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宸宫的曲池旁,方景敛袖站在木桥上,黑峒被他拦住了去路。
黑峒抱臂,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方大人,你见不到殿下就来此处拦我,有何意义?”
方景忙道:“殿下近日动辄发怒,我已被他责训两次,实在不敢再去烦扰,如今只好希望从您这儿打听一二。”
黑峒微扬起头,道:“方大人想打听什么?”
“殿下最近到底怎么了?!”方景眉头紧紧皱起,长此以往,情况恐怕不妙……
黑峒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中了那妖女的邪魔之术!原以为将她锁起自然会消除,看来要请国师灵瑜出马驱邪了!”
方景听了大惊,道:“你们将舒姑娘锁起来了?!”
“什么舒姑娘不舒姑娘,此乃灭世妖孽,用了苏清穹和舒玄月两个化身,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是谁了!方大人对她如此敬称,看来心中是向着那妖孽,你如何对得起殿下对你的信任?!”
方景忙掀起衣摆跪地道:“微臣对殿下忠心耿耿,日月可昭!黑峒勿需怀疑微臣的这片真心!只是锁禁舒玄月的行为,实在是错误之举,下下之策,还请黑峒帮为请求殿下赶紧放人!”
“放人?你想得倒美!”黑峒扫视了方景一眼,道,“方大人自说忠心耿耿,没有私心,其实是不想你的舒姑娘受罪吧!幸亏殿下早就看出你的觊觎之心,对你的信任早不如前,你的所求殿下不会听的,请回吧!”
方景急得满头大汗,道:“我不知殿下竟会这么想,微臣仰慕舒姑娘之才,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希望黑峒您能请求殿下就事论事,不要再将她锁禁起来!她……她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黑峒冷冷盯了方景半晌,才道:“方大人,你竟然哭了!你处事一向沉稳,如今竟为那妖女而哭,看来你的仕途已到此结束了,请回吧,不用再为那妖孽请求,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仕途吧!”
黑峒说完,转身朝东宸宫里面走去,方景怔怔地望着那重重宫宇。
宫殿深处,已有黑色长袍的人匆匆来回走动,看来灵瑜的人已经来了。黑峒心中稍松了口气,殿下的确已很不对劲,以前他极少生气发怒,但如今每次进去见完那妖孽,都会怒气冲冲甩门出来,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每日去见那妖孽,做这种自找气受的事情,不是糊涂是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敢给殿下气受,如今那妖孽天天如此做却还没被处死,可见殿下已中她的邪毒颇深。
空旷冰冷的阴暗房间中,锁链已将中间的女子高高吊起,灵瑜缓步走过来,凝视着她。漆黑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苍白如纸的脸,削瘦的身体,脑袋无力地依在一侧。她已绝食几天,如今还只剩一口气,不过太子殿下不会让她死的。他很明白这一点,想起以前在宫中与她相遇的过往,灵瑜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忍,但这件事他还是要做的。
她忽然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睛,朝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灵瑜心中一震,后退了一步,将手中拂塵挥起,黑袍法士们整齐拥上前来,绕成一圈,将中间的她重重围住。
她刚才的样子像极了“妖孽”,对,她就是“妖孽”,他不应该再有丝毫犹疑,把她误当作普通的弱女子。
符水和炉灰撒向了她,她的身上贴满了符咒,黑袍法士们围着她缓缓转动,口中念念有词。她的眼睛已闭上,仿佛重又昏过去了般。
作法仪式进行了一日一夜,舒玄月才被从锁架中解下,重送回原来的大房间里,她软软地趴在床上,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仿佛已经死过去了。
忽然,一只手缓缓放在她的背上,她试图打开,但没有力气,只能竭力嘶声吼道:“滚!”
那只手没有动,一股暖流从手掌心缓缓导入她的身体里,半柱香后,她不再觉得寒冷,身上也似乎有了一点力气。那股暖流是传入她身体的真气。
重华胤玺收回手,站起来,离开了床畔,只是远远地凝视着她。她似乎昏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微微抬起点头,声音细弱无力:“我要洗澡。”
重华胤玺轻击掌,两个干练健壮的宫女走了过来。
“送她去沐浴。”
于是,舒玄月便被搀扶着,向内室里的浴池走去。
白玉石的浴池里,常年的温泉水氤氲着水蒸气,舒玄月在浴池边凝住了脚步,道:“可以除去我的手脚镣吗,这样我没办法洗澡,放心,光着身子我逃不出去。”
两个宫女见太子点了头,便走上前解下了她的手脚镣链。
这是被囚禁的多少天来,舒玄月第一次感到轻松,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屏风旁的重华胤玺,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大概是怕她逃走吧。她缓步走下浴池,解开腰带,脱下了身上单薄的衣物。她早就被他看光了,如今在他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少女的羞耻之心,她已经没有了,如今剩下的只有麻木。
她闭上双眼,深深地沉进水里,水面上一片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紧盯着水面,忽然大步向前走到池畔:“玄月!”
池水哗啦响了一声,远处角落里如镜的水面被打破,她从水里钻出湿漉漉的头,他透过氤氲看到她漆黑的眸子和滴水的发丝,那么幽静而漠然。她静静地看了她一秒,重又钻进水里。
他转过背,紧紧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举步离开了浴室。
舒玄月洗好后,披上浴衣走出来时(宫女已为她重新戴上手脚镣链),他还伫立在房间中。
她把他当作隐形人,自顾走到梳妆台前擦干头发,缓缓地梳理。
她没有系好浴衣,衣领宽宽地敞着,梳发时丝滑的衣料从肩颈滑落。他看到了那光滑白皙的肩背中的伤疤,情不自禁伸出手,缓缓向她靠近,直到触到那个伤疤,轻柔地抚摸。那是她曾为他挡的一箭留下的。
他伸出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光裸的肩颈间,嗅着她熟悉的体香,温柔地吻着。
她回过头,轻声道:“抱我到床上。”
他将她横腰抱起,眨眼间就将她压倒在床上,欲落下热烈的雨点般的吻。她忽然翻过身,将他反压在床,手朝他下身探去,边贴近他耳畔吐气如兰:“丹朱,我给你生个小妖孽好不好?”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猛地将她推开。她被推得摔到床的边侧,伏着半天没有动弹,乌黑散乱的长发遮盖了她的面容。
他刚要叫她一声,她忽然抬起头,咯咯大笑起来,止也止不住。
他离开了床榻,满面郝红,呵斥道:“不准笑!你疯了么?!”
舒玄月懒洋洋地撑起腮帮,斜睨了他一眼,道:“是呀,重华胤玺,你现在才知道吗?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妖孽!”受到戏弄的他怒目而视道。
“对,我是妖孽,我可是提醒过你别碰我,否则后果自负。”舒玄月撩起一缕发丝绕着手指玩儿,完全不经意地笑着道。
“你!”见怒火对她丝毫不起作用,他愤而甩袖转过背去。
“晚安,太子殿下,不送!”舒玄月看着他转身向外走去,笑吟吟道。
重华胤玺最后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再怎么挣扎也是孤的囚奴,别妄想我会一气之下杀了你,好自为之!”
舒玄月敛了笑,目光也冷了下去。
舒玄月以为此事已经结束,从未想过他会将怒火迁于谁身上,两天后,一个红衣女子被押了进来,是雨师鸢。
雨师鸢被黑峒推了进来,身上重重镣铐,脸上却笑意盎然,上下打量着床上死气沉沉的舒玄月。
重华胤玺最后走进来,目光冰锐,道:“是她告诉你一切的吧?”
舒玄月还未来得及回答,重华胤玺便出手扼住了雨师鸢的脖子,舒玄月蓦地睁大眼睛,从床上挣扎着爬起:“别杀她!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雨师鸢已蔫然倒地,香消玉殒。
舒玄月怔怔地瞪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发抖,“她那么爱你,愿意为你做一切,你竟如此待她……”
重华胤玺并未在乎她所说的话,只是眯了眯眼,脸色阴沉道:“如今你倒会对我撒谎了……”
舒玄月出离愤怒的目光瞪向他,宛如两道利剑:“重华胤玺,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
几名身材高大的宫女急步走上前,按住了她,死死捂住她的嘴巴,黑峒更是拔剑朝她欲将她就地处死。
重华胤玺听到她的话,身体颤了下,负手向后退了几步,努力想稳住身体的平衡,又见黑峒举剑欲刺,忙喝道:“住手!”
黑峒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主子。
重华胤玺忽然抬眼直直地看着舒玄月,脸上的冷漠已然破碎,一道深深的伤痕划过他的眼眸。
舒玄月在挣扎中看到了他的眼睛,他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眼珠一动也不动,仿佛有千言万语从目光中狂涌而出。舒玄月的心从高空坠入了深渊,突然没有了力气,她静下来转身抱住了头。
黑峒见主上不大对劲,走上前去,轻咳了一声行礼道:“殿下。”
重华胤玺转头看了他一眼,两眼依旧失神,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颓然无力。但很快,这个表情消逝了,重华胤玺重又扬起头,像往日一样徐步踱出门去。
舒玄月被关了两个月,期间灵瑜来做了几场法事,重华胤玺消失了一段时间后,依旧每晚都会来,每次都是静静站在她床边看着她一会儿,然后才离开。舒玄月即便没有睡意,每到这个时候便会装睡,不看他,也不用再跟他说话。
她的确已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她恨他恨得牙痒痒,每次看到他的脸,心里就更难受。她渴望逃离这里,天涯海角,永远也不要再看见他,将他忘得干干净净,这样,她心里的痛苦才能解除。但是,身上的镣铐却提醒着自己,她是只被重重囚禁的鸟,也许直到死也逃不出这里。
在她陷入绝望时,事情出现了她未想到的转机。
重华轩想方设法悄悄潜进了囚禁她的房间,递给她一张纸条,舒玄月看到他温柔鼓励的目光,泪流满面。在他匆忙走后,她小心翼翼展开纸条看完,原来轩辕彻并没有放弃她,已经准备好入宫营救。
舒玄月吞下纸条,伏膝大声哭泣起来,她从未想过他竟对她如此坚持,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人这样待她,也许她舒玄月并没有倒霉至极。
自从知道这个计划后,舒玄月不再绝食,开始努力大碗吃饭,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锻炼身体,让自己的体力恢复得快些,能跟上到时候的逃跑计划,她希望能帮上忙,而不是光做个拖油瓶,拖累了轩辕彻。
周围没人时,舒玄月便开始练内功心法,这样身体能恢复得更快些。眼看离轩辕彻计划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中也愈来愈不安。
这天深夜,舒玄月掀开被子坐起来,趁此夜深人静时继续打坐练功。她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锻炼,已经恢复了不少。
周围很安静,但她练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周围情况不对劲,便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床头正前方,重华胤玺正抱臂倚墙淡淡地注视着她。
她微微一慌,但很快稳住,冷冷道:“你何时来的?希望下次进来时说一声,还以为是鬼呢!”
他站直了身子,缓缓朝檀木花架走去,拈起古瓶插着的一根花枝,不经意道:“你在练功?”
舒玄月心中微微一震,面色保持淡然,道:“师父教过的心法,有助睡眠。”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重华忽然注视着花道,“万千繁花,月儿最爱的是桃花。”
舒玄月扯起嘴角,道:“我叫舒玄月,殿下不要弄错了我的名字,跟那些花好月圆没什么关系,桃花也并非我的最爱,只要是花,对我来说都一样。”
重华胤玺转过头,看着那静静坐在月光中的黑衣少女,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漠然的表情,依旧清澈的眸子却深不见底,她的目光飘渺在遥远的地方,再也倒映不出他的光影,此时的她只有几步之遥,却已跟他隔开了隐形的鸿沟。
手中花枝的花瓣飘落而下,重华胤玺将它插回古瓶中,微微一笑道:“花落春犹在。”
“对于这枝花来说,春天已经结束了,还不如化作尘泥到大地中,忘记一切过往,曾经的春华芳舜不过如梦,又有什么好留恋的。”也许是想到就要离开,也许是因为夜月太静,今晚舒玄月的心情很平静,权当作现在在跟他说告别之言,而人之将离,其言也善。忧怨愤恨,终将逝如流水。
“月儿不会留恋么?”他依旧执着地叫她“月儿”,舒玄月懒得再去纠正,“如今你宁可看窗外的月光,也不肯再看我一眼。”
“人难再得始为佳,对,我不会留恋。”舒玄月斩钉截铁道,“殿下无需再拐弯抹角来问我,你我之间,已绝不可能再回头,你爱我也罢,不爱我也罢,我已经不在乎了。”
“果真无法回头了么?”重华胤玺低头自语道。
“眼穿当落日,心死著寒灰,当时我在西月宫的种种,你可能不知道吧,这种感情,我没有心力再尝试第二次,何况我如今还知道你对桃源谷做下的滔天恶行。”
重华胤玺静静地听着,忽而笑了一声,道:“你这样说,其实是为了劝服自己不再爱我。”
“不,”舒玄月抬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真的不爱你了,你现在在我心中已经什么都不是,即使我现在看着你,心脏也没有一丝高兴或加速的感觉。”
重华胤玺垂着眼帘,许久都没抬起来,他踱步到房间中一幅字画前,盯了那字画很久,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放你走。”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所谓的‘灭世妖孽’,你应该立刻就杀了我,何必关在这里浪费粮食?我这个玩具真的这般有趣?”
重华胤玺忽然仰头呵呵笑了一阵,道:“是很有趣。”
“你就是这个样子,美丽自私,纯真叵测,任性残忍,从来不会去理解别人的痛苦,你留给我心中的伤是永远好不了了,我的确很蠢,直到如今才完完全全认识了你,以前的我自以为明白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舒玄月悠悠道,有些东西对他坦诚道来,反而让自己心底轻松了不少,她终于可以放下,对他像不相干的人一样说话。
重华胤玺弯起一侧嘴角,歪过头来,墨瀑般的头发掩映着如玉的脸颊:“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他的目光中竟闪烁着一丝俏皮,但很快被更深的黑暗淹没。
舒玄月转过头不再看他,闭上眼睛继续打坐练功,道:“我要睡觉了,殿下请回吧。”
虽然闭着眼睛,舒玄月也能感觉到他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的脚步声缓缓向外挪去,有点沉重,不然舒玄月不会听到声音,直到脚步声消失,舒玄月才重新睁开眼睛。
永别了,重华胤玺!她在心中大喊了一声。
轩辕彻谋划好来救她的那天夜晚终于到了,重华轩与他里应外合,弄断了舒玄月身上的枷锁,熙王爷埋伏在宫中的奸细也将周围的宫女骗走,为避免重华轩事后受牵连,镣链离身后,舒玄月就强烈要求重华轩离开此处,并一再保证使用“瞬移”术逃走,一个人会更不容易被发觉。重华轩只好珍而重之地紧握了下她的手,离开了房间。
舒玄月很快离开了东宸宫,朝皇宫最边缘的城墙急速行去。后面,慌乱的脚步和叫喊声响起,她的离去已被人发现。
事不宜迟,舒玄月加快了脚步,拼命朝这个巨大的牢笼外奔跑,重重的宫墙上站满了暗卫,密不透风,这个守卫森严的宫城,看来重华胤玺已早已做好万全防备。
她正绝望之际,忽见从天而降数百个个黑衣蒙面人,与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暗卫拼杀起来,其中一个扯开蒙面黑布,正是轩辕彻。
舒玄月几乎要喜极而泣,大喊了一声:“轩辕彻,救我!”
轩辕彻朝躲在草丛的舒玄月看过去,咧嘴而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满脸惊喜地朝她飞过去。
舒玄月从草丛中爬起来,朝他快速跑去,在快要牵住他手的瞬间,她忽然看到不远处一张闪着寒光的弓箭,是重华胤玺,正拉开弓对准了这边!
“小心!”舒玄月大叫了一声,猛地跃上前扑倒了轩辕彻,冷锐的黑色利箭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射穿了一个不幸站在他们身后的暗卫的身体。
“快走!”舒玄月拉起了还在傻笑的轩辕彻,轩辕彻递给她一把剑,两人并肩杀敌,一路突围。
轩辕彻带来的百来死士死伤已过半,距离逃出牢笼不过数百米,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围兵,他们举步维艰。
舒玄月沉心凝眉,低声对背后的轩辕彻道:“我们不要恋战,保存体力,找个空挡快速离开。”
轩辕彻嗯了一声,点点头,抱着舒玄月飞到墙头。他带来的人已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舒玄月拉住他的手,正要朝那个空缺奔去,忽见前方一个身影挡住去路。
舒玄月猛地刹住脚步,月光下,依旧是那她最熟悉的墨瀑长发,飘然衣袂,黑眸如潭,只不过这次他的手中多了把冰寒长剑。
“不准走。”他启唇轻声道。
“那我宁可死在这儿!”舒玄月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轩辕彻,我们走!”说罢,执剑继续向前冲杀。
轩辕彻冲在前头,向重华胤玺杀去,重华胤玺眸中冷光闪过,举起长剑。
舒玄月没见过重华胤玺与人打杀,大概是他有洁癖不喜沾血的缘故,但从他的轻功和内力看,武功大概也是深不可测,轩辕彻不一定是他对手。如此硬拼,结局只会于己方更不利。
她急中生智,忽然朝轩辕彻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低声道:“快亲我一下。”
轩辕彻愣了一下,见舒玄月直眨眼,于是弯了下唇,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舒玄月踮起脚尖,送上芳唇,与轩辕彻热情接吻。周围正在打杀的侍卫们,纷纷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血雨腥风中的这对男女,皓国民风虽不算保守,但从未有过男女在公开场合如此亲热。
黑峒停下手中的剑,担心地看向主上,果然看到他执剑的手在发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黑峒不敢去看他的表情,电光火石间,忽见那“妖女”悄然出手,黑峒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妖女”已快步向前一掌击向主上,趁主上踉跄倒退之际,拉着那逆贼轩辕彻逃远了。
“舒玄月!”主上朝他们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舒玄月已然逃出了包围圈,凭她的“瞬移”术,再没有人能追上她。
她回过头来,哈哈一笑:“重华胤玺,你终于记得我名字了!那么你就记好了,从此以后,舒玄月不再是被你玩弄于鼓掌中的奴隶!这场追奴的游戏,以后可不那么好玩了!因为以后我不会再是棋子,而你,也不再是掌控棋局的人!”
重华胤玺脸色惨白,却依旧挂着笑容,笑得莫测而令人心惊:“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了么,从一开始,你就中了剧毒,若离开我一年之内没有解药,你就必死无疑!”
舒玄月浑身一震,轩辕彻也愤怒得发抖不止,指着重华胤玺怒吼道:“重华胤玺,你这个疯子!竟然如此对待玄月,你竟然一直在给她下毒!”
舒玄月双腿发软,几欲瘫倒在地,这种感觉,就好像自由和幸福近在咫尺,却永远也抓不到一般!
不过,她这样的命运,这样的人,不是早就习惯了如此么?
她定了定神,重新站直身子,淡淡一笑道:“那死就死了罢,至少我在这一年里是自由的。”
重华胤玺闻言,瞳孔放大,眼神近乎崩溃。
舒玄月呵呵笑道:“当初你每次跟我亲热完都不得不去解毒吧,真是难为你了!所幸,你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我,拜你所给我的一身病痛所赐,我还没有输得那么彻底,至少以后我还可以跟真正爱我的人在一起。”
“我不允许!!”他大声吼道,圆睁怒目,双眼赤红,“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杀光你周围所有人,你要是敢跟轩辕彻在一起,我就杀光南夜国的人!”
舒玄月哼了一声,冷冰冰道:“那你就试试!我舒玄月以后绝不任你摆布!再见,重华胤玺,再也不见!”
说罢,转过身,携着轩辕彻朝皇城外逃去。身后追兵无数。
飞奔至都城的高大的城门,守门官兵拦住了去路,舒玄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扔给守卫,道:“奉太子殿下口谕,出城捉拿逆贼,速开城门!”
守卫细看那通体剔透的玉佩,只见上面有太子胤玺的刻篆,是太子亲佩之物,若非亲信,绝不可得,忙跪地礼道:“是,卑职这就去开城门!”
很快,城门大开,舒玄月和轩辕彻急步走了出去,后面的守卫喊道:“大人,您忘了玉佩!”
舒玄月头也不回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