誓不罢手的气势。
“邢云,我是甄啸!”甄啸惊讶,继续回避,他知道邢云有多厉害,别后多日,邢云的武功似乎又上了一个层次。如果说那时候他还有可能和邢云打个平手;现在,他只有闪避的机会。
邢云依然默不作声,身体仿佛化成了掌力,气势骇人。幸好他怀里还有一个花弄影,不然,甄啸此刻只怕已经躺下了。
甄啸苦笑,只能左腾右闪,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家伙,他们分别将近一年了吧!怎么故人会面,竟会是这样的方式,难道现在流行这个?
三个人处在一间房里,房间里却静得诡异。无论是进攻的还是防御的,都悄无声息。
“甄啸!”门外响起了一个动听的声音,“你在干什么?换件衣服这么难吗?”那个女声越来越近。
甄啸脸色大变,想要夺门而出。但是邢云仿佛知道他的想法,邢云似乎也想到了他的隐忧。
“甄啸……”
一声闷哼,甄啸硬生生接了邢云一掌。他不知道邢云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眼前的邢云,早就不再是当日的邢云,这个邢云根本就已经疯魔了。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却不能不顾及到倾央。
“甄啸!”倾央惊恐地抱住了甄啸软绵绵的身体,“你是谁?”愤怒地抬头,那一张酷似花弄影的脸蛋映入邢云眼帘,这一掌终于凝住不发。
“你是谁?”邢云嗓音暗哑,好似已经很久不曾说话。
“她是花弄影的亲姐姐花弄月。”甄啸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才艰难地开口。知道倾央的身份,还是宫耀的功劳。如果不是和倾央冷战,如果不是恼怒倾央对他守口如瓶,他会告诉倾央,她还有一个妹妹叫花弄影。
倾央手起针落,已经封住了甄啸的穴位,这才重新抬头,望着邢云怀里的花弄影,有些激动也有些难以置信:“弄影?真的还活着?”花弄月,这个名字仿佛自遥远的天际传来,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连她自己都觉着陌生了。可是,甄啸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记得她只是告诉甄啸那些仇恨,并没有向甄啸言明她的身世!她狐疑地盯着甄啸:“你怎么知道?”
甄啸苦笑:“是宫耀告诉我的。”
“宫耀?”倾央的眼眸有些释然,是的,宫耀,那个看上去终日熏熏然的男人,心底里却比谁都清醒,宫耀了解她是谁的女儿,这倒是不稀奇,问题是——
她盯着甄啸:“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甄啸沉默,可是他的眼神泄露了所有的情绪:他有机会么?他们之间的正常交流都只剩下了争吵,他有机会解释么?
倾央默默地抓住甄啸的手掌,大脑还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唇瓣已经送出了歉然的微笑。抬头,她好奇地打量着邢云:“你把我妹妹怎么了?她为什么中了这么严重的剧毒?”那灰白的脸色瞒不过她的眼睛,尽管她对毒性没有研究,但是,她是大夫,她是神医花非的女儿。抢步过去,几根银针已经快速地插入花弄影的穴位。
“你可以救她?”邢云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亮。
“我不会解毒。”花弄月冷冷地回答,若不是为了弄影,她根本懒得搭理眼前这个疯子。
“倾央,不关邢云的事,我想这中间一定有误会。”甄啸吸了口气。
“你少废话?还嫌伤势不够重啊?”倾央心疼地扶住了甄啸。明明在意得要命,偏偏为了赌气而浪费时间。想想都觉得不值,可是,若是甄啸没有受伤,她依然会任性得不理他吧!
邢云忽然出掌,掌心灼热,几乎燃烧着甄啸的后背。甄啸意会地闭目运气,片刻之后,一张苍白的俊脸转为红润。
邢云收掌,望着倾央:“你能救醒我的妻子吗?姐姐?”
倾央正视邢云,好俊美的男子,即使此刻面容憔悴,不修边幅,依然活色生香呢!哈,连甄啸都给比了下去呀!而且,他的眼睛好妖媚,即使肃然也多情。姐姐?这家伙真是懂得抓住时机呢!倾央脸色微红,似嗔还怒:“你就是这样骗了弄影吗?”弄影从小单纯,哪里会是眼前这个男子的对手?
“姐姐可以救她吗?”邢云跪下。
“我只能尽力而为。”倾央叹息,温柔地注视着甄啸,自从她和甄啸结合后,她更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这对有情人是她的妹妹妹夫。“可惜我只有一本医经。我不会解毒。”
邢云自怀里掏出那本毒经:“是这个么?”
倾央眼前一亮,接过毒经,轻轻地抚摸着封面,泪水终于滴落:“娘。”以为再也见不到妹妹,谁知道苍天有眼。以为再也不可能接触到娘亲的遗物,谁知道此刻竟然重新感觉到娘亲的手抚过的味道。
“你放心,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哪怕是要以命换命,我也在所不惜。”倾央的纤指掠过花弄影的颈动脉,忽然笑了,“我想你一定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吧!”
“能试的我都试过了。”邢云点头,站直了身体,“可惜都没有效果。”
“不,有用。”倾央摇头,“若不是你全力救护,弄影活不到现在。”
“全靠姐姐了。”邢云抱紧了花弄影,身体竟微微颤抖。
“不,不全靠我,还有你。”倾央指了指邢云,“在对毒经的研究上,恐怕我未必及你。你跟我来吧!”
甄啸又被冷落了,但这一次是因为花弄影,所以他理解。他不能接受的是倾央注视邢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还有那些无须言语的默契。倾央,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他,倾央和他,总是会摸不清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深深的沮丧浮上心头,他在倾央的眼中,也许真的什么都不是吧!若不是他死缠烂打,倾央应该是不会选择他的吧?是,论身份尊贵,他不及宫耀;论武功高下,他不及邢云;论生死交情,他不及容小天。他忽然怀疑,到底他有什么优势,能够博得倾央的垂青?也许只是因为宝宝,也许他是沾了宝宝的光芒,才能让倾央委曲求全!这一认知,犹如一柄匕首,刺痛了他的心房,几乎让他喘不过起来。
站在门口,默默地望着倾央和邢云热烈地讨论着弄影的病情,他落寞地退了出去,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外人,倾央的银针,他一窍不通,他不像邢云,悟性奇高,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侯爷!”飞雨迎了上来,“你说过的话真的算数吗?”
“嗯。”甄啸的注意力落在了飞雨身上,也许在飞雨这里,他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好,那我从此要叫你一声哥了。”飞雨羞涩地一笑,“哥,你在哪里,飞雨就在哪里。”
“飞雨。”甄啸惶恐,“可你总是要嫁人的。”
“也许。但是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心仪的男人,所以,要暂时麻烦哥你了。”飞雨俏皮地一笑,“哥,我也不会白吃白喝的,我会替你照顾宝宝,好不好?”飞雨卷着手绢,“姐姐现在无暇分身,就让飞雨分忧吧!”
飞雨退出了四大花魁,倾央得知的时候,潋滟居里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
“好,好。”倾央的笑容有些苍白,“这一下,我又多了一个妹妹了。”她不是不愿意照顾飞雨,她只是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她的丈夫,何况,她明知那个女人对她丈夫,对甄啸余情未了。为什么甄啸会看不到?或者,根本是故意装作不懂?
心,渐渐地冷却。甄啸受伤,她以为他们之间有了转机。谁知道,甄啸却给了她这么一项意外的大礼。
冷漠地转身,热泪却在眼眶中恶意地蓄积。
这一刻,终于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这一次,终于理解了当日飞雨的感受!
六月的债,还得可真快啊!
望着倾央那孤独的伤情的背影,飞雨得意地笑了。总有一天,她要让倾央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她发过誓的!
转身,是甄啸默默的眼神,她怔了怔,脸容变得温柔多情:“哥,姐姐不会生气吧?”
“她,我猜会没空生气吧!”甄啸苦涩地一笑,“飞雨,既然你叫我哥了,那么哥真心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哥!”飞雨哽咽,幸福?她何尝不想要?若是当初她果真能够带着孩子嫁给侯爷,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她是会幸福的,即使倾央会加入,她也会默默忍受的。但是,已经迟了,即使她想要回头,她的心,也无法回头了。
甄啸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飞雨的青丝,飞雨若果真只是他的妹妹,一切若果真只是这么单纯,该多好!
可惜不是!
夜色如墨,两条轻烟似的人影在屋檐上一掠而过,他们的前方,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急速向前飞奔。
纤细的人影在一处偏僻的乱葬岗处停下了,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事物,放到嘴边幽幽地吹了起来。声音如泣如诉,仿佛是一缕冤魂正在申诉哀号。
片刻之后,乱葬岗飘来另一个人影,站在纤细人影的背后。
“飞雨。”声音刻板、严峻。
纤细的人影一震,慌忙转身跪下:“师傅!”
“为什么要退出潋滟居?”
尽管声音不带一点感情,但听得出来,那是个女声,而且并非陌生到他们不熟识的地步。只是,那个声音平时是如此慈祥如此宛转,所以,一时之间,他们无法准确地认知声音的主人。趴在其中一个乱坟之后的甄啸和宫耀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震惊。
“师傅,我只是想要更密切地监视甄啸。”飞雨渐渐镇定下来,这一刻早就知道会来临,只是从小就对师傅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尽管这个理由不知在心里面想了多少次了,还是会有些慌乱。
“没有必要。”对于飞雨的擅作主张,声音的主人显然有些不悦。
“师傅,我只是觉得倾央太纵容甄啸了。”
“你说什么?”黑衣女人欺近身前,扼住飞雨的纤细的脖子。
“师傅。”飞雨挣扎着,“倾央的身份如果连我都能破悉,迟早有一日,她会暴露。她自己暴露不要紧,我是担心师傅和师门。”
黑衣女人放开了飞雨:“这么说,你是忠心为师傅着想了?”
“飞雨这一生,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师傅。”飞雨叩首,“师傅,飞雨种种,俱是为了青门,请师傅明鉴。”
“你打算怎么做?”
“挟制甄啸和他的孩子。”
没有回应。
“而且接近甄啸,我同样可以接近甄啸周边的人物,未必比潋滟居会差。”
还是没有回应。
“师傅,如果一年之内,我没有两倍以上的成绩,甘受惩罚!”
“好!”
飞雨松了口气,不敢抬头:“飞雨恭送师傅。”
她低头的瞬间,甄啸和宫耀已经急速地追踪着黑衣女人而去,三个人仿佛一阵青烟般,瞬间就消失在乱坟岗。
黑衣女人果然是朝着皇城方向去了。
看着她掠过了高高的城墙,甄啸和宫耀面面相觑。
“竟然是她!”
甄啸沉重地点头:“现在怎么办?”
“守株待兔!”
甄啸叹了口气。
“怎么了?飞雨可是个美人!”宫耀调侃着,“恰好倾央这段时间又很忙。”
甄啸忽然一掌拍在宫耀肩头,快捷如电。宫耀吃痛闷哼了一声。
“我不喜欢你这样开玩笑。”甄啸沉声说道。
“好好好!”宫耀退后一步,“看不出你还是个老夫子!不过,若是你对飞雨不假以辞色,又怎么获得她的信赖?我们对于她和青门,还有她……”嘴角冲着皇宫一奴,“才刚刚有了了解而已。”
甄啸又叹了一口气,飞雨竟也会是青门的人,这潋滟居,到底还有多少青门的卧底?甚至连倾央自己都不知道。倾央到底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倾央纤弱的肩膀到底需要支撑起多少重任?这一刻,忽然理解了倾央的苦楚;这一刻,更加懊恼自己的无知和鲁莽!
“你怎样?”
“流雪应该不是。”宫耀收敛了戏谑的神情,“容小天,还看不出来。不过,他和飞雨之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秘。”
甄啸目含忧色。
“怎么了?担心倾央?”
甄啸默默看了宫耀一眼:“你不也是?”
宫耀笑了笑:“我和倾央……”
“现在我才知道,倾央真的不容易。”甄啸打断了宫耀的话,听下去心情会妒忌,但是,此刻知道,他根本无权妒忌宫耀,宫耀对倾央的了解和关心,早就在他之上了。他只知道缠着倾央一家团聚,却从未为倾央设身处地地想过。
“是!”宫耀又笑了笑,不再坚持解释,“倾央的确很不容易,所以才会格外让人疼惜。”
“是我爹。”甄啸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是我们的上一代害了倾央一家人。”宫耀补充,所以,才会想要帮助倾央,是为了赎罪吧!也是因为,把倾央当成了妹妹来疼爱。“如果不是青门门主,倾央此刻不知道会沦落成什么样子。”他摇了摇头,落在那群穷凶极恶之徒手上,那样一个弱女子,该如何自保?“偏偏是离了狼窝,又如虎口,青门,就像是一个漩涡,倾央根本欲罢不能。”
“如果我们杀死了她呢?”甄啸目带杀气,盯着皇宫。
“稍安勿躁。杀死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一锅端才够刺激。”宫耀笑了,那个满是奇言异语的女子浮上心头,忽然感觉好温暖。
“好!”宫耀的笑容刺激了他的眼睛,甄啸别开了目光,是想到了倾央才会满载了那么多的疼惜和爱恋吧!倾央,才只是分别了这么些时候,他就想念她了。只不过这时,倾央应该还和邢云一起为研究解救花弄影的对策吧!
房间里,果然是一片漆黑。甄啸苦笑着推门,为着他意料之中的结局,却依然会失望和疼痛。
“你还记得回来?”
他一推开门,灯就亮了,倾央坐在床前瞪着他。
有一刹那的喜悦浮上心头,甄啸几步走了进去,紧紧地抱住了倾央。无论倾央此刻的表情有多嫌恶多冷淡,他真的好需要倾央的体温。
“你干什么?”倾央推了推他。
甄啸更紧地抱住了倾央,有怜惜,也有更深刻的爱!
倾央不再挣扎,安静地伏在甄啸怀里,汲取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但是,有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惊动了她的鼻翼。她用力吸了几下后,脸色大变,狠狠推开了甄啸。
“不要脸。”那是飞雨身上的气息,怪不得甄啸会和飞雨一前一后进门,怪不得飞雨看到她时的表情那么古怪。
甄啸的脸色白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脸。”倾央鄙夷地撇嘴。
“我抱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要脸?”
“妻子?你还知道你有妻子?”倾央的脸色更加鄙夷了。
“我一直知道,我只有一个妻子。”
“甄啸,我以前或许觉得你会有诸般不是,但绝不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恶心!”倾央像盯着一个肮脏的怪物,“你的虚伪让我恶心透顶。”她重重地推开了甄啸,离开了房间。她根本就不该回来,她根本就不该自作多情地认为甄啸可能会思念着她独守空房!呸!眼中枯涩,仿佛火烧火燎,泪水,竟已干涸。
甄啸呆呆地站在房中,她认为他虚伪,她甚至认为他让她恶心!这是倾央自邢云弄影回来之后,第一次正面地看着他对他说的一句话,却是这样一句断人心肺的话。
“姐姐,弄影的毒性好像又加重了。”倾央才一出门,邢云就迎了上去。
“是吗?”倾央咽下了心里的苦果,“我们去看看。”
一直到他们两人消失后,飞雨才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眼眸中带着怨毒。这就是接近甄啸的好处,她可以随时随地在甄啸的衣服上留下她的味道。倾央和甄啸,应该很快就会走向终点了!
她的身后,容小天一脸阴沉:“你的目的达到了?”
“你不也是?”飞雨回眸媚笑,“小天,我们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我从来没有这个奢望。”
“哼!”飞雨的眼眸暗了暗,“难道你就不曾想过,要拥有倾央?”
“我只想待在她的身边。”
“拥有她不是更好么?”飞雨抬手抚摸着容小天的俊脸,“到时候你也可以比一比,她和我,谁更销魂?”
容小天避了开去,一脸嫌恶:“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飞雨扬手,但手未挥下,已经被容小天抓住:“不要得寸进尺,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飞雨的脸色又变了,笑意慢慢回到眼中:“小天,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么生分的话。何况,你若和我同归于尽,谁去保护倾央?”
容小天松开了手,脸色有些迟疑。
“我只想要甄啸。”飞雨打量着容小天的脸,“只要甄啸和倾央一分开,我就给你解药。从此你陪着你的老板娘;我自和甄啸鸳鸯双栖,多好!”
“好!”容小天点头,“你记着,只要你伤了倾央一根汗毛,我绝饶不了你。”他转身,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
飞雨恨恨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抬手理了理云鬓,脸上堆了温柔的笑,她走向甄啸的房间,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甄啸打开了房门,看见她,脸色有些异样,但终于忍耐着:“飞雨,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我睡不着。”飞雨低头摆弄着腰带上的流苏,“哥,你觉得我真的可以从良吗?”
“你已经从良了。飞雨,你是个好女孩。”甄啸凝眸,真心希望飞雨如此。
“可是,还是会有客人……”飞雨适时地住口。
甄啸扶住飞雨的肩膀:“飞雨,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关键是你自己怎么看你自己。”
“哥!”飞雨抬头,感激地望着甄啸,“听你这样一说,我好多了。”
甄啸微笑:“那就回去睡吧!女孩子更加要多休息,这样才不会老得快。”
“哥,那姐姐不是会老得很快么?”笑容从飞雨的眉梢眼角透出来。
“谢谢挂怀!”倾央从飞雨身后走出来,那绝代的风华几乎叫人不敢仰视。恁是飞雨自认妩媚,此刻也情不自禁地暗生自愧,“倒是你们,夜阑人静,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可要注意一下了。”她巧笑嫣然,眼眸中竟然找不出一丝怒气,只是骨子里的冰冷渗透出来,令人心寒。
甄啸无言地望着倾央,但是倾央并不看他,倾央似乎已经不愿再看他。
“姐姐……”飞雨嗫嚅着,有些害羞也有些难堪地低头。
“不过,有妹妹照顾侯爷,我这个做姐姐的安心不少呢!”倾央咯咯笑了,“妹妹以后,可要多来几趟,省得我们侯爷长夜多寂寞!”
“姐姐!”飞雨俏脸飞红,“姐姐再拿我开玩笑,我就要走了。”
“好啊!”倾央半真半假,“夜深了,妹妹早点休息,明日早些过来。”
飞雨福了一福,尽管不乐意,终于还是离开了。
“倾央。”甄啸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倾央的手,但是,倾央避开了。“你误会了。”
“误会?”倾央从唇间发出最不屑的一哂,世界在那一刻多安静,安静得连对面这人的声音都仿佛很遥远了。“是我的鼻子误会,还是我的眼睛误会?还是这个世界都在误导我?”
“倾央!”
“甄啸,与其这样貌合神离,不如我们分开吧!”是气馁,深深地气馁。是的,从不认输的她气馁了。当她努力地尝试付出时,才发觉,心痛可以令人癫狂。当她终于可以面对自己对甄啸的感情时,才知道,原来爱,不仅仅是甜蜜,还有这么多的酸涩和苦闷,爱,竟会有这么艰难!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你会开心,那么——好!”飞雨只是一个借口吧!是倾央终于忍受不了他了吧?这样一个美到令人心痛的女子,值得拥有更好的男人、更适合她的男人、更懂得疼惜她的男人去宠溺她!
“你多保重!”甄啸走出了房门。
好?他说好!
胸中有什么东西急速地涌上来,堆积到眼眸。
该死她是怎么了?!
她想哭吗?她在哭吗?这怎么可能?她看破世情,从来不会为男人的绝情落泪,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的冷淡无情而哭?
可是,泪水正在成串地落下来、落下来……
“老板娘!”容小天心疼地望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女人,第一次啊,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这个绝色无敌也骄傲无敌的女人,哭得泣不成声。
“小天。”倾央抓住了容小天,她需要一个肩膀依靠,她需要一个怀抱调整心情。
“倾——央!”容小天的脸色渐渐地发红,但是双手却恰到好处地搂住了倾央。
甄啸在门外止步,一出门他就后悔了,但是,回头多不易,他心心爱恋的女人,此刻,已经倒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倾央,最不缺少的就是男人的疼爱呵!忽然那么痛恨自己的口不择言,为什么要那么爽快地放弃了啊?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纠缠着倾央?是因为听了倾央的身世觉得自卑了自责了自惭了?是因为从宫耀那里知道一个男人该怎么疼惜女人所以不知所措了?
现在,他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你和倾央分开了?”宫耀不可置信地盯着甄啸。
“是!”甄啸沉重地叹息。
“你真的舍得放弃?放弃那么好的女子?”
“不!”
“那你……”
“倾央值得拥有更好的。”
“更好的?”宫耀的脸色更加怪异。
“你!”
“我?”宫耀像是吞了一个大鸭蛋,这个家伙是眼睛瞎了,还是神经有问题,这么多日子了,他还搞不清楚自己和倾央之间的交情?
“你比我更了解倾央,也比我更会为倾央着想。”甄啸的表情更加苦涩了,“而且还有容小天,他对倾央的感情……”终于说不下去了。
“怎么?”宫耀冷眼,“继续啊!”
甄啸低头,掩饰着发红的眼圈。
“笨蛋,傻瓜!”宫耀忽然发作,“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这样的你,还真的配不上倾央!”
甄啸的头更低了。
宫耀摇了摇头,重新坐了下来:“宝宝怎么办?”
“我会照顾他。”
“甄啸,你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如果你决定那么做,从一开始你就不要去招惹倾央。”宫耀再次忍无可忍地发作,“你既然已经走出了一步,就要一直走下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后悔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喊停的。甄啸,我警告你,哪怕是天下人都可以,唯有你,你不可以。”
“你以为我不想?”甄啸大喊,眼泪震落,“我每天都想,想得几乎要发疯发狂。不是倾央离不开我,是我,是我离不开倾央。没有了她的世界,我宁可死。宫耀,其他地方我不敢和你比,但是对倾央的感情,我绝对不会比你们少一分。该死的,我就是想要为倾央设想一下,才会匆忙下了决定。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我多么希望那句话从来没有说过!”
宫耀瞪眼,然后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以前他以为男欢女爱很简单,后来他发现爱一个人不容易,现在他觉得相爱简直就是相虐。甄啸和倾央,明明就是我爱你你爱我,怎么偏偏又会猜疑来猜疑去,搞得好端端的两个人还要劳燕分飞!
“宫耀,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甄啸摇晃着宫耀,几乎扯破了他的衣服。
宫耀叹气,他这个失恋的单身青年,居然还要为甄啸做爱情军师,告诉甄啸怎么赢得美人归?
“去告诉她你爱她,离不开她。”
“没有用,倾央说我恶心。”
宫耀失笑:“你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唉!”宫耀又叹气,“甄啸,我只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很抱歉他在这条路上也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甄啸默默地收回了手,他怎么忘记了,宫耀也是喜欢倾央的!他竟然要求倾央的另一个爱慕者告诉他该怎么做?是不是这些日子的合作让他无意中忘记了他们的情敌身份?
“对了。”宫耀忽然想起了什么,精神一下子振作了不少,“有一个好消息,和飞雨联系的女人真的是她!”
“是么?”甄啸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已经试探过了,她会武功,而且似乎还深不可测。”
“真想不到。”
“是啊!如果不是她和飞雨接触,我们的确做梦都想不到,那个深居宫中,仁义无双的太后,居然就是青门门主!”
两人都沉默了。
许久,甄啸才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下一次我们当场揭穿她。”
“可是,谁会相信我们?”
“王俭!”宫耀兴奋地开口,“咱们叫上王俭,堂堂相国大人作证,只怕太后想赖也不行了。只要没有了门主,青门自然就是无主孤魂。而且,据我所知,青门众徒之间,似乎并无联系,像倾央就不知道身边的飞雨也是青门之人。飞雨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倾央的身份的,还有容小天,虽然他没有和太后接触过,但我有种预感,他应该也是青门一员,而且可能是太后派他来监视倾央的。飞雨大概就是通过容小天才知道了倾央的身份。”
“你说得对。如果我们给太后一个措手不及,江湖中从此就不会有青门了。”
“倾央重获自由,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宫耀几乎没有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话,他们宫家欠花家的债,总算可以偿还了。
“嗯!”甄啸点头,如果他可以成全了宫耀和倾央,倾央应该会更加幸福的吧!从此,从此,他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心中的伤口已经绽裂,却再无谁可以为他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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