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丽江,波光粼粼的江面将满月拍打的稀稀疏疏,流动的江水声潺潺不绝于耳,少了一些尘世间的烟火气,多了一些灵动,一番别样的宁静。
“咕咚,咕咚”
寂静的环境里,吞咽啤酒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至少在他自己听来是如此,一缕酒液顺着嘴角流下,被月光镀了一层银色,专注于口中苦涩的安然并未在意。
“想自杀吗?”
轻声询问询问不远处站在栏杆上的一个黑影。
皎洁的月光下,不难看出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中秋的江面还是有一些阴冷,女子略有些僵硬的转头看着不远处半倚栏杆而坐的一个男人,一个“闲适”的男子。
倚靠在柱子上,一条长腿屈膝踩着栏杆,修长略显苍白的手中拎着一瓶啤酒,脖颈略微倾斜,浅浅淡淡的目光直视着她,薄唇浅而红润,月色隐匿了另一半的俊脸,不过也不难看出,此人容貌上佳,平时应该很注意保养,眉毛是纹过的,到是没有整容……
方沁没有回答安然的询问,收回打量的目光,静静凝视着幽深的江水,思量着,只要跳进去几分钟,或许只是两分钟,就永远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这种想法,像是毒药一般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转瞬间茁壮成长,方沁眼神逐渐涣散,痴迷的盯着幽深的江面,略显僵硬的长腿向前迈出了一步……
“噗通……”
是安然手里啤酒江入水的声音。
一声响将方沁惊醒,有一瞬间,她满心以为这声响来自于自己。
不能否认的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或者说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对生的渴望喷涌而出,后知后觉到自己还只是迈出了半步的方沁,冷汗瞬间将里衣打湿,浑身僵直的吓人。
“咯吱,咯吱……”
安然起身,缓慢走到离方沁两米左右的地方,两手趴在栏杆上,抬头静静地看着逐渐隐匿在云层里的圆月,哂笑了起来,果然,朦胧的,才是最美的。
或许是察觉到隔壁警惕的目光,安然回头微笑,望着她。
“你放心,我不会救你的。”
说完便看向了无边无际的江水,略带思索的目光逐渐变得悠长、深邃,逐渐和方沁之前的目光重合,忽视了身边命悬一线的方沁。
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安然,看出这个男人是着实没有救自己的意思,或许是处于好奇,又或许是和对方的眼神产生了共情,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为什么。”
声音低沉,喑哑,没有任何质问的情绪。
“恩?”
被方沁的声音惊醒,安然有以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我不会游泳。”
说完又灌了一口啤酒,目光所及还是一片水天相接。
“你说,死了……是不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没有意识,没有痛苦……”
安然沉默一会之后,静静地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
“你真的非死不可?”
又是一阵沉默,只于潺潺水声。
“那我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安然转过头,满怀希冀的看着方沁,银色的月光下,清澈的眸子当真璨若星辰……
“求我?”
方沁不由得有些好奇,一无所有的自己能帮助他什么?
“对啊,我一直在思考,人死后是否真的有魂灵的存在,如果真的有魂灵的存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方沁头上有三只乌鸦飞过,她心想,看着挺正常的孩子,莫不是是个傻子吧。
澄澈的眼眸从璨若星辰到一片落寞,也仅仅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她好像看懂了,也好像什么都没懂……
“为什么。”
“因为我也活不长,还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安然静静地说着,吞咽下一口冰冷的酒液,目光所及,皆是寂寥……
她沉默了,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幽深的江面,秋风掠起栗色的长发,说不出的飘逸、凄美,或许真的是那样,一切开心的,快乐的,多是短暂的,容易忘记的;凡是记忆犹新的,惊心动魄的,一定是残缺的,凄惨的……
方沁不知道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自己是美的怎样的惊心动魄……
“咔嚓”
快门的声响将方沁拉回了现实,看到安然带着一丝尴尬的谄笑说道。
“太美了,没忍住……”
方沁已经对隔壁这种跳脱的性格见怪不怪,同时还有着深深的好奇。
而一切事情,不论是美的还是丑的,好的坏的,皆因好奇而始……
“为什么。”
方沁轻声询问着。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得了癌症,三年前检查出来的,晚期,医生要我住院,手术,化疗,说是这样可以在活三年……”
安然笑了,猛灌了一口啤酒,而后继续轻声的继续叙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突然就蒙住了,三年前,我才26岁,已经做到外企高管,在上海有房,有车,就是……还没有谈过恋爱……”
安然说道此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借着喝酒的动作演示面上的尴尬,许久,又淡淡的开口。
“其实这会儿想想,没谈过恋爱也不错,要是结婚了,有了小孩,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的洒脱,白白害了一家人……
后来我慢慢了解到,化疗很痛苦,很难受,会脱发,会变得很难看,而且生死打的几率只有对半分,一切看运气……
我不愿意活的那么窝囊,在一堆仪器里苟延残喘,我想……想走的体面一点,不想家里人看到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后来,我就把上海的房子卖了,车子留给我弟弟,对了,我还有个弟弟!我们感情很好的!”
安然说到家人的时候有些激动,眸子里闪耀着不一样的灵动,方沁沉默了,心脏微微抽疼着,突然想抱抱那个大男孩。
“我弟弟小的时候几乎是我带大的,记得那个时候啊,家里很穷,穷到夏天连一根雪糕都买不起,大人都出去打工,我自己在家里带着他,那时候我才十岁刚出头,给他做饭,洗澡,那是一天下午吧,不知道怎么了他一直在哭,家里只有我,我心疼的不行,想出去找大人,又怕他掉地,急的团团转,后来没办法就把被子铺在地上,把他放上去,才出去找人,后来,我要去外地上学,一年才回来两次,每次回家的时候,弟弟都会说:
‘哥,你不在家的时候吧,我老师觉得家里有东西,睡不着,你一回来,我就睡得安稳了’
现在我弟弟都20了,想想过得真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