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老夫人早早便起了身,叫白子昂白子荔过去,拿着编制好的红绳,一边往两人的手腕脚腕上面扣,一面说好听的吉利话。
江浸月用过了甜粽与鸡蛋,正坐在老夫人屋里消食时候,门房过来传话。
“二小姐,宫里来了一位公公,指明要找您。”
江浸月一愣,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让薛妈妈把孩子带去了西边的厢房,整理了一下衣衫,让门房管家把人请进来。
来人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面白无须,进门时候满眼喜气。
“二小姐万福,这是王爷请帖,今日端午,王爷邀您一同夜游。”
那公公说话细声细气的,怕是在皇宫那样的吃人地方摸爬滚打惯了,进了门便低着头,眼神也没四处飘着。
江浸月受了请帖,又听那小公公拱手继续说道。
“我们王爷还说了,更深露重,二小姐千万要多加衣。”
江浸月很想翻个白眼,这厮是在用别人的嘴来催她的设计图纸呢。
“多谢王爷关怀。”
她笑的微微脸热,些许害羞。
被塞了几个银钱的小公公喜滋滋的走了,江浸月这才又回了老夫人的院里。
白子荔脖子上,手上,脚腕上都绑好了红丝带,漂亮的像是个瓷娃娃,白子昂正被薛妈妈逮住,往脖子上挂小香包,白子昂不喜欢死活不要,正求救的看向江浸月。
江浸月捏着请帖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在屋里闹腾,脸上满是笑意。
“这下可心了?”
老夫人当江浸月前两天跟李宗煜怄气,所以李宗煜今日赔罪来了。
江浸月抿嘴笑了笑。
老夫人摇了摇脑袋,难得神态像是个老顽童。
“我不管,你今日美酒佳肴良人陪,孩子得留给我玩一会。”
江浸月捂着嘴笑,她知道,老夫人是心疼她,怕她带着孩子出去赴约会影响气氛,更会惹的风言风语。
如今只有定国候府内知道白子昂白子荔是李宗煜的,两人即便是有了婚约,未婚先孕这种事情摆上了台面也不好。
稍晚一些的时候,李宗煜果然来了。
皇家规制的马车明晃晃的停在了定国候府正门口。
李宗煜一身卷云暗纹黑袍,袖口领口均是银丝镶绣,腰间一条三指宽犀角带,只简简单单的垂挂着一个水分极好的明黄腰坠,墨发高束,五官冷锐,气质肃杀。
江有才站在门口迎接,连忙让人去喊江浸月。
“定国侯爷。”
李宗煜拱手,跟江有才打招呼。
江有才连忙九十度弯腰拱手,去回这个皇子的礼。
两人也无话,就站在门口等着江浸月,等了约莫一炷香了快,江浸月才姗姗来迟。
她从自己院子出来,也没有过分的刻意打扮,嫩黄色交领短衣配上及地白裙,头上只两根镂空金簪,垂挂着星点青玉粒子,洒在青丝上温软又带着些许灵动。
“十二王爷。”
江浸月福身行礼。
原是冷峻沉默的李宗煜顿时微笑了起来,那肃杀气质瞬间烟消云散,和风细雨的瞧着江浸月。
她垂着眼眸温顺如同一只小白兔,与私下里见着的张牙舞爪完全不一样。
“王爷恕罪,小女失礼了。”
让一个王爷在门口站了这久,还是在提前下了请帖的情况下面,江有才两股颤颤,对着李宗煜告罪。
李宗煜笑若春风,对着江浸月说道。
“无妨,浸月向来羞涩腼腆,多等会也是值得的。”
江浸月被李宗煜说的一身鸡皮疙瘩,演技如此了得,怎么不生在二十一世纪当个演员角逐奥斯卡?
江有才暗惊,原本只当这亲事是江浸月主动倒贴求来的,如今见李宗煜这模样,怕是恩爱和谐的很。
两人一个羞涩一个温和,共同上了马车。
明明是逾矩的行为,江有才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皇家规制的马车宽敞巨大,小丫头绿萝也被江浸月带了出来,此刻跪坐在马车门口微微兴奋,刻意压着自己的性子,却还是时不时的抬眼往外面望。
荣坤民风相对来说比较保守,虽然没有保守到女儿家出门必须带面巾的规矩,但是多数女儿出门都是乘轿坐马,穷人家的丫头基本都不会带出去抛头露面,绿萝也就十三岁,还正是贪玩爱热闹的年纪,怕是难得这样上集市。
江浸月笑了笑,让绿萝出去坐在车头,正好也能看看这京城脚下的热闹繁华。
绿萝出了门,车内就只剩下江浸月和李宗煜了。
江浸月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抿了口茶,从袖兜里拿出了几张图纸,开门见山。
“王爷,这是你要的东西。”
李宗煜接了过去,斜靠在马车木壁上,细细的看了几眼,便收进了怀里。
江浸月一杯茶水喝完了,还没见李宗煜掏钱。
这王八蛋那夜答应五百两,结果隔天莫名出现在她梳妆台上的只有两百两,打折打到骨折也不能这样折算。
“王爷,钱呢?”
江浸月对着李宗煜摊开手掌,脸上表情倒没有表现的过于忿忿。
毕竟眼前还是个主宰生杀大权的皇子,她敲诈也不能敲诈的太那么理所当然。
李宗煜眼风飞过来,没说话。
江浸月啧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声音不卑不亢。
“王爷,浸月可是把身家性命都给了你,你若是觉得这买卖不划算,提前挑明便是。”
价钱的事情,还可以再商量,但是你这一声不吭的压价,未免也太过小人了。
李宗煜撑着下巴看着几乎要跳脚的江浸月,早先在定国候门口演出来的那些笑意宠溺全部消失了,口吻一片清冷。
“听说,你把两个孩子也安在了我的头上?”
江浸月心里一咯噔,原本撸起袖子准备教李宗煜做人的胆子瞬间怂了。
孩子这个事情……她如果不这么说,定国候府光是想除掉孩子的江有才就能跳在第一个。
当初谈好交易的时候,可没有让李宗煜喜当爹的附加条件。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反正只有定国候府知道,等到日后江浸月只要否认就行,可是往大了说,就是混乱皇室血脉的杀头大罪。
江浸月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李宗煜扯皮的时候,手边突然多了一块黑底烫金的宫牌。
“明日辰时,我会让人来接你跟孩子,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