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大圈,王爷说的再好听,信誓旦旦要为小楚治病,那府中现在有多少银子可以调用?”得宝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将话题撤回正轨,嘲讽了一句。
李云卿俊脸一红,气势顿时一矮,难为情道:“竞标行销权的那十万两押金虽然刚取出来,但是早有安排,还要进行西北线路先期布局,府内这些时日没别的进项,恐怕能立马拿出手的现银是很紧张的。你提到的那位名医可否赊账?”
得宝一辈子与权贵打交道,从没见过肃王这等“穷困落魄”的王爷,请名医还想着赊账,简直闻所未闻,差点他就要真信了。
“王爷,您可曾记得在下说过,您浑身都是宝,随便陪吃饭都能日进斗金,只要舍下一点点……赚钱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云卿一脸豁出去上战场的表情,饭桶附身大义凛然道:“不就是陪人吃饭么,只要能赚钱的事,本王岂会在乎那些小节?”
“吃饭陪笑都无所谓了,那王爷干嘛不收下富商们的好意,纳几房美妾,顺带结下几门有钱的亲戚。”得宝其实并非故意说风凉话,他也是纳闷,纳富商家的小姐为妾是最快速致富巩固经营同盟的法子,何况王爷这等年少英俊战功赫赫的权贵,大雍多少女子对其朝思暮想甘愿委身。就算肃王更属意男子,可逢场作戏雨露均沾的就行了,纳妾又不是娶妻,皇族娶妻要入族谱死后同享后辈供奉,而纳良妾只用契书卖赠随意。若是别家王爷有肃王这等外貌功勋,早就将人先哄进府里受用着了。肃王为何一直坚持“守身如玉”,为何不能大胆一些走一步是一步,大不了人家姑娘们受不住冷落,自求离去的时候肃王给谋个好归宿也就是了。
李云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本王生在沙场长在军中,一向不喜女色。为了赚钱而去纳妾,耽误那些女子终身,实在有违良心。此事无需再谈。”
得宝暗赞,宝宝就喜欢咱们肃王这样有节操有底线的真汉子!此等大雍男子之楷模,怪不得小楚那般倾慕。若自己年轻个十几岁,没见过敏之,多半也是会为肃王动心了。
在得宝患得患失的时候,李云卿还不自知地表现着对小楚的关心。除了加派小厮照顾高烧昏迷的小楚,还特意亲自去请那位脾气古怪的周神医。
当夜风雪又起,李云卿驾马城东,带着几名亲随备了一套体面的礼物怀揣着仅存的一千两银票,打算去神医的住处碰碰运气。谁知好说歹说,礼物银票都递了进去,神医却问病人来了没有。敢情是雪大风寒,神医懒得出诊,想看病就需将病人带来。
除了李云卿,肃王府的其他人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神医未免太大架子了,明明知道是肃王殿下屈尊降贵亲自来求医,明明礼物银钱都收了,一千两银子出诊好言好语请他去肃王府都不干,胆子也恁大了。若是在边疆,他们早将这神医绑走抓到营中去了,哪里用得着花钱受委屈?
李云卿却知道有本事的人多少是有些脾气的,特别是连得宝都评价这位周神医性情古怪,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定是在医术上有过人之处。权贵也是人,有病就需要治,神医看来是有这资本摆架子。
“先打道回府,你们赶紧将本王的马车准备妥当,找个暖炉多铺些被褥。本王带上小楚一会儿再来。”李云卿镇定地吩咐了一句,等回到肃王府,亲眼见着自己那辆多年不用缺乏维护的破旧马车,顿时又有点心虚起来。
就她那辆祖传的马车,还真是爷爷那辈人置办的,论起年纪比她都大,以往他们常年征战在边疆,连女眷出门都基本骑马。这京中府里的马车十几年也用不到一次,近年来有没钱维护,掉漆裂缝推着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会散架,大雪之夜出行,实在是有点危险啊。
果不其然,下人们正往马车中铺棉被的时候,那车嘎吱一声,轮轴就断了。
这种天气,叫人现修车子,基本没戏。
要不,还是骑马吧。
李云卿扯过一床大被,将小楚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她天生神力,百十斤的物件单手拎着毫不费力,如今小心翼翼两手抱着这大被包唯恐小楚受风,姿势虽然古怪,却也终于将人带上了自己的战马。
这时已近深夜,星月无光。
风刀割脸,雪似鹅毛。
小楚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被一个暖暖的身体,那样温柔地抱着,让他依稀记起年幼之时母亲的怀抱。
风雪袭来,并未触及他的肌肤,便化成了雾气。小楚并不知道,那肃王运起了护体罡气,隔绝了寒冷,只以为都是在梦里感受不真切,才将他裹在了一方安全的天地。
是一场美梦么?
为什么他觉得是被肃王殿下抱在怀中。
真的是……他的主人么,那样尊贵的人为何愿意碰触他这等卑微之人,还这样温柔的亲自抱着他行在雪夜?
察觉到小楚醒了过来,李云卿关切道:“小楚冷不冷?府里的马车坏了,只能先委屈你啦。本王这就带你去见一位神医。”
小楚第一反应是自己烧的严重,竟生出了这等虚妄幻想。
想当初,他刚入府受刑昏迷,刘管家也不过就是口头说说,并未真的请大夫为他诊治。如今他纯属体弱自己受寒生病,竟然能发美梦,自以为会惊动肃王亲自带他求医,莫不是他发烧发傻了?
“王爷,下奴是在做梦么?”小楚轻轻问了一句,等待着能让美梦破灭的回答。他早已习惯,从来都不敢去幻想美好的事,也不太相信自己有资格能被什么人如此珍视关爱。这样梦醒的时候才不会更痛。
“你没做梦,只是烧的厉害。”
也许真是病的不轻少了平素的自制力,也许是坚信不过在做梦而已,总之小楚没了往日里为奴的那些约束。他顺着肃王温柔的言语,不由自主微微笑着,似幼小的孩童一般略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王爷,下奴喜欢被您这样抱着。”
李云卿闻言哭笑不得,内心深处却萌发出一种异样的不可描述的感觉。小楚的确是长的俊俏,百看不厌,性格又是这样温顺乖巧,与她见惯的那些粗莽军汉迥然不同。她忍不住打趣道:“那本王今晚就一直这样抱着你,不松手。”
小楚的眼中笼起一层雾气,微笑也变得苦涩。
原来就连美梦中,也只有今晚,也只是因为他病重,才会得到如此特殊的照顾。
可听了王爷亲口许诺,他竟然不是满心欢喜,竟然还不知足,竟然想得到更多。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