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交困,血气翻涌,沈落石终于压抑不住,呕吐一口浓绿的痰。
一旦开始呕吐,一发而不可收拾,连吐几口,吐出一地恶臭浓绿的粘稠之物,郁结一起的冷热冲撞方才缓解了一些,渐渐由不断冲撞争斗转化成相互融解吸收,冷热之气竟然相互融合一起,顺着血液全身周转起来。
沈落石缓缓直起身,毫不停留继续大步而行,体内翻腾的两股冷热之气居然不再冲撞,感觉舒服了很多,但沈落石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曾经精力无限充沛,杀气肆意纵横的一代杀星竟然感觉格外的疲惫,格外的困倦,每跨出一步,都感觉格外的费力。
自从洛阳街头一战,断月刀毁于截铁血手之下,沈落石体内阴冷犀利的杀气似乎开始一天天的减弱,但是减弱的感觉很微弱。
自从一路南下,天气也一天天炎热起来,他体内的阴寒杀气减弱的幅度越来越大,感觉越来越明显。
今日对抗融化瘴疠之气时明显体内的血气不足,几乎彻底毁在炎热瘴疠之下,现在山风清凉扑面,渐渐有了一丝寒气,体内的阴寒杀气才渐渐有强劲了一些。
冰月师叔说断月刀是毁于自己的凌厉寒气之下,因为那一刻自己体内的寒气已抵达了顶峰,断月刀才会在自己寒意最盛的一刻突然断裂。
迸发的瞬间威力,将功力修为远远胜于自己的截铁血手李千乘,那一刻集冷月,寒月两股寒气的阴寒一脉刀法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月满则损,寒盛则衰!
从那一刻沈落石体内的阴寒杀气已开始衰竭,杀气开始慢慢减弱。
这样一路衰竭下去,自己即使能够赶到烈日岛,也是一个无用的废物,怎么可能帮忙对付神功神剑的尊日六神道?
据江湖传言,六位神道俱是中土流落出去的绝世神道,任何一个修为都远在辰阳老人之上。
思虑之间,沈落石不觉有些黯然失落起来。
明月出山林,寒光照征途!
沈落石体力渐渐恢复,精力也旺盛了一些,摸出腰间菜刀空中空划几下,杀气虽然依旧凌厉,但已明显的不如以前纵横杀戮时那样犀利,那样得心应手!
后面追随的小陈大,跟挑着的两位老向导一路叽里咕噜的交谈着,似乎是在询问指点着道路方位,这个野蛮小子怎么突然间对地理交通有了情趣?
竟然一路唧唧歪歪问个没完没了,沈落石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岭南鸟语,却可以感觉到小陈大热切浓厚的兴趣。
后面的小陈大越落越远,吵嚷的叽里咕噜鸟语交流渐渐低弱,突然嘎然而止!
沈落石感觉异常,猛然回头观望!
小陈大竟然又犯了蛮性,将两个竹篓丢在地上,两个老向导连滚带怕的跌在了路边,小陈大依然不依不饶,居然抡着竹杠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显然是一路闲话,话语间起了冲突,触犯了他的蛮性!
两个连走路都颤巍巍,摇摇欲倒的老向导,面对小陈大疯狂而来的扑面竹杠,竟然从地面跳了起来,兔子一般窜入了山林,很快就消失不见。
赶走了向导,小陈大大步追了上来,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大摇大摆的扛着竹杠走在沈落石前面。
沈落石三人相视苦笑,这个野蛮小子虽然外表憨厚粗野,心思却比鬼都精明。
显然他已经通过一路聊天询问,跟两个倚老卖老的家伙打听清楚了前面的地理形势,不再需要挑着两个沉重负担,所以借机将他们赶了回去。
三人正自为小陈大的精明古怪唏嘘不已,走在前面小陈大突然停了下来,蹲在路边的草木间隐蔽起来。
沈落石疑惑的纵目前观,远处山道深处竟然现出一排星星点点的萤火,一路迤逦而来,显然这是一群跟自己一样赶夜路的人。
今晚月色明朗,光照山林小路,借着月光就可辨路而行,前面的夜行队伍竟然还要自备灯火照路,显然这并非是一支普通的夜行队伍!
沈落石三人已隐蔽到山路旁边,凝视那一队渐行渐近的队伍,一缕淡淡的奇特香味自那一行的队伍飘过来,沈落石闻着香味精神不由得为止一爽!
点点火星越来越近,竟然是一支支得火把,燃烧得火把!
火把照耀下,几十个夜行人一身寒意森森得铁甲泛着阴冷得寒光,夜行岭南瘴疠之地的这只队伍,竟然是一支衣甲鲜明的军队,来自中土的军队!
看到军队出没,小陈大早已一路退缩,远远的躲在了山林茂密处,生长岭南蛮荒之地的野蛮小子,对于可以危害自己的杀气却很敏感,远远遥望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感受到了这对人马透出的杀气,知道这是一支专门杀人的队伍!
整个队伍的轮廓渐渐清晰,领头的一个背背钢刀,警觉的四下搜索着,几名黑瘦的脚夫推着一辆破旧的帆蓬车吱吱呀呀的艰难的行走在队伍中间。
沈落石目光如电,借着火光看过去,那个领头的背刀大汉,竟然是一个熟人,非常熟悉的熟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古镇小捕快陈俊,自从当年中州一别,已经四五年了。上次洛阳遇见他的伙伴张武,听说陈俊已升迁调任扬州总捕,他怎么会出现在岭南偏僻之乡?
正在沈落石诧异之时,陈俊似乎也感觉出了不对,喝令队伍原地停下,目光森冷的四下扫视,与沈落石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
岭南荒山,崎岖山路,一堆熊熊篝火。
沈落石,陈俊对面而坐,熊熊的火苗烤着他们黝黑的面容。虽然他们的道路选择不同,却都是一条风尘仆仆,纵横江湖的路,长年风吹日晒的脸色一样的黝黑,历经艰难岁月的眼角一样的沧桑!
两个古镇同乡,竟然异域遭遇,虽然以往一个是捕快,一个是黑帮。彼此交往不深,毕竟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自然别有一番感触。
“陈捕,你不是扬州总捕,怎么跑到了岭南蛮荒之地?”沈落石一边喝着陈俊携带的烈酒,一边疑惑的询问。
“何神捕已调离江南,回到京师邢部,江南地片的缉捕重任已落在陈俊身上,岭南江南一山之隔,自然都要归我管辖,这次牵涉一桩朝廷要案,我不得不亲自深入蛮荒,唉,想不到岭南之地如此蛮荒。”提到这次岭南之行,陈俊不禁感慨起来。
“能够让江南总捕亲自办理,确实是一件要案。”沈落石胡乱的应付着,他停下来跟陈俊叙旧,不过是想混一口酒喝,吐了半天,他需要一些酒来缓和一下损伤的血气。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不过是押送两个流放的犯人回中土,恰好这两个犯人又是邢部吴大人的亲戚,牵掣到吴大人,芝麻小事也是头等要事。”陈俊苦笑着牢骚,显然这趟岭南之行让他吃了不少苦。
“两个犯人?吴大人的亲戚?”沈落石脸上立刻露出很关注的神情。
“据说是凌大将军谋逆之时,隐藏在京城的内线,还是一名皇室,不过命该倒霉,受皇命安排娶了凌大将军的女儿为妃,结果惹火上身。”陈俊漫不经心的说着,对于朝廷争斗的内幕,他这个远在江南的中层捕快不甚了了!
“汝阳王?”沈落石失声问道,努力压住自己的激动。
“不错,正是他,还有六岁的儿子,沈兄弟,你认识他?”陈俊惊疑的问道。
沈落石苦笑着摇摇头,默默的喝着酒,不再说话!
被流放岭南的汝阳王已经被****,看来吴大人刺杀李千乘,逼李玉退位让权的阴谋已经得逞,大权独揽,释放一个流放犯人不过是小事一桩。
看到自己承诺冰玉姐的事已经完成,沈落石不禁宽慰了许多!
想到凌冰玉,凌大将军,凌寒玉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眼前,一丝痛苦的心痛缓缓升腾起来,沈落石拼命灌了一口酒。
“陈捕,小弟还要赶路,不再打扰,告辞!”说罢,霍然而起,沿着山路大步而去,唐通,南宫北,陈大三个也赶紧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