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柳村,十里八乡中还算过得去的村子,人口多但也没有饿死人的情况,除了灾年也没有卖儿卖女的人家,但也仅限于此。
住在村东头的老宋家,祖上并非是土生土长的百柳村人,乃是现在的当家人宋老头的爷爷那辈投亲过来的,在村子里的地位并不高。
但人能干又是个憨厚的主儿,倒是老宋家在百柳村最有口碑的一家人。
不过宋老头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看那一溜的泥土房就知道了。
而宋老头的日子之所以过的不好,便是因为宋老头夫妻俩膝下没有闺女,家里的银钱都用来宠唯一的孙女——宋珍娘。
可一年前债台高筑,以村里头一份嫁妆出嫁的宋珍娘,此刻却像是破布袋一样被夫家扔在院子里,在宋家人发懵的情况下,王家人无情的扔下一纸休书。
“你们老宋家养出的好闺女,不孝公婆,不敬兄嫂,欺辱小姑,好吃懒惰,休了她都算是便宜她了,你们敢闹,咱们就去衙门讲理去,俺三儿子可是秀才,见官不跪的,到时候看你们老宋家还有啥脸面说道。”
王老太一副官太太的架势,端着手臂睨着宋家人,张口便给昏迷的宋珍娘罗列了一堆的罪状,也不给宋家人反应的时间,转身便朝村口快速而去,生怕被拦下。
宋家人被宋珍娘的惨样惊得顾不上王家人,看热闹的村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拦人。
“珍娘啊,娘的珍娘啊,谁这般狠心,咋能往死里揍你呢,呜呜呜。”宋孟氏跌坐在地上,不敢去碰额头有伤的宋珍娘,心疼的眼泪直流。
“都愣着干啥,还不快去请大夫。”宋老头大喝一声。
“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赶紧搭把手,先把珍娘抬屋去,再去烧点热水,都几个娃子的娘了,还要老太婆支使你们才晓得干啥吗?”
宋老太语速飞快的开口,不忍心看满身是血的宋珍娘,便往堂屋里去,嘴里嘟囔道:“俺柜子里还有一块干净的白布,也不晓得够用不,老王家这帮天杀的玩意,咋能对俺的珍娘下这么狠的手呢。”
宋贾氏和宋李氏小心翼翼的抬着宋珍娘,将她送到堂屋里就去厨房烧水,农家人对外伤处置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王家人见宋珍娘被抬起来还没反应,心里头也是害怕的,忙趁着这边忙乱之际溜之大吉,反正休书已经扔给宋家,人死了和他们王家没关系。
宋珍娘身上有伤,家里的男人们不好进屋去,宋老太连打带骂的让宋孟氏醒过神来,帮宋珍娘把衣裳脱下,先检查身上的伤。
然而并没人注意到,他们以为昏迷不醒的宋珍娘,其实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换了芯。
这一路上宋珍处于半昏迷状态,却将原主的记忆理顺了。
“老巫婆,敢拽我宋珍头发的人,没一个能避开我羞羞的铁拳,再加上原主的仇怨,等姐养好伤,一定要让你们王家人让体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宋珍声若蚊呐,瘦骨嶙峋的手攥握成拳。
“珍娘啊,你要说啥?娘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宋孟氏抹了把眼泪,俯身问道。
“水……”宋珍努力大声说了一个字,便陷入昏迷之中。
“哎,娘这就给你倒水去,珍娘你等着娘啊!”宋孟氏急忙起身,不小心勾到炕边上的凳子,人也摔倒在地。
宋老太听的心烦,喊道:“窗台上就有水,先给珍娘喂一口。”
“哎,俺这就去。”宋孟氏顾不上手掌心的伤,迅速起身去给宋珍娘倒水。
“这帮杀千刀的,求亲的时候说的比戏文都好听,回头看俺咋找他们王家算账去,竟敢这么欺负俺孙女,怪不得珍娘就回门的时候回过一次娘家,合着是被他们家给磋磨的不敢回来,俺可怜的孙女啊!”
宋老太越说越气愤,可眼神却是越来越心疼,只能骂两句来出出气。
厨房里,宋李氏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叹息声一声大过一声,让心里烦躁的宋贾氏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俺说老三家的,你有啥话直说成不?一个劲儿的叹气有意思吗?你要是不说就好好烧火,俺去外头瞅瞅。”
把摘烂了的豆角扔到框里,宋贾氏便要起身,她现在是真的坐不住。
“大嫂,你说爹娘这是啥意思?珍娘被休了,是要留在家里养着?”宋李氏小声问道。
“不养着能咋办?珍娘可是爹娘和那三兄弟的宝儿,就是俺家清河这个长子长孙也比不得的。”宋贾氏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心里头不舒坦。
宋李氏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禾,办了个小木凳坐在宋贾氏身边,侧头问道:“大嫂你也看见了,珍娘头顶上可是有个血窟窿,也不晓得咱村里的大夫能不能治得了,唉!”
“娘不是说过,算命的说了,珍娘可是大富大贵的命,哪就能有事了。”
宋贾氏撇嘴说了一句,抬手推了宋李氏一把。
“老三家的,你这人真是没劲,有啥话不能一次说完吗?你要不说,俺可就真出去了。”
了解宋贾氏的性子,宋李氏忙拉了她一把,这才道:“大嫂,咱们三房可都有儿子的,以前爹娘偏疼珍娘,咱们做媳妇的也不好多说。现在珍娘被打成这样,就是俺这个做三婶的看着也心疼。”
“是啊,珍娘这丫头也是个好的,虽然家里娇惯一些,可比张家那丫头可是好多了,俺这么些年就生了清河一个,一直都盼着个闺女,也是打心眼里疼珍娘的,可这丫头的命……唉!”这回轮到宋贾氏叹气了。
见宋贾氏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宋李氏低下头,摘了几个豆角后才继续道:“珍娘是老宋家的闺女,这被打成这样送回娘家,老宋家就该给她出头讨公道。再说了,这谁家的媳妇被休了,那嫁妆可都是带回娘家的,也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有婆娘只把人抬回来的,这可是欺负咱们老宋家没人呢。”
“哎呀,你不说,俺都忘了这茬了,俺得给娘提个醒去。”宋贾氏一拍大腿,忙起身就出了厨房。
宋李氏叫了一声,可宋贾氏根本就没听到,气的跺脚道:“这毛躁的性子,咋不听人把话说完呢,这回可要捅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