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在售票大厅门前晃荡了许久,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忽然想起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自己要到哪里去?
想了半天,他都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倒是在这段时间里,有些人把他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儿来看,因为他所在的位置实在过于显眼,而且他的穿着与别人相比,显得不伦不类,尤其是那条穿反的牛仔裤。
“我靠!太着急了,不小心穿跑偏了!”他这才意识到。
于是,他走到一个宣传栏的后面,避开众人的目光,临时进行一场换装秀。
过了一会儿,他换好裤子走了出来,低头发现两根鞋带像两根发蔫的面条一样拖着地,又蹲下来系鞋带。正在此时,一个戴着黄帽子的年轻小伙儿靠了过来。
“哎呀!”堂主刚直起腰,猛地见到了一张对不起观众的脸,“你吓死我了!”
“嘿嘿——”这个跟堂主年龄相当的小伙儿憨笑着,“哥们儿,我注意你老半天了,是不是想买票啊?”
堂主往后退了两步,他对这个陌生男人没什么好感。“嗯呀,怎么?”
“我这儿有资源啊!”小伙儿把披在身上的破烂外套撑开。
堂主惊呆了,小伙儿的外套里面满满的都是火车票。
“咋样儿?哥们儿,来一张吧,冲咱俩年龄都差不多的份儿上,我给你打个88折!”
堂主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家伙是倒卖火车票的黄牛。没坐过几次火车的他,还是头一回遇到黄牛,而且还是如此专业的黄牛,就凭这个怎么着也要捧个场。
“啧啧,看你大晚上的也不容易,那我就照顾照顾你的生意,给我来两块钱的吧!”堂主故意把“两块钱”这三个字语气加重。
“啊?”
“啊什么啊?”堂主说着就从兜里摸出钱夹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两个一元硬币,说:“这是两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是我这里没有低于七块钱的票子,没法给你。”
“七块钱?”堂主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无良奸商,想趁火打劫是不?”
“没有,哥,俺真没有那个打算,虽然俺是个黄牛,但是俺也是有职业操守的,犯法的事儿俺从来没干过,就算是打劫,俺也不会打劫你这样的,你这要啥没啥的,俺还打劫个球啊!”
卖票的黄牛爱说大实话,句句刺耳,堂主听进心里,方才一直憋着的火气涌了出来。
“你个狗娘养的,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堂主一把将小伙儿抓住,两只手狠掐着脖子,眼睛里都冒着火,大有准备吃人的节奏。
“哥、亲爹,爷爷耶,我错了,我错了,行吧,我手里这点儿票您随便拿。”小伙儿憋得不能喘气,吃力地说道。
堂主虽然浑,但是心里有谱儿,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这个黄牛求饶了,他也就放手了。
小伙儿还算是讲信誉,他缓过劲儿来,然后拿出来一张面值七块钱的火车票给了堂主。
堂主借光一瞅,又大动肝火。“才七块钱?你糊弄小孩儿呢?”
小伙儿没搭理他,撒腿就跑,不过他这次遇上堂主算他倒霉,论跑得快,恐怕谁也不是堂主的对手,只见堂主如闪电一样,匆匆而上,不一会儿就把小伙儿追上了。
他们一个跑一个追,周围的人以为他们在练习赛跑,纷纷鼓掌叫好,把好端端的火车站当成了体育场。
“让你再跑,看你还跑不跑了?”堂主把小伙儿推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
“不跑了,跑不动了!”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嘴一秃噜,“观音坐莲?”话音刚落,堂主立马按捺不住了,他连忙站起来,从小伙儿的怀里扯了一张火车票,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进了检票处。
堂主顺利地达到候车室,等候即将开始的远行。
刚才他来不及仔细看火车票,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知道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检票了,所以他拿出火车票,见上面有一个熟悉的地名。
“原来是这里。”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这趟火车的起始站是南方的一个大城市,然后一路向北,途径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堂主所在的H市就是其中之一,而他要去的地方按照顺序来算,应该是倒数第二站——比H市发展要好一些的B市。
提到B市,堂主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自豪,他听老妈讲过,当年日本鬼子侵华的时候,他的姥爷就在B市打过鬼子,至于打死过多少个,他不晓得,他觉得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这样才能证明他有个了不起的姥爷。
堂主忽略了火车票的价格,当他发现时,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250。45,二百五十块四毛五,如果音译过来,那就是“二百五是我”!他气急败坏的攥住火车票,真想把它搓成粉末。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该检票了,而堂主实在太困,他站在人群中,拥挤的人潮居然把他带到了站台。
轰隆隆——
驶来的火车爆发出剧烈的鸣笛声,但是即便如此,堂主的困意丝毫没有褪去的样子。
又是一股人潮,本来要坐硬座的堂主稀里糊涂的进入了卧铺车厢里,随后他拖着重重的身体,找到了一个空铺位,然后不由自主的倒下去,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上面很快睡着了。
……
……
黎明前的车厢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各种音色的打鼾声此起彼伏,像极了一场迎接天亮的交响乐。如婴儿般酣眠的堂主也加入进来,他那雷鸣般的鼾声着实令他坐上了头一把交椅,黄袍加身,堪称“打鼾之王”。
独立行驶的火车虽然远离了城市,但是形形色色的交易还是存在的,除了明面上卖饭卖报卖零食的,暗地里的勾当那是相当丰富。从一号车厢里刚出来的一个黄毛小子,动作鬼鬼祟祟的,手里面握着一部刚顺来的高档手机,快步走过了中间的硬座车厢,然后停留在堂主下榻的卧铺车厢,接着,他就要开始向这里的有钱人兜售自己的战利品。
黄毛小子走到堂主的身旁,用手指捅了捅他,并且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哥们儿,手机要不,便宜点儿给你!”
堂主睡得像头死猪,毫无反应。
黄毛小子出师不利,没耐心在他这里干耗着,于是往后面走下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太阳刚刚露出红润的面目,黄毛小子又出现了,他折腾了一圈无功而返,迫不得已拿着手里的这块儿烫手山芋,回到了起点,抱着一种尝试的心理,再一次来叨扰堂主。
“哥们儿,手机要不,高档手机,只卖199!”
堂主此时已经是半醒半睡的状态,他本想翻个身再睡个第二觉,可是被这个黄毛小子叫醒了。他最烦自己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来打扰,要知道古代的皇帝是采用斩立决的方式来对待那些烦人的人的。所以,他冲着那个黄毛小子大吼:“给我滚!”
黄毛小子吓得肝颤,他不知道堂主是混哪条道上的,就赶忙溜了。后来黄毛小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堂主再也没从这趟火车上见到他。不过临到吃早饭,堂主听火车上的广播说,有个偷手机的惯犯被抓住了,等到了下一站,当地的民警就会把他逮捕归案。
堂主睡饱了,或者说那个黄毛小子扫了他睡觉的兴致。他坐了起来,见醒来的人寥寥无几,然后上了趟厕所,回来后靠着窗户,一直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进来了,她扫了一眼,将视线落在了堂主身上。
堂主丝毫未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当他感觉到有一具身影压了过来,猛地侧脸一看,一个女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而且女人的眼神格外的妩媚。
“帅哥,这么早就醒了呀?”女人说话嗲声嗲气的,让人听起来心里麻麻的。
堂主没吭声,他默默地承认自己是个帅哥,这一点从始至终都不可否认。
“帅哥,你怎么不理我呀,是不是觉得我不好呀?”女人说着说着忽然靠在了堂主的肩膀上。
堂主仿佛触电般,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涌动的电流,直刺他的骨髓。“我……我……”
“你什么呀你,你看我长得漂亮吗?”
堂主偷瞄了女人一眼,只觉得她的皮肤很白,但不知道是擦了很厚的粉底的缘故,还是因为天生丽质。
“帅哥,你就不能好好看看人家嘛!”
堂主的脑袋竟然被女人的两只小手掐住了,紧接着他机械似的扭过来,正眼打量着女人的容貌。
好美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滑到底,涂了睫毛膏的大眼睛,电力十足,勾魂摄魄,精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有那美轮美奂的下巴,真想用指头勾住,轻轻上挑,然后挑逗性的说上一句:“妞儿,给爷乐一个!”
堂主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前提是为了美人,此刻的他如同丢了魂儿,呆滞的眼神出卖了他天生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