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九天将事情说了,玄远首先怒视着骑在马上,怡然自得的郭侃,抱拳道:“阁下便是郭侃?”
“正是。你就是丹鬼玄远?”
玄远也不客套,而是焦急的看着天上的纸鸢,伸出手指故弄玄虚的一掐,急躁的作了个揖,拜服道:“下次若有时间,在下亲自登门拜访,在东阳武林同道面前自罚三杯,只是本门现下正遭逢大敌,不便迎客,请各位速速打到回府。”
桃林客道:“天下奇闻,药王门称雄于世,又有朝廷庇佑,现下不止县衙公差在此,元军铁骑相助,东阳武林同道哪个又岂是易于之辈?有这么多人,玄远兄不必害怕,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攻过来?”
玄远一脸无奈,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师尊不想借用别家的势力来掺和这件事,你们快快离开,否则别怪药王门无礼了。”
妈妈的!主人下了逐客令,桃林客一干人等也不想热脸脸贴人家冷屁股,东阳武林人士齐声喝骂药王门不识好歹,顿时一哄而散。只留下骑在马上的任飞云,郭侃和他的部从。
玄远道:“郭大人请进来,我师父有请。”此话一出,任飞云包九天二人颇为惊讶,郭侃却面无表情,好像他早已猜到一般。
任飞云和包九天,郭侃三人随着玄远宋药香来到驿馆大厅,远远便听闻此处人声鼎沸,此时一见,只见得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吵得最凶,其余的人也神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插嘴,吵得不可开交。
另一边,一个粗豪的大汉,浑身衣襟东一块西一块的打着补丁,叫嚷的更是激愤,手中长棒遥指另一端的一个正襟危坐的儒生,喝骂道:“少在这里替张明玉那厮讨便宜,当年靠不了他,今时今日也靠不了他,我们的仇还需我们自己报,他张明玉有什么图谋你我一清二楚。”
“屠令方,少在那里充好汉,就凭你们丐帮这点人也想进攻翩空殿,少在那里做梦了,关键时刻没个硬角色,敢问,我们当中谁是御龙机的对手?”
任飞云粗粗看去,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个肥矮的中年道人坐在大堂正中,背后立了面大旗,用金字绣了“奉驾修丹”四个大字。
中年道人满面红光,太阳穴高高耸起,一见便是内力已臻化境的绝世高人,且功力决不再木缺之下。
郭侃道:“这便是修龙子了。”语气中微微有三分畏惧。
任飞云和郭侃相处这些时日,从未见他对某人有这样的畏惧,怕是另有隐情。
果真,修龙子一见郭侃,立马起身相迎,正在相持的你死我活的丐帮与辽东苍鹰帮首脑,马上安静下来。
“郭老弟,别来无恙?”修龙子大笑着抢上挽着郭侃的手臂,显得格外亲近。郭侃摇着手,笑道:“无恙倒是无恙,为了些小事,不得不来劳烦老哥哥你啦。”
修龙子嗔道:“你我兄弟,说得上什么劳烦不劳烦,见外了?来,我与你引荐几位威震四方的豪杰。”
“诸位,这位就是威震异域,替大元扫荡天下的东天将军。也是在下的旧相识,郭老弟,许久未见,你又发福了。”
郭侃笑道:“夜夜笙歌,吟诗作对的斯文日子,终究是我这等粗人过不惯的。别说,单是这酒量,就比在西域军帐中小了。”
修龙子道:“为何?”
郭侃笑道:“没有像老哥哥这样的酒中知己,你说酒量能高吗?”
修龙子脸上一喜,道:“那你今日就别想走了,咱们和诸位豪杰不醉不归。”随后拉起满脸怒气的屠令方,向郭侃道,“这便是丐帮八袋传功长老,屠令方屠长老。”
郭侃抱拳道:“久仰久仰,早闻屠长老高义,在丐帮帮主意外身亡这么多年,撑起整个大局,将几百年的老字号经营的有声有色,气象非凡。早就听人言道:丐帮这么些年,真能说得起中流砥柱的,文如杨静开,武有屠令方。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屠令方见这人虽然长相粗鲁,年纪轻轻,但说话有礼有节,句句说进人心里,当下动容,恭敬道:“大人言过了,小人一介武夫,承蒙上代帮主青睐,在弥留之际将这偌大家业交予我,可叹资质平平,丐帮在在下的手上难以发扬光大,什么劳什子有声有色,嘿!都是往俺老屠脸上贴金。”
修龙子道:“屠长老为人仁厚,得到这样的评价不足为怪。”修龙子正要介绍旁边辽东苍鹰帮的帮助司徒飞,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了任飞云的脸上。
修龙子当场退了三步,而后目不斜视,正容道:“哎呀!这位小兄弟气度当真不凡,不知是哪位宗派前辈的高足?”
郭侃忙道:“我正要跟你老哥介绍,这是在下几天前刚认的义弟,云飞贤弟。贤弟,还不来拜见。”
任飞云只觉修龙子眸子中隐隐生寒,愣了一下,猛然回神,尴尬道:“万分抱歉,在下失礼了。”当下抱拳致歉,“小子云飞,无门无派,闲云野鹤,在乡间和几个武师粗粗学了些拳脚,不想今日见到了名震天下的诸位豪杰,当真三生有幸。”
修龙子左手如光一闪,任飞云一见,下意识便要出手格挡,郭侃手段更快,连忙按住任飞云的肩头。修龙子抓住任飞云右腕的,莞尔一笑:“小兄弟莫慌,我见你面色带黑,中气不匀,显然中毒不轻,我且替你号号脉。”
任飞云心下感激,但口气依旧,没有一丝情绪,“烦劳前辈了。”
修龙子微微闭目,脸色时好时坏,阴晴不定,突然,仿佛如遭雷击,骇然不已,一对扫帚眉往上一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俏,处之泰然的少年。
随后面色减缓,轻轻道:“无甚大碍,小哥尽管放心。”修龙子起身,往主席走去,在玄远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只见玄远点了点头,趁众人的眼神都放在郭侃,修龙子等江湖前辈的身上时,悄无声息的走到任飞云耳边,细声道:“我师请小哥今夜子时到西院,有些话想对小哥谈。”
任飞云早猜到,当下颔首称谢。
宋药香一双妙目盯了过来,稍移莲步,在任飞云身侧转了个圈,捂着鼻子骂道:“好臭的味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任飞云不回答,只轻轻的嗅了嗅,反问道:“非也!非但不臭,反而挺香的。”
“什么香?果儿香,麝香?檀香?”
“药香。”任飞云笑着回答。
此话一出,宋药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一见派中师伯师叔一双双严苛,不苟言笑的目光扫过来,脸色随即变得肃穆,不再言语。
任飞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平日里很怕这些师叔师伯么?”
宋药香低着头,轻声细语道:“怎的不怕,门中老古板们素来对我们这些后进弟子管教严苛,没有丝毫懈怠,稍有出阁非打即骂,纵使是我爹娘,也不敢吭声哩。”
“呵呵!想不到,外头威风凛凛,将县太老爷包九天骂得狗血里头的大小姐,在药王门中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丫头。”
宋药香啐了一口了,余光斜视过来,朝任飞云伸了伸舌头。
“喂!那姓包的说你找我玄远师哥比酒,此话是真是假?”宋药香见他的师叔师伯们此时正和苍鹰帮的老顽固们争论不休,急忙问道。
任飞云在她耳畔轻声回答道:“自然是真的。你要来看么?要来的话让你做公证。”
宋药香一听让她做公证,当下心花怒放,忙道:“在哪儿?什么时候?我还真想见那酒猴儿输酒时的表情。”
“怎么?你很喜欢你师哥输么?”
“他一向自负了得,在丹道武艺方面占足风头,尤其仗着酒量好,我爹老是玄远长玄远短的,要是他输啦便好啦,看他再在我面前说自己是酒中豪杰。”宋药香偷瞄着面如冠玉,长相魁梧的任飞云,心中不自觉的喜滋滋的,脸色泛红,说话也有些不自然。
任飞云倒没注意这丫头的反应,反而问道:“你们这些人在争论些什么,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
宋药香一怔,哦了一声,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太清楚,这帮人惹了群来头很大的对头,请我爹爹和众位师叔伯出山相助,但又怕不敌,一来二去那儒生便提出让个叫张明玉的人替他们出头。”
任飞云一听之下便明白过来,曾经也听得魏惊天说起这张明玉和他的天鬼派,言语中鄙夷多半大于畏惧,虽说不在中原逞凶,但又算是臭名昭著,有些年纪的江湖人士无不心存愤懑。
修龙子看向苍鹰帮的司徒飞,郑重其事的道:“请不请张明玉前来助拳待过完眼前的事情后再行商量,现下又丐帮和贵帮相助,料那江南杨绝也不敢小觑了我北方武林豪杰。”
众人尽皆称是,南北数十年来刀兵相见,眼里不容对方,但都自诩为名门正派,人前人后都摆着正大光明的架子,突然启用江湖名声丑的一塌糊涂的张明玉,多半在场的很多人,尤其是丐帮的众位长老,心中都有些不快。
任飞云只见那司徒飞面容间不自觉的有些惭愧,对修龙子和屠令方道:“在下失察,口不择言,没想到这层关系,还是两位眼界高远,惭愧惭愧!”
屠令方一见这人服软了,也不再行追究,说了些场面话,双方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任飞云心道这修龙子面相慈和,看起来普普通通,却三言两语便能让这些人俯首帖耳,怕是真有些超乎寻常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