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打个比方,就以上美术课,老师给留下了要以这个主题来作画的作业来说吧。
到底,要画出何等景象才能拿及格分呢。
这对于不仅在绘画上毫无天分,更兼一直过着与那青涩酸甜无缘的校园生活的我来说,真算是困难的问题不过啊。
现在在我眼前展开的场景不就非常接近正确答案吗?
时为三月初头。高中生活的第一年行将结束的,第三学期某个放学后。
第二校舍楼的天台被春天的气息所包围。
仰头望去,可以看到天空如全新的牛仔裤般深蓝。那照射下来的阳光也是充满了安详和慈爱。
虽然空气还是有些冷,但已经可以微微的感受到春风的吹拂了。
在学校庭院一角种植着的早樱已经是花开二分。一片着急的花瓣随风飞舞,享受着空中游泳。
而就在这样满是春意盎然的天台的长椅上,我与身穿校服的女学生并排坐着。
长度及腰的黑发,雪白的肌肤,像猫一样吊起来的眼睛。四肢苗条修长,纤细的模特体型。
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叫“冰美人”吧。
在这空无他人的天台的两人独处。我们在肩膀都快要挨上了的的距离之间相互凝视着。
轻轻的。
春风吹拂过我们两人之间。
那秀丽而闪亮的黑色长发飘舞起来。
许多淡红色的花瓣在少女的身边像蝴蝶一般飞舞起来————
很有青春电影感觉的一幕。好像一场爱情故事即将开始了一样。
但,这其实就不是发生如此美事的场面啊
发着青春味道的白日梦也只是单纯的逃避现实而已。
还是把静音状态中的脑内声控调回on回到现实当中吧。
“真是个适合青奸的好日子呢。”
(风注:这里是一个双关的梗。)
听罢我——泽渡由吾便感觉头隐隐作痛而用手指压住了太阳穴。
“喂,狮堂。女孩子别随便乱讲这种下流话啊。”
“我确实是把‘在蓝天下畅谈’这种非常健康的行为给简略为蓝谈(风注:原文中“在蓝天下畅谈”简略为蓝谈和青奸是统一发音)说了出来,这话从哪儿能说是下流话呢?难道不是因为泽渡君你只想着那些****的事情才把人家的话也听得一样下流了?”
“换谁都会误会吧,这种省略方法。”
“比方说我一直把叫做‘fas○kitchen’的快餐店略称作是‘fucking’,而到了泽渡君你这样品行卑劣的人的耳朵里就会听成别的意思吧。”
“你会把店员们惹火的。我觉得有些词汇是就算有别的意思也是不可以乱讲的。我不太赞赏(读作kannsinn)啊。”
“诶?居然说,‘我想****(读作kanninn)啊’?居然打算要趁乱触犯七大罪(风注:即所谓七宗罪),泽渡君真是连神都无所畏惧的大变态啊。”
“你这听错得凑巧太过了!真是的,一和你说话就弄得心情好像要触犯愤怒(风注:与****同为七宗罪之一)之罪啊”
“不要生气嘛,泽渡君。我只是纯粹想要和你一起来青奸(蓝谈)而已的。”
“‘蓝天下的畅谈’的话之前就在做了吧。”
“我说的是‘蓝天下的****’哟?”
“变回本来的意思了!?”
“做不做?”
“才不啊!”
我的反应渐渐地激烈了起来。
“啊呀,可惜了。”
狮堂保持一脸无表情的耸了耸肩。虽说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猜,这么调戏人她开心着呢。
“前戏差不多就到这,可否请你发表‘今天的卿卿我我’了呢?再这么下去我的欲望暴走起来可就要犯下那青春的错误了呢。”
“哦哦。知道了。早就好好地想好梗了。”
我嗯哼地干咳一声。
赶快进入正题吧。
“狮堂你知道‘猜猜我是谁呀’这种游戏吗?”
“猜猜我是谁呀?”的独特魅力很大部分是在于那可爱的腔调。要是男人来说的话就会变成超高耻度的台词了。
“我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恋人们在约会之时会做的那种事情吧?”
“没错。偷偷从背后‘嗖’地靠近,一边捂上恋人的眼睛一边问道‘猜猜我是谁呀?’之类的——看老电视剧时候里面常看到的。”
虽说不知道正式称谓是什么,不过这就属于那种人尽皆知的约会时的保留节目。
“我个人认为这算是挺王道的卿卿我我爱意满盈场景。今天就试试这个怎么样?”
“准了。就试试看吧。”
“那由哪边先来尝试一下呢?”
我这位同班同学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绕到了我的身后。
看起来是要由她“先出手”了。
“那,我来了哟。”
在我背后站好了的狮堂捂住了我的眼睛。眼前凉凉的让我感觉到了她的纤纤玉指。
不过是被她用手指摸一下心脏就加快了跳动。
这时狮堂在我耳边呢喃。
“猜猜我什么颜色?”
突然来了个变向!?
“……颜色说的,是什么?”
“当然,是说我的内衣啦。”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啊?这也太无视游戏系统了!”
“我是在摸索着属于我的风格的让人心儿砰砰跳的办法。所谓我流式做法嘛。”
“话说在前头,你刚才说的可是贵为让女孩子做的料理失败的原因之首位的单词啊,什么我流式……”
“给你个提示,今天上下身是一样的颜色哟。我穿的是一套。”
“唔哇,你还来啊!就算给我这种提示我也不明白。我也没有想要猜中!”
“但是,你对我内裤什么颜色是有兴趣的吧?”
“没。一点都没。我是完全看不出来。就算知道你内裤什么颜色,我也没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好高兴的。”
“真不愧是泽渡君。到了你这个等级的话就会变得只对味道感兴趣了呢。”
“别在变态程度上给我升级啊!”
“正确答案是——我穿了只有那些拥有美丽心灵的人才能看到的内衣。”
“哈?不是在说颜色吗?”
“就算多纯洁的人看了我的内衣也会按捺不住自己的兽心呢。看到我内衣的瞬间就会立刻变得又看不到。结果,谁也看不到我的内衣。也就是说,是无色哟。简直有种什么悖论的感觉。‘圣人与内裤的悖论’。”
“虽然你如此牵强附会想要营造出学术气息但你话的内容可真是太差劲了。”
“一听到《阿喀琉斯和龟》这句话脑子里就满是****的情景呢。”
“拜你所赐恐怕我以后也免不了被这种病状所困扰了。”
“由悖论往下推——‘薛定谔的内裤’这个理论怎么样?一件画有惹人怜爱的小猫图案的内裤。但是,在裙子里‘内裤正穿着’和‘内裤没穿着’两种状态各以百分之50的概率同时存在。不掀起裙子的话就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喂,要是由观测结果,确定了你没有穿内裤的话会很糟糕吧。”
“我现在呢,其实就没穿。你要不要观测一下?”
“…诶,真的吗?”
“我要是就像刚才这么说的话,你怎么办?想都不用想我肯定是穿了嘛。就凭泽渡君你那德行肯定是想象着我没穿内裤听课的样子亢奋起来了吧?真下流呢。”
“我才没想象那些呢……”
话到一半,我好像听到从连着天台的楼梯间方向听到什么声音。天台已经上了锁,除了我们应该是没人上得来的。毕竟和狮堂的幽会不能让别人看见。
我屏声向楼梯下面窥探。不过,并没有来人的迹象。
于是我整理好心情,重新向她搭话。
“换我这边出手吧。这次可给我认真搞。”
“准了。那么,泽渡君。就由你来对我用‘猜猜我是谁呀’吧。”
说“猜猜我是谁呀”的方式有那么点儿可爱反倒更让人不爽啊……
我站起来走向狮堂身后。一边拼命把一味变冷的气氛重新搞活,一边用双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呀?”
“莫非,你就是…那个比作动物的话被称为很像是裸出齿鼠的,泽渡由吾君?”
“这比方太偏了吧。”裸出齿鼠是什么样的动物啊?
“全身无毛牙齿凸出的一种鼠类。那份‘恶心又寂寞’的感觉和你真是像得不能再像了呢。常年裸体这点也是。”
“谢谢您的讲解了。当然我根本不是那样的。”
“那么,你是…整个初中三年,都被尊为‘掀裙子大师’的那个泽渡由吾君吗?”
“都上初中还被起这么个外号太那个了吧!”
要是在街上被人叫这种名字的话会伤于人世冷暖哭出来的。
“这还不对的话…难道你是那个被‘想要给小学女生展示自己的裸体’这一邪念所附身,多次闹到劳烦警察出动几乎成为都市传说的有名变态男,那个泽渡由吾君?”
“别再捏造我的性癖了!不知道的人听了会信以为真的!我既不是裸体狂,也不是萝莉控啊!”
“啊啊,弄错了呢。泽渡君喜欢的是小学男生来着吧?真不愧曾经豪言自己喜欢的食物是‘(刚脱下来的)小短裤’的男人。”
“居然还把我往更狂热的方向进化了!?你不把我当变态不舒服是吧!”
倒不如说,把小短裤当成食物这种想法实在是让人战栗不已……!
“不好意思,纠弹而已。”
“应该说是玩笑(风注:和纠弹在日语中发音相近)吧。”
“我是那种不纠弹那些不正之事就不舒服的人。就算你掩盖住我的双眼也不能掩盖住你的恶行哟,泽渡君。”
“畜生,真正该掩盖住的是你的嘴吗!”
我拿开双手仰天长叹。
而狮堂抬头看了看筋疲力尽的我,“呵呵”地轻笑了一声。
“能饱览泽渡君丑态这一点来讲算是相当有趣的游戏了呢。不过,一点都不让人心儿砰砰跳算是难点呢。”
“没有心跳是因为你没认真搞吧?”
“我觉得就算认真来做也不会有心跳的感觉。你看,这根本就不知所谓吧。问‘猜猜我是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是忘了自己叫什么了?难道是对自己这一存在有了哲学上的疑问吗?不管怎么样,无聊透了。”
“……确实这是个做起来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情。但是,说无聊透了有点过分了吧。”
“为它辩护也就是说……泽渡君,你平日就常常玩这种‘猜猜我是谁呀?’的游戏吧。既然是你那一定是在小学低年级女生放学回家路上没完没了地问‘猜猜我是谁呀’吧?”
“都说了你把我说的太过分了。我得有多不正常啊。”
“不正常到家长们为‘遮住女童双眼的变态男四处出没’特地立案建立联络网的地步。”
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望向冰美人。
“…我说啊,狮堂。”
“什么事啊,裸出牙大师泽渡君。”
“别给我搅和到一块好危险啊!我是****的厨刀铁匠吗!……我想让你心潮澎湃啊。所以说,哪怕一次也好你认真点做。我觉得只要你认真做的话,这个‘猜猜我是谁呀’的游戏多少会让你有心跳的感觉的啦。”
“……哼。”
把一直用来斩向我的唇枪舌剑收了起来的狮堂,用她那小巧的鼻子哼了过来。
晚冬时节的风吹拂而来,她的黑发随风摇摆。
“……准了你吧。就普普通通来做。”
“那么,再来一次。按照是约好了见面的设定来回答我。就以准备立刻去约会的情侣的感觉来试一下。”
我又一次,站到了狮堂的身后。
我双手环绕过椅背,遮住了她的眼睑。
“猜猜我是谁呀?”
狮堂则是以透着不情不愿的口吻用一般的路子回答了。
“……是泽渡由吾君吗?”
听罢我把遮在她眼前的双手拿下来,放到了她的双肩上。
“答对了。让你久等了啊。”
说完,我一副窥探的姿势悄悄把脸贴近了狮堂。
“不不。我可是一点儿也没久等。只不过是饱受着将近半天空等了一场罢了。真是很美味啊空等。”
狮堂也奉陪了我的小剧场。
她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向我这边慢慢回过头来。
“……呜”
她小小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边。
我们之间,仅有五厘米。
我们就这样在彼此的嘴唇都要碰到了的距离相互凝视着。我也把脸特地贴向人家了,结果如此理所当然。
“……”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果然狮堂是美若天仙啊。
长长的睫毛,如宝玉般光滑剔透的肌肤。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魔石般妖艳的光,深邃得好像都要把我的魂吸走了。
居然在这种近距离对视…这太让人受不了了。
但是,我还是拼命把情绪按捺住,继续注视着狮堂。
“抱歉啦,让你久等了。想死你了。”
我为了掩饰自己害羞不已的心情强挂上了微笑。在这直接感受到她呼吸的距离,我莞尔一笑。
看到我这样,素为冰山美人的她神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香肩一颤。
她纤细的身躯颤动了,朱唇微微翕动的她带着不甘心把视线错开了。
“————总之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啦。”
请试想下女孩子和深爱的男友在约好的地方等待的情景。
那个他比约好了的时间来得稍稍迟了那么一点点。
还没到呀?还不快点来嘛?以这样半是不安半是期待的心情心儿怦跳地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呀?”
深爱的那个人的问声,就这样从身后传来。
大概,按规矩这才是正确的。这是情侣间可爱的小调情嘛。
“和最喜欢的那个人约好了的情景是很重要的哟。”
心里想着“那个人怎么还没到”定不下神的时候,突然从后面被遮住了双眼。————也就是说,本以为是迟到了的恋人其实已经近在咫尺到了可以遮住自己眼睛的距离,是为一桩小惊喜。
狮堂却什么也没回答。
她保持着面朝旁边的姿势坐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
“你不太心动也正常。毕竟这是要以‘约好了’为前提,才能发挥出它本来的价值嘛。…但是,从后遮住双眼这一点,应该一定程度的让你心跳了吧?毕竟也算是从后背紧抱的姿势。”
说到底从后面遮住眼睛这种事不亲密不行的。这是基于两人之间信赖的肉体接触。
狮堂还是一言不发。她一直侧着头也看不到她现在什么表情。
“是完全没有效果吗?”
她还是没有回答。
“————那个啊,泽渡君。”
她飒爽地从长椅上站起来,用手拨开了长发。那亮丽的黑发华丽的飘舞起来。
“我有话要讲。”
狮堂用手叉腰,凛然挺起了胸膛。她就以这么一副仿佛是要向全人类宣战的魔王一般傲然的姿势瞪向了我。
“你要明白趁人不备是很卑鄙的!”
就在她如此豪言的那一刹那————春风吹拂而来。
飘舞,飘舞,成堆的花瓣飘下来。
花瓣就像是在调笑我们一般地飞舞着。
而瞪着我的同班同学的脸上,
染上了在这放学后的天空中漫舞的花瓣一样的颜色。
总之嘛,就是这种感觉。
我和狮堂卿卿我我着。
明明都没有交往,明明连喜欢都没有。
却还是一直这样像情侣一样互相接触。
虽然性格上有点问题啦————狮堂是位无可挑剔的美少女。
有些奇特的人会羡慕我也说不定。
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