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自从练了《散花心经》,又不在自己那张床上睡,身体逐渐好转,这日正在练功,紫鹃道:“二爷来了。”
黛玉坐在桌子旁,顺手拿起一本书看。宝玉道:“妹妹咳嗽好些了?又劳神看什么书?”
黛玉假装咳嗽几声,笑道:“多谢宝哥哥挂念,好多了。”
宝玉凑过来看她所看何书,忽闻见黛玉身上一缕淡淡的幽香,闻之令人醉魂酥骨,道:“妹妹也吃了冷香丸?不太像,比宝姐姐的好闻多了。”
黛玉笑着躲开道:“哪个女孩儿家没有香袋儿、香囊,混闻什么?”
宝玉道:“不是普通香花香草的味道,竟是仙境里的气味。”
黛玉笑笑,知道他嘴里没个正经,也不理他。宝玉又要闻香,黛玉笑着跑了出去,道:“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
说着忽见宝钗、湘云站在门外,笑问道:“宝姐姐、云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
一边进来坐下,宝钗笑道:“可不是刚走到这里吗,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笑道:“劳姐姐挂念,听说姐姐这两天也不大好,还吃着冷香丸吗?”
宝钗道:“可不是吗,总也不除根儿。”
黛玉拿出清道人配制的药,道:“前儿遇到一个名医,说姐姐不可再吃冷香丸了。先用这瓶药解了冷香丸的毒,再吃这芝苓丹,一年可愈。”
湘云道:“那冷香丸乃高人所赠,用的又都是花啊朵啊霜啊雪啊,哪里会有毒?”
薛宝钗笑道:“云丫头哪里知道?没毒的混一起就有了毒。多谢林妹妹赠药,姐姐一定按时服用。妹妹这病总也不好,还是中气不足。先以平肝健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竟不必惊动公中,我那里有上等的燕窝,给你拿来,岂不方便?”
黛玉笑道:“可见好人不是白作的,我这里刚投桃,宝姐姐就报李了。”说得大家都笑了。
忽听人说又来了个薛姑娘,如何标致,宝钗道:“是我们琴儿来了吗?”
到贾母那里一看,来了好几家亲戚,贾母都留她们住下,单姑娘就有四个,宝钗的堂妹薛宝琴,李纨的堂妹李绮、李纹,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个个品貌不俗,尤以薛宝琴出众。
宝钗的蘅芜院又住进个宝琴,湘云只好搬到探春那里去住。
话说宝钗拿到黛玉所赠之药,便和王夫人、薛姨妈悄悄商量,王夫人道:“她有那等好心?别是不好的东西。”
宝钗道:“好不好,我不吃它就是了。倒是林丫头,看着气色好多了,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知道了床的事,恐怕不好。”
王夫人打了个冷战,林黛玉对付忠义王的行为使得她不寒而栗。
莺儿进来道:“大爷已经教人分辨过了,这药里有蛇毒,幸亏姑娘没有吃。”
薛宝钗脸色煞白,颤声道:“她对我下毒?”
薛姨妈气的发抖,道:“咱们拿着这罪证送到衙门,看她怎么害人?”
王夫人也同意这样。
宝钗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林丫头对我下毒,为什么又当着众人的面儿?她就不怕逃不脱嫌疑?按说蛇毒也可以入药,别是咱们误会了。”
王夫人叹道:“宝丫头就是心太善了,这样会吃亏的。”
宝钗笑道:“不管她是什么想法,这药先放在这儿,不能见官,这件事证不死她。倒是林丫头的身子为什么竟然好了?”
王夫人冷笑道:“只要她住在潇湘馆,还怕她不生病?老太太越老越糊涂,竟到宫里劝娘娘不要管宝玉的婚事,宝玉是我的儿子,又不是她的!她也不怕林丫头反咬她一口。”
薛姨妈道:“老太太对林丫头那么亲,林丫头为什么咬她?”
王夫人道:“自然是报-------恩将仇报了,那丫头哪儿是个懂得报恩的?”
王夫人差点说出报仇的话,一想那事怎能让薛氏母女知道?慌忙改口,宝钗心里疑惑,面子上却没有露出来。
回到蘅芜院,薛姨妈道:“今儿你姨妈又提起你和宝玉的亲事,你怎么看?”
宝钗含羞不语,薛姨妈道:“女儿不要只顾害臊,北净王府自然比这里好,可是那里的太妃作不了儿子的主,北净王又是个冷面王爷,就算是真进去了恐怕也不能事事如意。宝玉虽也牛性,还不敢违逆父母,相貌根基也尽配得上咱们家了。”
宝钗道:“母亲先别说死了,见机而动吧。”
薛姨妈笑道:“还是女儿想的周全。”
这里宝钗疑惑,潇湘馆也是议论纷纷,紫鹃道:“姑娘不吃这燕窝也罢。”
黛玉笑问何故,紫鹃道:“那床的事若不是二姑娘报信,咱们还不知道呢,也不知是谁黑心,姑娘不得不防。”
黛玉叹道:“焉知蘅芜院不这样说咱们?人与人交个心就这么难?”
紫鹃见小丫头都散去,悄悄道:“紫鹃知道姑娘是个干大事的人,委屈在这里干什么?”
林黛玉笑道:“我也不瞒你,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们若举大事,定然天下大乱,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若溶哥哥能替我报了仇,我才懒得争来争去的。”
紫鹃没想到黛玉对她一点也不隐瞒,惊奇道:“姑娘为什么信任紫鹃?”
黛玉道:“在清道人那里,为了我你连命都舍得不要,我还不信你么?”
紫鹃笑道:“姑娘既然不想起事,为什么还联络林家旧部?”
黛玉道:“这正是我犹豫不决的地方,水溶可以为我除去忠义王,却不会对皇帝不利。”
紫鹃道:“我看你是为了王爷,一旦起事,你们就成了对头。”
黛玉长叹一声,紫鹃的话一点都不假,不是为了水溶,她何必韬晦至今?
想到此处,促狭心顿起,道:“我教你的功夫你练了没有?今晚咱们夜探北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