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口，发现门半开着。我推开门走进去先看了一眼门后，没有人。客厅里也没有人，不过茶几上放着一瓶花生奶。我出门的时候奶可没在茶几上，我记得很清楚，花生奶只剩下一瓶，是放在冰箱里的。我打开冰箱，果不其然，冰箱里的奶已经没了。我走到卧室里，没有人，也看出被翻过的痕迹，还像以前那么乱。肯定是有人进来过，毫无疑问，我仔细看了看，没有丢任何东西，应该是没有，至于是不是真丢了，还要慢慢发现。贵重的东西都还在，笔记本电脑还在桌子上放着。我不太确定人是不是已经走了，我打开衣柜，又走到阳台，没有发现。然后，我打开厕所门，发现一个女的正蹲在里面拉屎。因为不是蹲式马桶的缘故，我看到这女的两腿之间一坨屎正垂直下落。女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充满了惊恐，还轻声喊了一下。我慌忙关上门，心里充满愧疚，还说了句对不起。
站在厕所外面，我忽然想起来，不对劲。我重新打开门，那女的还蹲在里面，手里的卫生纸遮挡住两腿之间，臭味难闻。我盯着她说，你是谁。女的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说，你为什么在我的家里。女的说，过会再说，没看见我在大便吗。女的有点生气，一只手腾出来对着我摆了摆，要哄我走。我没动，看着她，你不会逃走吧。女的说，这是六楼，我怎么逃啊。我关上门，走出来，从厨房找到一把菜刀，站在厕所外面。我回忆了一下，厕所里没有什么杀伤性的武器，倒是有个拖把。我觉得不保险，又从厨房里拿着炒菜的锅子。几分钟后，女的开门走出来，看到我手持铁锅菜刀，又轻声叫了一下。她躲了回去，身子藏在门后面，露出脑袋，问我想干什么。我说，你想干什么。女的说，你拿着刀干什么。我说，你怎么在我家里面。女的说，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家。我说，你是干什么的。女的说，你先放下刀。我说，你先说你是干什么的。女的说，我说了你就放下刀吗。我说，行。女的说，我是小偷。我拿着刀往前走了几步，你他妈的，偷到我这里来了，赶紧滚出来。女的说，不是说好的，你怎么不讲信用呢。我说，跟你有什么好讲的，你赶紧出来。女的说，我不出来。我把铁锅放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行，那你别出来了，我叫警察来。女的说，别，我出来还不行吗。我说，别，你别出来了，还是叫警察吧。女的说，大哥，不要这么绝情吗，我出来还不行吗，但是你别报警啊。我打了110，暂时无法接通。我挂掉电话，说，那你出来吧。
我们坐在沙发上，女的两只手放在两腿之间，看着我。我用菜刀对着她，你看什么看。女的说，你放下菜刀吧，怪吓人的。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女的说，小芳。我说，身份证呢，给我看看。女的说，没带在身上。我说，你多大了。小芳说，十八岁。我说，看着不像。小芳说，我长得比较成熟。我说，当小偷多长时间了。小芳说，初次。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每次都是初次，每次都有新的体验，对不对。小芳没说话。我说，你说现在怎么办吧。小芳说，我怎么知道。我说，去警局吧。小芳说，除了去警局，什么都行。说完，小芳垂下头。我说，那你走吧。小芳抬起头，眼神放光，是真的吗。我说，你想的美。小芳说，讨厌，让人家白高兴一场。我说，你怎么偷到我这里了。小芳说，我敲了敲门，这栋楼里就你家没人。没等我开口。小芳说，我刚进来没几分钟，你就回来了。我说，你刚入行不久吧，怎么选我这个穷光蛋。小芳说，我一进来就后悔了，我看了，就一个笔记本电脑还值点钱，也容易带走。我说，哥真对不起你。小芳说，别这么说，多不好意思啊。她说完还偷笑了一下，我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小芳把两只手从腿中间拿出来，用手整了下自己的头发，问我，我想洗把脸行吗，出了一身汗。我说，去吧。
小芳洗完脸走出来，重新坐下。小芳说，哥，这次真对不起你，我下次肯定不会再来了，要不你就让我走吧。我笑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芳说，哥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点补偿。我说，怎么补偿。小芳说，我这身上还有一百多块钱，你要不嫌少的话，你就收下。小芳把钱放在茶几上。我看了一眼，你这钱不会也是偷的吧。小芳说，我都跟你说我是初犯，你咋不信呢，这钱我是自己打工挣的。我说，你在哪上班。小芳说，在餐厅当服务员，不过上个月辞职了。我说，为什么。小芳说，餐厅的厨师总是骚扰我。我说，不上班了后你就当小偷啊。小芳说，你别小偷小偷的，多难听，我这不是误入歧途，人年轻的时候还不能犯错误了。我说，对对，我年轻的时候也偷过东西。小芳说，也是入室盗窃吗。我说，不是，就是去超市顺人家的东西，也是肚子饿坏了。小芳说，既然这样，你应该理解我。我说，我那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身上有一百块钱，还偷东西。
说到这，小芳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看着我说，哥，我能接吗。我说，谁啊。小芳说，我男朋友。我说，接吧。小芳接起电话，你找我干什么，我在朋友这里，女的，对，聊天呢，也没干什么，晚上看电影啊，什么片子啊，冰河世纪啊，好啊好啊。说到这里，小芳看着我一眼，那啥，我过会再给你回电话。我发现小芳用的手机居然是苹果的。小芳说，哥，我晚上还有约会。我说，你的手机是苹果的吧。小芳赶忙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我说，给我看看。小芳捂住口袋，有什么好看的。我说，我就看看，咋了，你还怕我不给你了。小芳把手机递给我。我拿着手机看了看，这个怎么用啊，能上网吧。小芳说，能。小芳连忙说，哥，你收起这一百块，把手机给我吧。我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操，你什么意思啊，我会抢你的手机不成。小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手机响起来，是110打来的。我把手机给小芳看，她两只手抱拳哀求我，不是说好的不报警吗，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我接起电话，不好意思啊老师，刚才小孩拿着手机乱玩，拨错了。
一时没有话说，我们两个对坐着，看着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我拿着小芳的手机玩游戏，心想有这么一块手机还真不错。小芳说，哥，我晚上还有约会呢。我说，急什么，还早呢。小芳说，我怕我男朋友着急。我说，要不我给他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小芳不再说话。我说，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我肯定会放你走的。小芳说，哥，这房子，你自己住啊。我说，不自己住，还能和谁。小芳说，你没女朋友吗。我说，以前有，现在没有。小芳说，哥你这人这么好，早晚会有的。我说，我人怎么好了，我刚才还偷看你上厕所呢。小芳说，哥，你别这么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我抬起头看着她，你。小芳说，我怎么了，我认识好多姑娘呢，都比我好看。我说，太小，靠不住。小芳说，老实本分的也有。我没说话。小芳继续说，你看咱俩也聊得挺投缘的，你的终身大事就交给我了，我指定会给你介绍个好的，漂亮的，贤惠的。我说，用不着。小芳说，怎么用不着，你一个人住，多闷啊，还是有个女朋友好。我说，我真用不着。小芳说，你就别勉强了。我说，我真用不着。小芳说，你别不信，我真给你找。我说，我是同性恋。小芳看着我，愣住，然后说，我认识几个同性恋，还挺好看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把手机递给她，怎么黑屏了。小芳说，可能没电了，我没带充电器。我说，刚玩到兴头啊。小芳说，没关系，改天我再来找你。我说，你还是不要来了。小芳说，我下次来肯定通知你。我说，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小芳说，朋友介绍的，算是一见钟情吧。我说，你们上床了吗。小芳说，你咋问这个问题。我说，随便问问，了解一下你们年轻人的生活。小芳说，我都为她流产过两次了。我说，你们好开放啊。小芳说，这很正常吧。我说，是挺正常的，不过我现在倒真想找个人结婚。小芳说，结婚有什么好的。我说，你还年轻，你不懂。小芳说，你平时都干什么呢。我说，在家呆着，也不干什么，上网，看电视。小芳说，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老在家呆着多没意思。我说，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小芳说，怎么没意思，我今天遇见你，这不挺有意思的吗。我说，你是想让我当小偷吗。小芳说，你想当小偷吗。我说，我心理素质不行，肯定会被人家发现，打个半死。小芳说，说不定会碰见好人，你看你也没打我。我说，男女有别，要是今天换成是个男的，我指定弄死他。小芳说，哥我今天遇见你算是碰到走运了，说不定换成个流氓，会非礼我。我看着小芳的样子，有点黑，有点胖，非礼她的话除非光线不太好。我说，你有没有认识长得比较好看的小偷。小芳说，你是说我很丑吗。我说，也不是啦，有没有更好看点的。小芳说，你想干什么。我说，你要是认识的话，下次让他来这入室盗窃吧。小芳看着我笑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身上出了一层汗。小芳看着我，哎呀，哥，你脸红了。我说，哪里有啊。小芳说，你不要不承认了，你放心，我要是找到漂亮的小偷，肯定通知你。我说，要不我给你我的手机号。小芳把手机号也留给了我。
我对小芳说，今天认识你挺高兴的，你不是要去看电影吗，快去吧。小芳说，哥，和你聊得挺愉快的。临出门前小芳突然肚子有点痛，跑到厕所里。我打开厕所门，小芳正表情痛苦地拉屎。她说，滚出去，有什么好看的。我笑着关上门。小芳走出来的时候黑着脸，往我的身上锤了一下，臭流氓。我躲在一边，只是笑。小芳走后，我看着空空的房间，突然觉得很空虚。我很怀念她的手机，我拿着茶几上的一百块钱，心想加上枕头下面的钱，应该能买个手机了。我走到卧室，发现枕头下面的钱不见了。我连忙给小芳打手机，暂时无人接通，操，她的手机被我玩没电了。我马上冲出门，在关门瞬间我看到茶几上的那瓶花生奶，想起小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的花生奶变质了，喝了会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