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手举着可乐，另一手戳在裤兜里，整个人随意地靠在了电梯间的扶杆上，眼里惺忪，也不知道是刚刚打过盹还是单纯困得。
宁鸣第一次这样认真瞧他，一时间怔住了，还是男人又颠了颠可乐瓶子，她才回过神接了过来，鬼使神差地打开：“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
林沐阳心里跳了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人问他这个问题了。作为一个以训练基地为家的宅男，确实也没有什么机会接收到这样的问题。
“给崽子们加训了一下。”
“哦。”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宁鸣边往嘴里送可乐边往外走，几乎是碰到瓶口的瞬间，后边的男人移步上前，下一秒，可乐已经换了主人。
宁鸣：“？？？？”
林沐阳：“突然想起来，你手术还不到一个月，回家给你煮白开水吧。”
宁鸣：“……”
林沐阳：“给你加点冰块。放心，不能让你喝烫水。”
“……”宁鸣跟在他身后，看他开了门，这才憋出几个字，“那真是谢谢你了。”
林沐阳咧嘴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杵，进门后也遵守诺言，直接去厨房烧了水。
等宁鸣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还真的看见男人端了杯白水进来，水杯里还有几块倔强地不愿意融化的冰块。
男人也洗完澡了，头发还沾着水汽，这会儿将白水杯子递过来，自己却是端了杯冰可乐，轻易就坐到了她的飘窗上：“陪你喝一杯？”
宁鸣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有毛病，一杯白开水一杯冰可乐还真给能耐地跟点了两杯威士忌似的。
不过，手却是自然而然地接过来，且坐到了他对面，看他啜了口可乐，也跟着灌了口白水。
行吧，今晚的白开水似乎也有点好喝。可能因为加了冰吧。
宁鸣喝了小半杯，便捧了杯子看他：“我今天不知道是你在那里，我以为是米海。”
“嗯，知道。”男人点点头，“你要真说的是我，我也不能够现在还在你面前坐着。”
“？？如果说的是你，你准备怎么办？”
林沐阳好笑地看她：“当然是赶紧搬走啊！没有结果的事情，我还在这里待着？还给你送水喝？这不是不负责任的撩骚么。这种事儿我干不来。”
“……”宁鸣顿了一下，“呵，那你倒不是渣男。”
“昂。”林沐阳表示认同。
片刻，男人又道：“不过有个事情啊，我有点不放心。”
“什么？”宁鸣看他眼色还有点认真，“不放心什么？”
林沐阳面有难色：“刚刚我看那个人，不像善类啊。哦，听你弟唠过，他似乎家里挺有势力的？”
“……”眼神暗了暗，宁鸣，“兔崽子还真是什么都唠啊。”
“我就那么随耳一听。”男人偷听被抓了包，只轻轻笑，“他刚刚看我的眼神不大好，我有点害怕。”
是吗？你害怕？我看你怎么只是想跟劳资碰个瓷？
林沐阳见对面没说话便继续道：“你看，我就是个无辜租房子的，现在还要承担家大业大的储氏集团来骚扰的风险……唉，我太难了，真的。”
“你想怎么样？”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
“多租给你两个月？”宁鸣警惕地抬起头。
“不不不，把你弟弟借给我两个月。”
林沐阳一直在观察女人的表情，果然下一秒，那眉头就皱了起来，但是他怎么能放弃：“你弟说你给了他一个暑假的时间玩游戏，但是我这边想要暑假后带他回基地好好试两个月。”
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一定是狂风骤雨，却不料，对面的女人只是思考了几秒便问他：“你当真觉得，米海适合吗？”
“嗯？”
宁鸣的声音很平淡，没什么起伏：“从小，他爸妈就没在家待过几天，几乎都是在我家住的多。小时候我们一起打游戏机，那时候，还是摇柄的游戏机，拳皇什么的，每次他都要打赢我，打不赢就会哭。”
“后来，他哭得越来越少，他可以一个游戏币玩一整个下午，成了守擂王，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进来打赢了他，米海不服，一直挑战，一直输。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玩过拳皇。”
说完这些，她再次看住男人：“他现在喜欢玩LOL，也是因为——未尝一败。他终有一天会输，可能是输在你们的训练室，可能是输在赛场……你们能承担他输了的后果吗？”
“你的意思？”
宁鸣：“他会放弃，彻底放弃。他不是一个适合把喜好当作职业的人，更不会跟游戏过一辈子。他终究会回头。”
林沐阳沉默了，对面也不着急，等着他回应，甚至好整以暇地继续喝起水来。
大约喝到第五口的时候，宁鸣听见男人的声音：“人，终究会成长的。”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林沐阳继续道：“你不过是不相信罢了。你不相信你弟弟的坚持，不相信他的热爱。这世界上有的东西不值得坚持，但是有的东西值得，他会明白的。”
“……”
见她不信，林沐阳调整了一下坐姿：“而且，你又怎么能够肯定，他没有再玩过拳皇呢？”
这个问题，是宁鸣没想到的，她甚至花时间认真回忆了一下：“没有。”
林沐阳倒是无所谓，只是淡淡应道：“万事没有什么绝对的。男孩子，输了那么多次，当然不会当着大家的面继续了，偷偷回去研究策略也是可能的。”
是吗？宁鸣开始动摇。
男人肯定地点头：“当然，这是大部分男生的选择。”
“好的，不重要。”宁鸣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所以，你是真的想带他入行？他对于你们的行业来说，真的不可或缺？”
“对我们战队来说，不可或缺。”她问得正经，林沐阳也回复得确切，“准确来说，假以时日，中国电竞也需要他。”
“我不要你给我画饼。”
“我也懒得画饼给别人，有一说一罢了。”林沐阳不着急，“好比他们三个中的那个理科第一，我就不会画。”
又是沉默，似乎在思考他话的真实性。
外边响起了开门声，两个崽子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走哪都恨不得开迪厅的那种喧嚣。
和着崽子们的吵闹，林沐阳终于听见一道清丽的声线：“好，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试试，不行，趁早把弟弟还给我。”
“自然。”
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林沐阳突然想起刚刚的对话，又回身问：“你刚刚是不是说你也玩过游戏机来着？”
“怎么？”
“没，就是不大看得出来。”
宁鸣也不想接话，示意他可以滚了，却发现男人又折了回来。
面对狐疑的打量，林沐阳自觉地拿回自己放在飘窗上的半杯可乐，摇了摇：“拿下东西。”
“……”
“对了，今天说好请你喝醉的，没兑现，下次我努力。”
“……”宁鸣冷哼，“现在突然不怕储氏集团了？”
男人囫囵啊了一声：“怕还是要怕的，但是日子么，还是要好好过的……”
“好的，你可以滚了。”
“行。”
毫无留恋，男人走得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