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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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来客

“住手!不许你们欺负他!”那个冲上来的人就是高凤英,她用她弱小的身躯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我的前面,并大声喊叫道。此时,她才六岁,而我已经七岁,都读一年级。那三个同学看到凤英,没有说话,都害怕得连忙往后退缩,因为他们知道凤英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读五年级的哥哥叫高凤龙,练体育的,脾气火爆,身材健壮,在学校没人敢惹他,人送外号“蛮牛”。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抹去嘴角的泥巴,感激地看着她,心里想着有个强大的哥哥真好,不像我的哥哥,从来不敢为我出头。

“谢谢!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好的。”我对凤英鞠了一个躬。

凤英没有吱声,只是对我笑着,残缺的门牙让我此时觉得对她也不那么讨厌了,我想对她说:做我妹妹吧!可是,碍于之前自己曾对她的拒绝,就没好意思说出来。我大胆地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家人处处让着我,同学时时躲着我,没有玩伴,我只能找高凤英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多了一股傻气,什么都听她的,替她抄写家庭作业,和她一起打猪草、放牛,而我自己却经常因为完不成家庭作业而被老师罚站,自家的牛也经常赖给哥哥放,总之,我和凤英的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大约过了好几个月,这天晚上,我们家里来了一位客人,那是高凤英的父亲高有喜,一个高高瘦瘦、脸色有些发黄的中年汉子,之所以称做“客人”,是因为凤英家虽然与我家门对门住着,但因为父亲和邻居们的关系微妙,而鲜有串门,究其原因,现在想来可能是父亲生性多疑,坚信“人心难测”,即使邻居也觉得不那么可靠,当然也就用不着有多亲密的往来。而母亲则恰恰相反,她对邻居们很热情,也常去串门,常对父亲说“千金难买邻舍亲”、“远亲不如近邻”之类的话,可父亲听了仍然不屑地说:“即便如此,也用不着多亲近!”因此,高有喜的到来,注定要被父亲冷落。

高有喜跨进门就笑嘻嘻地给父亲敬上一根香烟,扯着大嗓门,像哥俩好似的喊叫开来:“亮哥,最近在忙什么?”父亲淡然接过香烟,皮笑肉不笑地低声回答道:“没忙什么,就在家里坐着!”母亲见了高有喜,立即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茶水,高有喜小心翼翼地接过,点头哈腰地称谢:“谢谢嫂子!”母亲显露出贤妻良母特有的微笑,招呼他坐下,然后进房间去了,不一会儿便端出一个大塑料盘,盘子里有自家地里种的大花生和母亲手工晒制的南瓜干、冬瓜干等蔬馔,高有喜连忙从木凳上站起来,对着母亲道:“嫂子太客气!都是天天见面的邻居,不需要这样。”母亲回答说:既是邻居,说什么客气话,有空常来串门。正在写家庭作业的我丢下笔,伸手就去盘子里拿花生吃,母亲轻轻拍打着我的手,对我一阵挤眉弄眼,深受母亲溺爱的我却熟视无睹,依然不管不顾的拿起来就吃,一回头正与父亲的眼神相遇,那冰冷的眼神分明在说:给我放回盘子里去,就知道吃,白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高有喜坐在一旁,早已观察到了这一幕,略显尴尬又深明大义地“呵呵”笑道:“小孩子,就让他吃嘛!”边说还边抓起花生往我手里送,我心里就像吃了薄荷一般清凉,是啊,平时这些东西都被母亲牢牢锁在房间的橱柜里,只有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会象征性地摆上一点,客人走了,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口馋的时候,我只能透过门缝望一眼。相比哥哥,可就听话多了,他从不去观望母亲房间里的那个橱柜,也不会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伸手去盘子里拿东西。姐姐也是,从来不会丢家人的脸。母亲招呼高有喜吃东西,高有喜拿起几颗花生,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放回去。我一边嘴里嚼着花生,一边埋头写着作业,高有喜凑过脸来,拿起我面前的一本语文书,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父亲坐在那儿吞云吐雾,永远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我突然尖叫起来:“喜叔,你把书拿反了!”高有喜听了,连忙把语文书翻转过来,红着脸露出尴尬的笑,父亲也不知怎么呛得一个劲地咳嗽起来。

“亮哥,你看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人,书拿倒了都不知道,哈哈!”

面对高有喜尴尬之后这样的解释,父亲脸上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答道:“是你心不在焉吧?”

我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句:“喜叔是为凤英来的。”

高有喜睁圆了一双小眼睛,吃惊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父亲丢了手里香烟燃之将尽的剩余部分(那时有些香烟没有过滤嘴),使劲用脚踩了很久,仿佛在踩一件十分仇恨的东西,嘴里发出一声轻蔑又略带讥讽的“嗤”音:“他傻里傻气的,知道什么呀!”

我对惊讶的高有喜说:“喜叔,凤英也在写家庭作业吗?”高有喜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嘿嘿”笑着,对父亲说道:“亮哥,你看白添这孩子多聪明!而且又喜欢和凤英在一起玩......”高有喜说到这里突然又停住了,像是难以启齿,又像是想让人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父亲非常老道地回道:“喜子,你不会让一个孩子猜中了心思吧?”高有喜不笑了,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拍着大腿说:“我高有喜也是个‘小巷赶猪——直来直往’的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本来这事儿由凤英她娘和嫂子闲来无事扯扯就行,没想到那女人嘴笨,也不会说什么,只好由我这个大男人出面来和亮哥商量商量。”父亲不吭声,脸上丝毫没有变化,我忍不住又插嘴道:“喜叔,你什么也没说!”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高有喜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和父亲又无法猜透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半晌,父亲才懒懒地发问:“喜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高有喜不说话,反复搓着手,像个女人般扭扭捏捏起来,这不禁又让父亲沉默了,而我也开始低头写作业了。

厨房里传来母亲叫唤哥哥的声音:“尚儿,水热了,快舀水洗澡。”靠近厨房的那个房间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脸愁容的哥哥。那天,哥哥的班主任刘老师把我喊到办公室,问我:你哥哥白尚晚上有没有看电视?我回答说:看了!每天晚上都和奶奶去三叔家里看。刘老师笑了,轻拍着我的头让我重回教室,为此,放学回家的时候,哥哥一脸怒气地骂我:“你这个又笨又蠢的傻子!说我晚上在家里看电视,说什么大实话,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争辩道:“李老师教导我们:做人要诚实,不能说谎。”哥哥就和我生气,一直不理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一年级班上所有有哥哥姐姐在读五年级的同学,都被刘老师问了个遍,而答案中只有我和一个叫“李曲”的同学出卖了自己的兄长,他的回答更是令他哥哥胆裂:“怎么不看?每天晚上都看!太喜欢看了,比我还喜欢看!要是读书能有这个劲头就好了。”

厨房里传来哥哥往水桶里倒水的声音,片刻之后,又是从水缸里舀冷水的声音,我侧耳静听,母亲在对哥哥说:“尚儿啊,别怪你弟弟,他从小就不知道别人问他话有什么目的,只会老老实实的回答。再说了,刘老师也是为你好,你快要考初中了,得努力加油,晚上别老是看电视了!”

在我想要听到哥哥回答母亲的话时,高有喜重新对我笑呵呵问道:“添啊,你觉得我们家凤英怎么样?”我当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父亲明白,他坐在竹椅上翘起二郎腿,从身上掏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丢给笑容未散尽的高有喜,接着,又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拿起旁边桌上的火柴,划着了把香烟点燃,猛吸一口,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他从来只会说大实话,你又何必问?”高有喜接了香烟,像得了个烫手山芋般又丢回给了父亲,咧着嘴,露出满口大黄牙道:“不抽,不抽,戒了!”父亲像听了一个大笑话一般开心,不相信地发问道:“戒了?什么时候戒的?”高有喜依然露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重复道:“戒了,不骗你,真戒了!”父亲才把那根丢回来的香烟挼直了,重新插回烟盒里。

“既然这样,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白添这孩子我也喜欢,不如,就和凤英定个娃娃亲!”

高有喜的嗓门很大,我听到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那是母亲把大水勺弄掉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