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涛的一通忙碌之后,终于,一盘红烧鲫鱼,一盆清炖猪蹄,一碗水煮丸子,一碟油炸花生米,外带一瓶辣椒酱摆上了饭桌。
蔡涛进房间搜寻出一瓶名叫“四方窖藏”的白酒,喜滋滋的打开,先给我碗里倒了半碗,我连忙按住瓶嘴,说:“少倒点,我喝酒不行的。”
蔡涛无话,拉回酒瓶子,“咕咚咕咚”一个劲的往自己碗里倒。我劝道:“你也少喝一点,这酒烈着呢。”
“香烟、美酒如同兄弟,是男人最喜欢的两样东西,烟你不抽,酒总得学着喝一点吧!”蔡涛说道,接着,又拍着酒瓶说:“反正,这酒拿出来解封了,我就没打算再放回去,咱哥俩今天把它喝完。”
我听了心里直冒冷汗,秋葵没找到,反倒在这儿被他胡乱灌一通白酒。
“嫂子不回来吃饭吗?”我问道。
“她有麻将打还会记得吃饭?饿了在小店里吃碗泡面,不会回来吃饭的。”蔡涛回答道。
二人相视一笑,碰了碰酒碗,边开吃边叙谈。
“你说说,后来,那女人有没有来找你?”蔡涛问道。
他说的女人指得是周美兰,我摇头道:“没有,他老公实在太难缠,要离婚可以,给他五十万,否则,他就一直拖着,不离,还耍各种无赖。”
“呵呵,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家伙够狠!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放弃!我又没有五十万。”我抱怨道。
“有五十万也不能给他,说不定是夫妻串通好了诈骗你的。”蔡涛颇有见地的说道。
我听了有些刺耳,感觉什么话到了他嘴里都会变味。“这,这不太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她跟你过一段时间的日子,觉得你不好了,又跑回去跟她前夫复婚,不就五十万到手了吗?踏入社会,就是行走江湖,心眼太实可不好呐。我前面那个老婆,老子没在她身上少花钱,要啥买啥,就差天上的星星月亮没摘下来给她,可她居然不念老子的好,和前男友藕断丝连,偷偷约会,用我的钱去资助他渡难关,这些我都忍了,谁知,最后她居然跟前男友跑了,把我给劈腿了,唉!这女人的心,说变就变,变得比天气还快!”
我想和他争辩几句,回头想一想觉得没有必要,这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如果抛弃因果,那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蔡涛低着头,似乎沉浸在回想往事之中,感伤的不能自拔,我连忙端起酒碗道:“往事不回头,昂首向前看。兄弟,干了这碗酒,该断的断,该珍惜的珍惜,这辈子,只对自己好的人好!”
他不说话,默然与我碰了碗,把那一碗清澈美酒一仰而尽。我也忍住辣舌头、辣嗓子的苦楚喝干了碗里的酒,胃里一阵火急火燎,心上一片闷热,脑中顿觉一片晕乎。
“兄弟,说归说,笑归笑,咱这辈同龄人就剩你一个没结婚了,现在有没有人给你介绍?”蔡涛拿着酒瓶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道。
“唉......”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把和梅学萍的故事跟他讲述了一遍,说完,又补充道:“我今天来找秋葵,就是为了她!”
蔡涛认真地听着,听完说道:“兄弟,我劝你放弃!”
放弃?那天,在医院我可是信誓旦旦的要娶她,守护她一辈子的,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我听说,T号病不容易治,说一句誓言简单,要践行誓言,可就没那么容易。你若娶了梅学萍,相当于娶了个药罐子放在家里,往后的日子,无限制的花钱不说,还虐心,说不定哪天引起并发症......”蔡涛边说边摇头。“除非,后半生,你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接受她反复不定的病情。”
“我只是不想愧对这份感情,年龄这么大了,能找个合得来,谈得拢,彼此吸引的人,真的很难得!”我坦然了内心的想法说道。
蔡涛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轻呷一口碗中酒。他的轻蔑,使我心里有些不爽,谈论感情的事,他总是如此的不屑。
“兄弟,别怪我说话直接,如果,她没有病,根本就不会认识你,你用脚趾头想一想,倘若她没病,既年轻又漂亮,你呢?反之,你有什么资本让她喜欢?”蔡涛咂咂嘴,说出了他的真知灼见,虽然简短,这其中却蕴含着一种智慧,一种审视自我、反观事物的智慧。
我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味,我幻想着多么美好的爱情,并准备坚定不渝的坚守,而他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我不知是该清醒,还是打寒颤。
“如果她在没生病之前就喜欢你,你必须得坚守,这是作为男人的担当、道义。但现在不同,你面临的是选择,完全有理由不接受这份感情。除非,你真的想自讨苦吃,完全没有一点私心,想做道德楷模,那我就给你点个赞!兄弟,来日方长啊,相信你爸妈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这是人性的本质。”蔡涛滔滔不绝地说道。
多么现实、冷漠、残酷的话语,我心里完全是不认同的,我内心的世界是柔软充满温暖的,充满爱的,怎么可以这样绝情,让她伤心。
“我相信会有奇迹发生,所以我得坚持,与她并肩,去战胜一切困难。”
“咱村得这个病的人又不是没有,有几个发生了奇迹?还不是一直拖着,干不了重活,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据说,目前医学上无法根治,只能控制病情,提高生活质量。”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那天在医院里照顾梅学萍时,我就曾背地里上网搜索过关于这个病方面的健康知识,也曾偷偷的去内科咨询过专业医生,知道了这种慢性疾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出现并发症。
面对这样一个局面,我的心理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放弃吧,觉得自己有诺在先,不能失信与人,况且自己又是那么渴望爱情,有句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茫茫人海,真情难觅。不放弃吧,以后要考虑和面对的事情很多,父母渐老要赡养,白潇雨长大要抚养,加之日后结婚可能增添的新人口,一人养全家,生活的重担全部压落在我的肩膀上,梅学萍不能分担,反而还需要我的照料,想想就可怕。唉......
蔡涛见我久久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搁在桌子上,清清嗓子道:“兄弟,我了解你,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是,生活不会因你善良而善待于你,大家都是一样的,男人生来就是肩扛重担,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可以娶她,照顾她,但一定不可以中途抛弃她,娶了就要照顾一辈子,做人要有始有终,男人更应如此。”
他终于说了一些正能量的话,心里听着舒服,还暖暖的,我不禁豪情顿起,大方拿起酒碗再次“干杯”。二人谈论着一些生活杂事,一瓶白酒很快倒完了,仍兴致不减,越喝越高兴,早把“喝完一瓶了事”的话丢之脑后。这时,恰巧蔡涛的母亲提着一个大食用油壶过来,那里面装着白白的不知什么东西,蔡涛问母亲吃饭了没有,蔡母说吃了,指着满油壶白白的液体对蔡涛说:这是我新酿的米酒,灌了一壶来给你尝尝。说着就把油壶放到桌子上蔡涛的面前。蔡涛乐了,这不正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正好呀。打开壶盖,闻了闻,倒进碗中尝了尝,说了句“好甜啊”。本地素有酿酒习俗,酿造的米酒多由白糯为原料,用饭甄蒸熟之后倒进酒缸,加入酒曲,密闭加盖棉衣保温,深藏于稻谷之中,待七日左右,糯米酒即告酿成,香飘满屋。相传酿此酒也有诸多禁忌,比如酿造过程中不能大声吵嚷等,如犯忌则有可能导致米酒酸坏不能喝。酿出的米酒清甜好喝,入口温绵,不辣嗓子不呛鼻,酒客常常因为这些优点不知不觉便多喝了,这米酒还有个特点:后劲很足,当下喝着没事,过上一会儿,酒劲便上来了。
二人在各喝了两大碗糯米酒后,开始觉得房屋在旋转,头脑也不太清醒,走路不敢走,总觉得地面不平,在打转,攀着桌子不敢迈脚。
宋人陶谷在《清异录》中说:酒不可杂饮,杂之,善酒者亦醉,乃饮家所忌。大概意思是:两种酒不要混着喝,容易醉。而我和蔡涛不知不觉便白酒米酒混着喝了,而且还喝得不少,加之米酒后劲足,不醉才怪。
蔡涛先抵挡不住,趴在桌子上哼哼叽叽,紧接着便不由自主的顺着桌子溜到下面去打起呼噜来,蔡母早回去了,也没人管我们,我隐约听到手机在响,便在口袋里摸索,拿出来看时,隐约觉得是母亲打过来的电话,心想着她是不是找到秋葵干了,但手指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滑不开接听键,心里一急,迈开脚摇摇晃晃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顿时胃里翻滚难受,有种想呕吐但又吐不出来的感觉,经风一吹,头脑稍有清醒,裹紧棉衣,跨起摩托就上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