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静默,却不尴尬。
两人对视许久后,封落荻站起来,轻启朱唇道,“出去走走吧,屋子里太闷了。”
司徒的一双眼眸瞬间深邃起来,点了点头,先出了内室。
到了大街上,两人就在秋意浓不远处散步。
还是封落荻先开的口,“那名暗卫叫什么?”
司徒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是谁,“尔。”
“虽然之前一直不喜你安排人在暗处,”封落荻淡笑着看着远处随风飘荡的旌旗,“但这次多亏了尔,我才能拿到飞泉,又平安的回到了长安,我也只能腆着脸拜托你不要处罚他的失责。”
司徒和她并肩而行,语气不咸不淡,“此事我自有分寸。”
“那我就放心了。”封落荻待他如初遇时般,话语都只是礼节性的,再无亲昵放纵。
面对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司徒近乎无计可施,只得陪着她在大街上闲走,又是沉默。
“你为清嘉出主意了?”司徒还是打破两人之间的静谧。
封落荻点头,“只是提点几句,往后剪秋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不如就此打破他们之间的暧昧成就一桩美事,我也安心。”
那你的处境呢?
这句话司徒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咽了回去,开口。
“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原本左丞相负责军政,右丞相负责百官,只是出了一个太尉之后,军政就被揽了过去,皇上又有意只设一个丞相,老一辈的斗争还未到结束之时。”
“这只是老一辈的恩怨,与他们俩无关,”封落荻却是持着另外一种态度,“何况甘公子不是这般迂腐之人,他会处理好这些恩怨,也不会亏待剪秋的。”
“你对他的信心还挺足的。”司徒扫了扫周围的一圈人,见有人对他们俩指指点点便知是怎么回事,暗叹自己当日糊涂留下郡王留下的美人想让落荻主动找自己,却反倒累了她的名声。
封落荻此时已经浑然不在意长安百姓的闲言碎语,轻笑,“若对他没信心,我就不会把剪秋推向他,当然,若剪秋对他无情意我也不会这般做。”
司徒应和了两句,见前边的人越聚越多,就又往回走。
而被甘清嘉到秋意浓外一个偏僻小巷的戚剪秋现在是各种心烦。
“为何要拒绝呢?当日在白茶山庄不都已经答应了吗?”甘清嘉现在心里犹如百只猫爪子挠啊挠,痒得很。
“我没有答应,”戚剪秋努力板着一张脸。
“是没答应,”甘清嘉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但是也没拒绝呀。”
戚剪秋终究是忍不住,质问道,“我都知道了,阿翁告诉我来了,那个白茶山庄根本就是当年的昭仁皇后建立的,名字是她取的,院里的茶花也是因为她喜欢才种的。”
戚剪秋边说边红了眼眶,“还说是为我取的名,为我种的花,都是骗我的,你满嘴谎言,谁知道你提亲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冤枉啊!”甘清嘉才心里把未来的岳父骂了几句,面上还是陪着笑,努力安抚戚剪秋,“先听我解释,白茶山庄的前身是昭仁皇后建立的,那会不叫这个名,白茶山庄是我后来改的名字。昭仁皇后喜欢茶花也不假,但长安的山庄是这几年才置办下的,茶花都是我带人去种的,我觉得没有骗你啊!”
“这几年?”戚剪秋这会聪明了,“可是我们去年才开始相熟,关系也不好,那会你就知道我了?”
甘清嘉苦笑,“你戚大美人的名声长安的公子们谁人不知,但那会你最不喜流连花丛之人,我阿翁和你家那位也争得厉害,我哪有靠近你的机会呀。”
戚剪秋脸色缓了缓,又问,“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你昨日又去了琴阁该怎么说?才答应我的转头就忘了,你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你是久经情场的人,我可斗不赢你。”
甘清嘉又连呼冤枉,“我是去应酬,陪着几个高官去的,”说着心生一计,说,“而且咱俩不是还没成吗?要是你答应了,以后去哪我都和你说,你亲自来监督派人监督我都绝无怨言。”
戚剪秋说不过他,但还是不松口,“你太会说话了,我根本就分辨不出真假。”
甘清嘉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前,沉声道,“现在能感受到吗?”
戚剪秋红了脸,面有豫色。
这下子甘清嘉真的是没辙了,本以为会失望而归时,戚剪秋开口。
“那亦祺怎么办?他也向我提过亲,我也不想伤害他,更何况你太过神秘了,我怕。”
甘清嘉呆住了,“小亦祺也插手了?”
这点是他没有料到的。
戚剪秋见他露出迷茫的神色,就知道他也一时想不出不伤害薛亦祺的方法,跺了跺脚,留下一句‘就知道你也靠不住’就匆匆离开了。
最后,甘清嘉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秋意浓,果然,戚剪秋不在,只有用眼神问他事情如何的封落荻和司徒二人。
“唉。”甘清嘉叹了一口气,拉着一脸不尽兴的司徒离开了秋意浓,边抱怨。
“事情比我想得复杂多了,我真是命苦啊!”
这已经是甘清嘉今日说得最多了的两个字了。
司徒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比起现在他与封落荻不冷不淡的相处让他膈应,还不如让封落荻恨他,这还是证明封落荻对他的反应。
同病相怜的两人到了下一个路口就分开了。
又是暮色时分,夏季天黑得晚,这个时辰理应是各家掌灯吃饭之时了。
司徒前脚到府,后脚就有人求见,说是奉了太子之命。
司徒生疑,在前厅见了那人。
“侯爷,这是太子殿下让卑职带给你的信。”那人恭恭敬敬的拿出一卷薄薄的竹简递给司徒。
司徒接过细细的看,平日里他与太子并无交情,虽然他司徒家世代只为皇上效力,但是想拉拢他的皇子不在少数,但是去年年初皇上公开发话,谁敢将司徒家收回己用定不轻饶后,众人也就知道了皇上的决心,可以任由各个皇子拉帮结派,你争我夺,但不许任何人干涉镇北大军的事情,要知道镇北军一旦被耽搁,虎视眈眈的漠北众国就会来犯。
司徒看完那卷竹简后,不由得暗叹太子今时今日还有好手段,边勾起嘴角,看向候着的一人,“那人现在在哪?”
那人十分恭敬的回答,“太子殿下说过,若是侯爷愿意在将此人之事说与皇上听,今晚此人就会被送到侯爷的府上。”
“太子有些心急啊。”司徒轻笑,“麻烦回去告诉太子,本候就接受了此人,明日就会向皇上禀明一切,只是皇上会如何处置就不是本候所能预测的呢。”
那人大喜望外,连连作揖,“只要侯爷答应了殿下就放心了,不会再计较其他的。卑职就先告辞了,晚一些的时候卑职就会将此人送到府上。”
司徒门外的管家摆了摆手,管家上前将那人送出了府。
司徒则是拿着那卷竹简,“太子手下的人动作挺快的,这么快就揣测出皇上不肯结案的原因,还送来了一份大礼。”
暗卫亿现身,“难道杀死大司农的幕后之人真的牵涉到八皇子的人?那太子肯定很得意了,还会借将军您的手。”
司徒将竹简递给他,笑了笑,“大皇子迟迟未到长安,也不知皇上对他的态度会如何,我们仍需要八皇子来抗衡太子,怎么会让八皇子在这个时候失势。”
暗卫亿将竹简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缓缓道,“这个好办,既然这个人是八皇子的人,那就给他安一个淑妃的人的名声,既满足了皇上对八皇子的猜测,但又没有证据指向八皇子,只当此人在七皇子和八皇子之间周旋,让太子以为皇上对八皇子产生了嫌隙,与我们肯定是有利的。”
司徒点头,“我就是此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该封口的人都要封口,明早我就进宫面圣,了结此案。”
“卑职明白。”暗卫亿也学着司徒看向院中的景色,视线再过渡到暮色之中,他们在巅峰之时回到长安,就是为了让大皇子回到长安,这一目的很快就要实现了。
翌日,司徒带着太子送上的‘礼’和一系列证据面见了皇上。
皇上看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默然无语。
俞内侍惶然的观察皇上的神色变化,战战兢兢的。
司徒却是胸有成竹的站在大殿之上等待皇上的定夺。
司徒家世世代代为皇家效力,他是再清楚不过这一代代皇上的性情了,白茶山庄一事固然可以让皇上念及与故去的昭仁皇后的旧情,但顶多让皇上召回大皇子,在这个皇上的心里,他还是偏向太子和八皇子多一些。
他已经预见了大皇子回到长安后的窘状了,为此,他不得不在皇上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大殿上一时之间只有几人的呼吸声,良久,皇上才放下手中的竹简,对司徒说。
“这件案子安平侯办得很好,后续事宜朕会派人处理了,安平侯就不必操心了。”
早就料到皇上的处置的司徒应声道,“臣仅遵圣意。”
见司徒没有再纠缠此事,皇上也松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个笑脸说。
“安平侯又为朕解决了一个烦恼,说吧,这次安平侯想要什么奖赏?”
司徒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后,说,“臣想向皇上讨个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