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的看他,心里莫名的惊喜,虞宁朗朝着她挤了挤眼睛,“怎么样,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转头看见灵珊,上下打量一眼,优雅的笑,“好可爱的小姐,我若猜的不错,可是灵珊?”
听见他叫她的名字,灵珊激动的红了脸,平日里开朗活泼的性子一转,忸怩了一下,藏到了佟宛身后。佟宛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是,这是我家妹妹,灵珊,这个便是你晚上提到过说想见见的虞宁朗。”
灵珊慌的摇了摇她的手,不敢看虞宁朗,虞宁朗感兴趣道,“怎么,你们晚上还提到我?”
“是啊,你最近可是愉安的风头人物,愉安世家亲贵里头,哪家的小姐夫人不谈论你的,都说虞主任风流倜傥,相貌堂堂,要是谁家有幸得了这样的乘龙快婿,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佟宛愉快的笑,对于打趣他很是热衷,虞宁朗眉眼一弯,不满的瞪她一眼,“听听,都是嫁了人的人,说话还这么尖酸刻薄!灵珊,你大嫂平日里在家中,可也是这样说话?”
没想到虞宁朗会跟她说话,灵珊一震,面色又悄悄红了两分,结巴了一下,才呐呐道,“没呢……大嫂平日里,很温柔,大概,只是对你吧,”
一句话,她咬了两次舌头,痛的想皱眉,可是对上虞宁朗温柔的目光,生生忍住了。佟宛大笑,道,“听见没有,我这可是专门为你留的,虞主任这样的不领情,反说我尖酸刻薄,是何道理?当着我家妹妹的面,虞主任若是破了形象,来日里传出去叫人知道虞主任其实是个小气男人,还不知道要碎掉多少小姐的心啊!”
灵珊忍不住‘扑哧’一声,余光瞧见虞宁朗看她,拘谨的收了笑容,虞宁朗哀嚎一声,刺了她几句,眸光一转,看灵珊的目光存了几分温柔,“霍小姐这样精灵般女子,是决计不会跟你这疯丫头一般胡闹,所以什么破坏形象什么的,灵珊,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对不对?”
灵珊胸口一闷,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低着头在原地呐呐了几句,也没回答虞宁朗的话,匆匆说一声‘大嫂我先回去了’,转身跑了进去。虞宁朗一愣,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
“灵珊还小,你以为是你那些红颜知己?拜托你以后当着人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样油腔滑调,明晃晃的调戏人家?”
“我调戏她?”
虞宁朗眸子睁的老大,“这么可爱的小姐,我怎么会调戏她?再说,就是要调戏,我也不会调戏霍京铮的妹妹。”
气氛突然淡了下来,虞宁朗眼眸里存了嘲讽,佟宛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尴尬的晾在脸上,倒是虞宁朗宽慰一笑,“那边有个花园,咱们去走走吧。”
临近盛夏的天气最是舒爽,凉风习习,又有花香四溢,空气宁静柔和的像是减慢了时间的步调,闲适而安逸。可是佟宛心头却沉甸甸的,虞宁朗不说话,她总觉得尴尬,想了想,没话找话道,“赵新源不是说你不来,怎么又来了?”
“哼,霍京铮派了人严密监视我,我总得要甩掉尾巴才能过来。”
佟宛一怔,猛的停在了原地,虞宁朗信步回转身子,嘲讽的看她,“怎么,觉得惊讶,不信我的话?”
“……没有。”
她怎么会不信,他如今是王劲松的人。
心里折腾的厉害,虞宁朗嗤笑道,“他以为他能看得住我,他以为我年纪又轻阅历又浅,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轻视我!王劲松能临时换人派我来愉安,宛儿,如果是你,你可会像他一样?”
佟宛狼狈的别过眼去,心里一片潮湿,虞宁朗却不肯放过她,前走一步靠近她,伤痛的看她,“宛儿,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你的丈夫会视我为死敌,会同我针锋相对。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还可能跟他在战场上相见,无论是我输,还是他输,宛儿,在你心里,你希望是谁赢?”
“别说了!”
她仓皇的转身,痛恨这样的问题,身后的男人神色一恨,高声道,“不说就不会发生吗?不说就不会存在吗?就像我现在,脱离他的视线出现在富桥,明日他知道,便又会部署更严密的监视措施,也或许,我跟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宛儿,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你会想看着我一败涂地,然后死在他的枪口下吗?”
“他不会这样做的!”
“他为什么不会!南北之争总要有结局!““不会不会!因为我不会让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死掉!“她愤然转身,神色凄楚,“十二哥,你要我说什么呢,我想知道什么呢?”
虞宁朗上前一步,一把抚上她的双肩,“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给他?我在你心里,难道就这样的不值一提!”
“我没有这样对你!”
“你有!”虞宁朗眼眶微红,痛不能言,“宛儿,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这么漫长的岁月,你真的不知道吗?”
“别说了!”她一把挣脱他,想要逃避即将到来的纠葛痛苦,却在下一秒,听见男人痛苦嘶吼,“我喜欢了你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你不知道吗!”
他绝望的看她,颤抖着放开她,一点一点后退,“可是,你却带着我的一颗心,嫁给了别的男人。”
他无力的笑,一点一点后退,身后,是一处纵深蜿蜒的荷花池,水波荡漾,碧色如玉,他笑着问她,“宛儿,你真的不知道?”
过去的一切,像是洋画片一样,在眼前不断的回放。她,她如何不知道呢。他那样护她,那样宠她,若不是对她付出了真心,怎肯委屈自己,只为换她一笑。
她其实都知道,可是她自私的选择‘不知道’的答案。
佟宛其实很自私,她太贪恋他给她的温暖宠爱,却不想对他付出她的真心。
她遇上霍京铮,无可救药的将自己的一颗心丢的一点都不剩,却讽刺的得不到丈夫的爱,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这算不算现世报。
“十二哥,”她喉间苦涩的厉害,逃避一般转身,“十二哥,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挺直了胸膛离开,却走不到两步,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揪住,飞快的转身,视线里,除了水花荡漾以外,再哪里有男人的影子?
她凄厉的大吼,奔跑过去,水面下,男人快速的下沉,不挣扎,也不反抗。那一年,她调皮,大冬天的去溜冰,结果掉进冰窟窿,是他用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的代价,换回了她一条命!自那之后,他便恐水,再不肯碰水!
眸子一沉,她‘扑通’一声跳进去,拼力游到男人身边一把捞起他,幸好荷花池不深,男人快没有意识,碰上她,却还想推开她,被佟宛用尽了全身力气,挽住他的脖子,终于将他拖回到了岸上。
她气的身子直抖,猛一把摔了他在草地上,“虞宁朗,你这个疯子!”
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落,合了池水,狼狈的往下掉。虞宁朗躺在草地上艰难的咳嗽,好大一会,终是恢复了意识,勉力挣扎着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
他闷不吭声,蹒跚着离开,佟宛痛苦的站在他身后大吼,“虞宁朗,你要我怎样!我已经嫁人了!”
他不说话,挣扎着往回走,漫谈的星光,妖娆的花香,却被他浓重的悲伤渲染,终是失了颜色。
第二日天还没亮,佟宛惦记着虞宁朗,担心他昨夜落水不会照顾自己,犹豫了半响,终是来敲他的门。
没有人回应,她试着扭转门把手,门是开着的。她悄无声息的走进去,才转过回廊,就看见男人穿着昨夜落水的衣服,趴在地上,没有生气的样子。那一瞬间,她的心都被揪了起来,慌的几步跑到他身边抱起他,数年前的往事仿佛重演,他的身体高热滚烫,吓人的温度,而他,早没有意识!
她哆嗦着,给前台打了电话叫医生,然后又使力将他拖到床上,给他脱了衣服又用热水帮他擦了身子,虞宁朗始终紧闭着眼睛,没有生气,佟宛揪着给他换下来的毛巾不争气的哭,泪水磅礴中紧紧握住他滚烫的手。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好一些?
天亮之后,来接灵珊回学校的人早早便到了,灵珊才知道昨夜虞宁朗落水,现在正不省人事,看见他憔悴不堪的样子,灵珊难过的红了眼圈,抓着佟宛的手抽噎,“大嫂,他会没事吧?好好的,怎么就会落水”
佟宛喉间一滞,好半天,才艰难道,“是我不好,同他开玩笑推了他下去。”
门外,来接灵珊的副官礼貌的敲门,佟宛勉强收拾了神色,拉着灵珊往门口去。灵珊也想留下来看护虞宁朗,奈何实在没办法说出口,只能不甘心的任由佟宛拉着她离开。到了门口,佟宛送了灵珊上车,又对副官交代了几句,转身就要回去,副官一愣,急急拦下了她,“夫人,您不回去?”
他来之前,督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夫人回去。
“我还有事,你带小姐回去吧,我自会跟督军解释的。”
说完,她再没心跟他纠缠,转身匆匆回了会馆。
医生忙活了好半天,虞宁朗呛了水染了风寒,因为发现的太晚,高烧不退,有烧成肺炎的可能。医生要求住院治疗,佟宛犹豫了半天,若是去医院,她便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照顾他,只好坚持要求就在这里疗养,所幸医生也好变通,留了药,又留了两个护士,叮嘱她好好看着他的病情,若高烧还不退,就一定要入院治疗。
做完了这一切,已经是上午十点,佟宛心头恍惚,才想起霍京铮,顿了顿,回了自己房间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在她灰心想要放下的那一刻,‘咔嚓’一声,电话终于被接通。
“……督军,我是佟宛,”
她淡淡隐忍,隐藏自己的情绪,电话那头,男人声线低沉,淡淡的,说不上来什么情绪,问她怎么不回来,佟宛犹豫了一下,简单说了虞宁朗落水的事情,她要在这里照顾他,一时半会没办法回去,霍京铮心里尖锐的痛,一把折断了手中的钢笔。
“富桥终是小地方,要不然,我派人去把他接来愉安治疗,也好的快些。”
他要怎么忍耐,才能不咆哮着对她大吼,你怎么能去照顾别的男人!
“督军是好意,可他如今正烧的厉害,有肺炎的可能,现在转院,有些不方便。再看看吧,若是下午能退烧,我便带他回愉安。”
电话那头,有护士来叫,说虞宁朗情况不稳,要她去看看,佟宛匆匆有了再见,‘嘭’一声挂断了电话,滴滴的忙音,似凌迟一般,折磨的他的心血肉模糊。他用了指尖所有的力气抓起电话一把砸下,四分五裂中,如同他早已残破不堪的心。
“若是下午能退烧,我便带他回愉安。”
多体贴的语气,多自然的理所当然,她带他回来?她是他的谁,他又是她的谁?
“我呢,”
他懦弱的跌坐回去,痛苦不堪。他最害怕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