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一直在她耳边说话,边哭边说,可是她却没听进去多少。
霍佳英气急了,起身狠狠打了霍小玉两个耳光,看她的目光锋利如刃。霍小玉不挣扎,也不躲,擦一把嘴唇上的鲜血仍旧在地当中好好的跪着,与她相对应的另一头,霍京铮垂眸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佟宛觉得自己好像灵魂被抽离,游离于这一切之外,看着这场闹剧,看着那个叫佟宛的女人伤心欲绝快要崩溃,她突然觉得瞧不起她。
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妈,”她柔柔的笑,顺势拉了霍氏的手,霍氏一愣,眼泪便跟着出来,“宛儿,你别生气…”
“妈,其实这样,也好。”
空气中‘唰’的一下,冰凉刺骨,她无奈的笑,真的做到将自己的灵魂抽离,然后完美的演完这场只属于佟宛的戏,挺直脊背落幕。
“当初我跟督军结合,是那样的情况,妈,你知道,我勉强,督军其实也勉强的,”
‘你胡说什么!“霍氏眉眼一利,“哪里来的勉强!京铮是自愿的!我知道,他是喜欢你的。”
佟宛唇角的笑容又大了些,笑着摇头,“妈,其实前两日,我们还吵架,督军知道,我不喜欢他,可是他没有跟您讲过,不愿意您为难我。妈,其实,我不喜欢督军的。”
霍氏和霍佳英身子皆一震,霍京铮终于有了反应,肯抬头来看她,“可是自打成婚之后,我一直有努力,尽力想做个好妻子,好好照顾督军,伺候您老人家。我是真心想努力的,若不是碰上小玉这档子事,我或许也就压抑着,就这样过了。”
“可是,不喜欢他,却还要要求他为我守身如玉,妈,这太残忍,我做不出来。可是,我也不能忍受督军纳妾,或者是除我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所以他跟小玉在一起,其实对大家都是好的。我同督军离婚,小玉毕竟是您的亲侄女,做妾也太不像话是不是,就让她做督军的正妻不是很好,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我也可以自由,不是很好么?”
霍佳英突然怒喝,不可置信的看她,“佟宛,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小玉跟京铮是堂兄妹,这关系还没出五服,怎么能在一起?就算是能在一起,京铮这小子你别看我平日里总是骂他,可我们霍家的男人就没有这样缺德败兴的!京铮一定不是有意的,我只恨没看出霍小玉居然胆大包天到这样的地步,生生给霍家丢人!佟宛,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你看见我,还不够么?”
霍佳英看霍小玉的眼神带了刀子,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佟宛沉默的笑,不反驳,也不想解释,许久之后,抱歉道,“妈,对不起,离婚的事,我已经告诉我妈了。”
从小公馆出来,佟宛没坐霍京铮的车,自己步行回官邸。
她今日穿了高跟鞋,七寸根,穿过热闹的街区,穿过荒凉的郊外,整整走了一个小时,脚都痛的麻了,可是,她一声都没吭,身后有人跟着,她知道是谁。
进了官邸,福嫂看她的表情充满了惊慌,叫一声‘夫人’,佟宛朝她温和的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拿出当初来愉安时候的箱子,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门开了,身后有人走进来,她像是没听见,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将成婚后霍京铮买给她的全部拿出来,只留了做姑娘时戴过的首饰。盖上盒子的时候,略过空当的手指,淡红的印子,窄窄的,正合戒圈,那是昨日被他强行撸下来时擦破皮留下的。
有眼泪想冲出来,她在心里警告自己,佟宛,你若敢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转了身,男人就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她,她朝他浅浅的笑,越过他走向床边的行李箱。男人沉默的跟上来,一把揪住她手里的首饰盒。
“我,不,离婚,”
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用尽全力看她。佟宛当他是在说笑,挥开他去摸行李箱,男人一把拉过她强迫她面对自己,才刚冷漠的表情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四分五裂。
“你没听见吗,我-不-离-婚!”
他咬了牙,眸子边角染了红血丝,看着可怖,“佟宛,你敢离开,我就要你佟氏一族给你和虞宁朗陪葬!”
“好啊,”
她笑眯眯看她,“我妈会理解我的,为了我,她甘愿给我陪葬,我会洗干净脖子,带了佟氏一族等你来屠。”
“我要将虞宁朗千刀万剐!”
“好啊,我陪他一起,十二哥说过,做人要顶天立地,你有本事,最好将我和十二哥一块儿千刀万剐,也或者是我佟氏一族一起,场面一定很壮观!”
她笑嘻嘻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她看他的眼眸,那样不屑,那样鄙视,好像在说,你不过就是个没有大脑的莽夫,“督军,你忘记了我们满城人在这片土地上主宰过几百年吗,要用酷刑,我比你更深谙此道,怎样,要不要我教教你怎样才是最生不如死,凌迟,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男人不说话,死死盯住她的眼眸,活生生要将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佟宛无趣的看他一眼,笑着转了身,她本来的行李不多,加上那些礼服什么的,两个箱子居然已经足够,门外,福嫂很谨慎的敲门,战战兢兢问,“夫人,佟夫人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她亲自来接您?”
佟宛心里被深深的捅,扬声道,“不用,告诉我妈,我明儿就能到家。”
男人又没了表情,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在房间里头穿梭来来去去收拾东西。最后一件大衣装箱上锁,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佟宛叹口气,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使力提起箱子往门外走,还有三步远,男人忽然抢上来在她面前堵了,在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之前,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佟宛手指一软,生生勾住,拉的手筋撕裂般的痛,总算是没有将箱子扔出去。
她不耐烦的看他,语气渐冷,霍京铮死死低了头,好半天,“求你!”
他看不见的地方,她锥心蚀骨的痛,什么都能原谅,可是,为了气她跟别的女人上床,一辈子都会被她打入无人之地不得翻身。
“霍京铮,你跟她做了?”
她粗鲁的问他,笑颜如花,“怎么样,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男人猛的抬起头大吼,困兽一般的想哭,他还能如何才能留下她,“我,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喝醉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他为了气佟宛,故意当着她的面搂着霍小玉离开,可是一进房,他就叫她离开,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困的睁不开眼睛,再醒过来,霍小玉已经在他怀里!
佟宛凉凉的笑,弯腰放下箱子,在霍京铮面前蹲了下来。
“你知道,姑奶奶今儿为什么发这样大的脾气?”
她像是猎食的老鹰,盯着眼前的猎物不撒手,霍京铮没来由的惊恐,下意识想堵她的嘴,却晚了一步,“那是因为姑奶奶给霍小玉验过身子,督军,她被破身了,就在昨夜……”
她凑近他,在他耳边叹息着拉长音调,霍京铮眼眸止不住的颤抖,猛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眸。她依旧笑颜如花,可是眸子里却有嗜血的曼陀罗色,绝望肃杀。霍京铮身上的温度被她一点一点吸走,到最后,凉到血液都没有办法再流动,只能死水一般,将他坠入无尽的深渊。
佟宛厌恶的最后看他一眼,站起身拿了行李,绕过他打开门走出去,心早就碎的连渣都不剩,居然这种时候还能来给她捣乱。眼泪,痛苦,被背叛的恨意一股脑的涌上来,可她不哭,绝对不哭。
楼下不知什么时候有卫兵站岗,唐青柏首当其冲,一看见她,为难的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迎上来。佟宛往外头看了看,院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起来,霍京铮是铁了心不叫她出去了。
“怎么,他真想困住我?”
她冷笑,疏离而嘲讽,“你们督军做事向来这样一根筋么,这招数上次已经用过,这一次,还要用?”
唐青柏难堪的动了动唇,“夫人,请您……”
“唐副官,以后官邸要有新的夫人的,所以这夫人的称呼,还是改改吧。新夫人脾气不好,惹恼了,可是要给你没脸!“她朝他眨了眨眼睛,看不出来是嘲讽,还是顽皮。唐青柏心里没来由的冷,无意识看向他身后,霍京铮从楼上下来,缓缓走到她身边,顿了顿,去接她的行李。佟宛没转身,依旧看着唐青柏,连个神色都没变,可是,唐青柏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不会有什么新夫人,”
他低低的开口,拉扯之间,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就算是我真碰了霍小玉,我已经为你辜负过别的女人,再加一个,也没有差。不会有什么新夫人,我也不可能给别的男人机会,你这辈子都得冠我的姓氏,就算是我负尽了你,罪无可赦……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