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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江湖酒客 俱是沦落人

且说那一日于仁举答应父亲要为祖父洗冤,起先一件事便是勤练武功。当日与刘氏兄弟交手时,自己确是领悟了刚柔并济之法。

只是五形拳到底是以灵巧为主,不能与太极拳法阴阳互补。是以他想回山,向玄玉道长请教一二。

在家中住了一段时日,这便向父亲请辞。于康本见已到年尾,想着今年过完年再去也不迟。可是见于仁举一味执着,这便也由得他了。其二便是留在父亲身边总觉得他太过古板,他可不想变得与他一般。

柳白华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却是一直陪在父亲身边,这也让于仁举安心了不少。而林秋晨则是留下来,跟着柳白华继续习武修炼。

于仁举本是心思开阔之人,虽是心中记着祖父之事,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如今做不了什么。想到父亲武功已废,此生他竟还是那般渴望自己成为一流高手。每至思索至此,无不愁绪满怀,本应是一个朝气满怀的年轻人,此刻竟是需要一杯浊酒来慰藉一时间的困顿之心。

一路上,于仁举买了一个酒葫芦,一个大酒袋。说也奇怪,每至心烦意乱之时,痛饮几口,便会觉得快活无比。

因此于仁举每次快马加鞭之时,只因葫芦已空,酒袋干瘪。每到一处集市,势必先打满酒,而后喝个痛快,再继续赶路。以致后来,便是愁绪消散,却是仍旧难以自控,照样大口饮酒。饮后倒头便睡,也不管马儿将他带到哪,醒了之后,便又是大喝起来。

有时实在肚中饥饿,便打只野味,烤了来吃。他不会品酒,只会牛饮。想到没酒喝,便连忙催动体内功力,将酒气逼出一些,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这便骑着马儿狂奔,直奔最近酒馆,不管东南西北。一葫芦酒,一袋酒,如他这般狂饮,也喝不了多久。

如此反复全力运功逼出酒气,倒是不知不觉间让其功力长进了不少。只是醉的时间长了,那便成了醉鬼。虽是年少,却已是胡渣满脸,头发凌乱不堪,便是衣物也是臭不可闻。如此醒来便向武当而行,醉了便向四方漫步。直至腊月二十三才行到襄阳,好似浑然忘了去武当找玄玉道长请教之事。

来到襄阳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找一个酒馆打酒,喝酒。只是此时已经没了银子,于仁举看了看陪了他这些天的马儿,难得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情。最终在老板灿烂的笑容之下,换了顿酒,也灌满了酒袋葫芦。

临近除夕,老板心情大好,还特意为于仁举做了几个小菜,酒足饭饱之后,这便又开始上路了。出了襄阳城,见天色已暗,想着身无分文,再无酒可换,因此于仁举再三克制酒瘾,以野味来分散注意力。

这便在林中穿梭,不一会儿也打了些野鸡野兔,捡了些柴火,正欲生火。一时间只觉芒刺在背,好似被人窥视。他连忙回头看去,忙忙夜色之中,除了树,除了黑夜又哪来的人呢?

于仁举摇了摇头,自嘲一声,“疑心生暗鬼!”然后便生起火来。清理一番野鸡野兔之后,便开始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香味弥漫。于仁举拿起葫芦又放下,又拿起,却还是放下了。

“要喝便喝,这般婆婆妈妈哪里像个男人!”夜空荒林之中,一道不耐烦的声音陡然出现,直叫于仁举连忙起身环顾四周。

他见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瞧见,他轻呸一声道:“他奶奶的,难不成年关将至,老子还能遇见鬼不成?”他话音刚落,正欲坐下,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二人中间隔着火,此人速度之快,直将那火焰吓得都弯了一会儿腰。于仁举先是一惊,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于仁举这才看清来人。那人一身黑袍,脸色在火光映照之下,显得通红,虽是有些褶皱,但到底是岁月所留。五十来岁,双目炯炯有神,直直盯着于仁举腰间酒壶。

“你想喝酒?”于仁举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于仁举说道:“笑话,我都没舍得喝,凭什么给你?”

“你为什么不舍得喝?酒不就是给人喝的么?”那人说道。

“没银子!”于仁举不耐烦道。

那人嘿嘿一笑道:“既如此,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将那酒卖给我如何?”

于仁举一听,双眼放光,将葫芦解下。看了看葫芦,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随即似乎忍痛一般将酒葫芦扔了过去。那人却也实诚,将银子丢给了于仁举,于仁举立马将银子揣在怀里。

只见对面那人接过酒葫芦,便立时惊觉,当即晃了晃酒葫芦,但听得葫芦只有一点声响,当即神情一变,说道:“你这里最多不过五两酒,好小子,就这么点酒,也敢骗老夫二十两银子?”

于仁举说道:“哪里是骗?我本是等烤肉等的酒瘾犯了,就喝一口。又想到没了银子,这一口下去还不得喝得个干干净净,到时候肉烤好了,可是酒没了,这岂不是天底下最令人伤心之事么?”

听得此话,那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便是老夫见过最馋的酒鬼。”

于仁举也不管他,只是继续说道:“我正犹豫之间,你便打算花钱来买,为了喝到更多的酒,所以我便只好忍痛,答应了你!”说完话,在那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于仁举又拿出了一只酒袋。打开活塞,于仁举深深一嗅,当下便已觉得神清气爽。

那人说道:“你不是还有一袋酒么?”

于仁举说道:“说了没有银子了,这么点酒,我一顿都嫌少,若是不克制点,喝完了怎么办?怎么,你又想买我的酒袋么?”

“老夫也没银子了!”

于仁举听得此话也不去管他,自顾自的撕了一块野鸡大腿肉,一口咬下。只觉口齿留香,当下又是喝了口酒,顿时神情销魂自若,只觉这一趟人间没有白来。

那人见此,不禁莞尔。于仁举看了看那人说道:“肉不要钱,随便吃!”说完竟是不再理会那人,自顾自的埋头苦干起来。一袋酒却是三两口便已喝的干干净净,直叫那人啧啧称奇。那人喝了两口,酒葫芦便空空如也了,当下也是吃了些烤野味。

那人起身看着于仁举问道:“你可曾见过一个七十多岁,头发整齐,衣衫虽是破破烂烂,却是异常整洁的老头?”

于仁举此时已然吃饱了,虽是没有喝足。但想到二十两银子到手,明天又可以与酒为伴了,当下心中颇觉美妙。一时间躺下了身,眼睛刚要闭上,只听对面那人起身问了话。于仁举回道:“荒山野岭的,又是黑夜,谁会来啊?我是因为没银子才会来啊,若是有银子,早就去襄阳城好吃好喝的了!”

那人一听,丢下葫芦,这便消失不见了。

于仁举知道对方功夫了得,似乎在追一个衣衫……想到此处,他微觉怪异,怎么那人口中所述之人,自己总会像是在何处见过呢?于仁举也没多想,正欲闭眼而眠,哪知正在此时,树叶微动之声响起。

于仁举不耐烦道:“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又来干嘛?”

只听林中寂静片刻,一道颇为熟悉,却又有些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兔崽子,连酒疯子的声音也不记得了么?”说完只见于仁举旁边一棵树上,一道身影飞落而下。

于仁举连忙惊起,看着陆远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那人所寻正是于仁举眼前之人陆远客。而听其问话,语气之中,隐有杀伐之气。如此说来那人武功竟比陆远客还要高上一分。想到此处,于仁举不得不惊讶万分,一时间心中疑惑万千,且又不知从何问起?刚才落地,只见陆远客脚下一个踉跄,于仁举连忙上前搀扶,幸得如此,陆远客方才没有摔倒在地。

于仁举一惊,搀扶着陆远客的身躯亦是微微颤抖,看来陆远客受了很重的内伤。

“陆前辈,盘膝凝神!”陆远客此刻心力交瘁,确实需要人来帮助自己疗伤。但见于仁举二话不说,便欲开始为自己疗伤,虽是知道其功力一般,但此刻心下却还是深感安慰。

陆远客当即盘膝而坐,于仁举见此,便即刻盘膝坐在他的身后,双掌运功,齐推而出。这一下直叫于仁举陆远客二人惊讶不已。

于仁举惊讶的是,自己内功什么时候长进这么多?陆远客同样是惊讶于仁举内功精进了不少。如此约摸一个时辰之后,于仁举收功撤掌。陆远客则是自行运功疗伤了半个时辰,这才收功。虽是内伤未愈,但是较方才而言,已是好上了十倍不止。

“才两月不到,你小子内功大有精进啊,又学了什么高深武学不成?”陆远客靠在一棵树上问道。

于仁举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方才运功替前辈疗伤之时,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他却不知自己这些时日以来虽是醉生梦死,然而为了找酒,总会全力施展内功逼出酒气。

不知不觉间倒是让于仁举习得了,醉酒之时自行运功的法门。是以这般反复之间,内功精进颇多。虽是内功有所精进,但到底是醉生梦死之时,所以他自己也不清楚,此刻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远客也不在意,他又问道:“若非听见你与那人谈话,我倒是看不出你便是于仁举,虽是两月不见,你怎么已是这般模样,不像武当弟子,倒像是我丐帮中人!”

于仁举嘿嘿一笑,当下将这两月之事大概说了一遍,不为其他,只因心中苦闷,无处排遣。世人均说酒能消愁,因此便试他一试。以前虽是喜欢喝,却到底不贪杯,此次却不曾想到竟会喝的身无分文,当真是让自己有些惊奇。

看着于仁举,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陆远客说道:“你小子不错,这般年纪便已懂得美酒之妙,当真是青出于蓝。”

于仁举笑道:“前辈过奖了!晚辈不懂这些,只是喜欢喝酒,现如今要是不喝酒,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倒是叫前辈见笑了!”

陆远客闻得此话,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于仁举说道:“既如此,当选一日,你我二人痛饮一番如何?”

“荣幸之至!”于仁举回道,当即看着陆远客正色问道:“陆前辈,晚辈有一些疑……”

陆远客伸手打断了他,继而反问道:“你可知方才与你一起饮酒之人是谁?”

于仁举摇了摇头。

陆远客说道:“他便是陈鸿飞,你师祖玄玉道长的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