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是匈奴的别支,“平凉(今甘肃平凉西北一带)杂胡也”,姓阿史那氏。突厥兴起于北魏末年,至北齐、北周时势力已经很是强大。据《隋书·北狄·突厥传》记载:北魏太武帝灭匈奴沮渠氏时,阿史那以500家逃奔柔然,以后世代居于金山(阿尔泰山)之阳,因善于冶铁和制作铁器,为柔然铁工。金山的形状犹如甲士所戴的头盔,当地人俗称头盔为“突厥”,因此便以“突厥”为阿史那氏的名号。
关于突厥的祖先,《突厥传》还记载了如下一段神话传说故事。
突厥的祖先,原居于西海(指今日的青海湖)的草原之上,后被邻国所灭,其男女老少尽被杀害。最后,剩下一个男孩,不忍心杀死,便将其砍足断臂,遗弃于大泽之中。有一母狼,每每衔肉来到弃儿的居处,弃儿因得到母狼衔来的肉食,得以不死。后来,弃儿渐渐长大,与母狼交配。母狼因此而怀孕。邻国国王得知这一消息后,又派使者前往杀害弃儿,而母狼便在弃儿一旁守护。当使者将要杀害弃儿时,母狼似乎有神灵相助,忽然间便到湖东,止于山上。此山在高昌(今新疆吐鲁番盆地东部哈拉和卓以东一带)西北,下有洞穴。母狼入洞穴,遇到一大片平壤茂草,地方200余里。后来,母狼生下10个男儿,其一姓阿史那氏。此人于10个男儿中最为贤能,于是被拥戴为君长,所以突厥的军帐营门上建立“狼头纛”,即绘有狼头的旗帜,以表示并不忘本。
这段关于突厥先祖史诗般的神话传说,说明突厥的祖先是以狼为其图腾崇拜的。
阿史那氏的部落中,出现一个名为阿贤设的首领,率领部落从洞穴中走出,世代臣属于茹菇(即柔然)。到首领大叶护时,突厥渐强。北魏末年,首领伊利可汗,率兵击铁勒,大败铁勒,降服五万余家,势力渐强,并向茹菇主求婚。茹菇主阿那環大怒,派使者辱骂。伊利斩杀来使,率部众击败茹菇。伊利可汗死,其子乙息记可汗立。乙息记可汗死,立其弟俟斗,称木杆可汗。“木杆勇而多智,遂击茹菇,西破挹怛,东走契丹,北方戎狄悉归之,抗衡中夏。后与西魏师入侵东魏,至于太原。”(本节引文不注明出处者均见《隋书·突厥传》)
《突厥传》又载:“其俗畜牧为事,随逐水草,不恒厥处。穹庐毡帐,被发左衽,食肉饮酪,身为裘褐,贱老贵壮。官有叶护,次设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下至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有角弓、鸣镝、甲、稍、刀、剑。善骑射,性残忍。无文字,刻木为契。候月将满,辄为寇抄。谋反叛杀人者死,淫者割势而腰斩之。斗伤人目者偿之以女,无女则输妇财,折肢体者输马,盗者则偿赃十倍……敬鬼神,信巫觋,重兵死而耻病终,大抵与匈奴同俗。”
这段记载表明,突厥作为我国北方的一支游牧民族,此时已进入奴隶社会,设有职官、法律,习俗与匈奴大抵相同,善于骑射,对外富有掠夺性。
开皇三年四月,由于突厥多次入侵边境,隋文帝下诏书,申明讨伐突厥的大义,诏书说:“往昔周、齐两国抗衡,分割华夏,突厥同时勾结二国。周人忧虑东面的齐国,担心齐国与突厥友好情深;齐人忧虑西面的周国,担心周国与突厥交情深厚。二国都认为突厥的意向举足轻重,关系国家安危,这是因为周齐都把对方看成是自己最大的忧患,想要减少一个方面的防御力量。朕以为厚敛民众的财富来恩惠突厥豺狼,他们也未曾感恩戴德,反而成了他们入寇边境的资助。如今用礼义节制突厥,不再虚费民众的财富,减轻徭役赋税,使国家经费充足。把过去给予突厥的财物,加赐给抗敌的将士;使令那些奔波在道路上的服役百姓,得以专心从事耕织劳作。清除边患,克敌制胜,这是成竹在胸的策略。突厥愚昧无知,不知朝廷的深刻用意,把如今天下统一安定比作战国纷争的年代,凭借往昔的骄横,结下今日的怨恨。近日倾巢出动,同时进犯北部边境,这就使得上天忿怒,驱使他们前来送死。诸位将领今日出征,还包含有抚育众生的意义,如有投降的一律接纳,有违抗者一律诛杀,使令他们不再敢窥视南方,永远畏服我朝的威严。”
隋文帝下达讨伐突厥诏书后,任命卫王杨爽为行军元帅,分8路出塞进击。杨爽督率总管李充等4将出兵朔州道(今山西朔县),于己卯日与沙钵略可汗相遇于白道(今内蒙呼和浩特市北)。总管李充对卫王杨爽说:“突厥贪求速胜,必定轻视我军而没有防备,如用精兵袭击,可以击败他们。”众将领对于李充的建议大多持怀疑态度,惟有长史李彻表示赞成。于是,杨爽拨给李充精兵5000,向突厥发起突然袭击,果然把敌兵打得大败。为逃脱危险,沙钵略抛弃了所佩带的金甲,藏于草丛之中而逃遁。突厥军中无粮,粉碎兽骨用以充饥,再加上遇到疾疫,突厥军队死亡甚多。
幽州总管阴寿帅步骑兵10万出兵卢龙塞,进击高宝宁。高宝宁求救于突厥,突厥正在防御隋军,无力救援。庚辰日,高宝宁弃城逃奔漠北,和龙各县全部平定。阴寿悬重赏购买高宝宁的人头,又派人离间他部下的心腹人物,宝宁逃奔契丹,被部下所杀。
五月癸卯日,隋行军总管李晃进军摩那度口,击败突厥军队。隋秦州总管窦荣定率领9位总管的步骑兵共3万人出兵凉州(治所在今甘肃武威),于高越原与突厥阿波可汗相拒,阿波可汗屡战屡败。
前上将军、京兆人史万岁,因犯罪被发配到敦煌(今甘肃敦煌西)充当戍卒,此时,他亲自到窦荣定的军门,请求报效国家。窦荣定很早便闻知史万岁的大名,见到后十分高兴。壬戌日,双方将要交战,窦荣定派人对突厥说:“士兵们有什么罪过,驱使他们死于疆场,只应双方各派出一名壮士以决一胜负。”突厥同意,派出一名骑兵出阵挑战。窦荣定派史万岁出阵应战,史万岁策马飞奔,将那名突厥骑兵斩首而还。突厥大惊,于是请求结盟,引兵离去。
长孙晟当时在窦荣定军中任副将,他派使臣对阿波可汗说:“摄图每次前来,交战都是大获全胜。而可汗才领兵交锋,立即遭到失败而逃奔,这是突厥的耻辱。况且摄图与可汗相比,军事力量本来相当,如今摄图天天获胜,受到众人的崇敬;可汗出师不利,为突厥国带来耻辱。摄图必定将罪名加在可汗的头上,实现他长期以来的计谋,消灭可汗在北方所设立的牙帐。愿可汗认真地为自己考虑一下,能抵御住摄图吗?”
阿波可汗果然派使臣前来商议,长孙晟又对阿波可汗的来使说:
“如今达头可汗与隋军联合,而摄图不能制止,可汗为何不依附隋天子,连结达头可汗,相互合作,转为强盛,这才是万全之计啊。怎可以丧兵负罪,回到摄图那里受他的杀戮和侮辱呢?”
阿波可汗听过使臣的汇报,认为长孙晟讲得在理,便派使臣随同长孙晟进京朝见隋文帝。
不久,沙钵略可汗因为一向忌恨阿波可汗的骁勇骠悍,自从白道战败退回来后,又闻听他想要投靠隋朝,因而提前撤军并派兵袭击北可汗阿波的牙帐,大败守军,杀死阿波可汗的母亲。阿波撤军后,无处可归,便率部向西投奔达头可汗。达头可汗对沙钵略的所作所为大为恼怒,派阿波可汗从西方向东进军,沿途归附阿波的部落甚多,已拥有10万骑兵,于是与沙钵略相互攻战,屡次击败沙钵略,收复北方的故地,兵势愈发强盛。贪汗可汗平素与阿波可汗友好,沙钵略夺取贪汗可汗的部众而且废除可汗王位,贪汗可汗也逃奔到达头可汗那里。沙钵略可汗的叔伯弟弟地勤察另外统领自己的部落,与沙钵略有嫌隙,于是带领部众叛逃并归附阿波可汗。于是达头可汗、阿波可汗等联合举兵东向,与沙钵略攻战不已。阿波可汗日渐强大,东距都斤,西越金山,西域诸胡全部归附,号称西突厥。东西突厥的分裂,从此形成。
突厥内部的相继内乱,战乱不已,都各自向隋朝派出使者到长安求和并请求援兵。隋文帝一概不予允许。
六月,突厥军队侵掠幽州,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率步骑兵3000人抵拒。隋军转战10余日,死伤甚多,于是退守砂城。突厥大军围城,城墙荒废倒塌,难以固守,早晚苦战,军中又无粮食补给,只得于夜间出城掠夺敌军的六畜、粮食来充饥。突厥担心隋军夜袭,做了周密的防备,每天于夜间结阵防备。李崇的军队困苦饥饿,夜间出城劫掠,总会遇到敌军的截击,死亡殆尽。待到天明,从城外逃回城中的尚有百余人,然而大多已身负重伤,无力再与敌人作战。突厥想要逼迫隋军投降,派使者对李崇说:“如果前来投降,封你为特勤(突厥的高级官员)。”李崇自知难免一死,便向士卒们下令说:
“我李崇丧失军队,罪该万死,今日效命疆场,用来报效国家。你们待我死后,可暂且向敌人投降,然后分散逃走,想办法返回乡里。如能见到皇上,禀告我李崇的这番心意。”
于是,李崇举刀突入敌阵,又杀死二人,被突厥乱箭射死。七月,任命豫州刺史周摇为幽州总管,命李崇的儿子李敏承袭父亲的爵位。
八月,隋文帝派尚书左仆射高颎出兵宁州道(在今甘肃泾川东北),内史监虞庆则出兵原州道(在今宁夏固原),攻击突厥。
开皇四年(公元584年)二月,突厥苏尼部男女万余人归顺隋朝,达头可汗也请求向隋投降。九月,沙钵略可汗由于多次被隋军击败,向隋请求和亲。这时,千金公主也请求改姓杨氏,做隋文帝的女儿。隋文帝派开府仪同三司徐平和出使于沙钵略,更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晋王杨广请求乘突厥内乱出兵袭击,隋文帝不予允许。
这时,沙钵略派使臣致书隋文帝,在书中说:“皇帝既是我妇的父亲,如同我的父翁;我是公主的丈夫,情同儿例。两地虽风俗不同,情义即是一致的。自今子子孙孙,乃至于千世万世,亲密友好永不断绝,愿上天作证,绝不违背誓言!我国的羊马,全是皇帝畜产;贵国的丝绸,都是我国的衣物。”
隋文帝在复信中说:
“接到来书,知可汗大有善意。朕既然是沙钵略的妇翁,今日看待沙钵略与儿子没有两样。今后当随时派大臣前往慰问女儿,同时也问候沙钵略。”
于是,隋文帝派尚书右仆射虞庆则出使沙钵略,派车骑将军长孙晟担任副使。
当虞庆则率领使团到达突厥沙钵略可汗的牙帐时,沙钵略陈兵接待,陈列宝物,坐着接见虞庆则,声称有病而不能起身,并且说:“自我父辈以来,从不拜见他人。”虞庆则对于沙钵略的傲慢无礼提出指责,并向他晓之以礼。千金公主在一旁私下对虞庆则说:“可汗豺狼本性,过于相争,将会咬人。”副使长孙晟见沙钵略奉诏不肯起身答拜,便进前说:“突厥与隋都是大国天子,可汗不起身,安敢违意。可贺敦(突厥可汗的妻子称“可贺敦”)为帝女,那么可汗便是大隋皇帝的女婿,怎可以不尊敬妇翁?”在长孙晟的理喻之下,沙钵略便笑着对自己的显贵们说道:“须拜妇公,我从之耳。”(《隋书·长孙晟传》)于是“跪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其群下相聚恸哭。沙钵略说:“能作为大隋天子奴仆,是得力于虞仆射啊。”于是向虞庆则赠马千匹,并以叔伯妹妹嫁与虞庆则为妻。
沙钵略致书于隋文帝之时,正是他被西突厥达头可汗与阿波、贪汗联兵所困扰之际。他又畏惧东方的契丹,便派使臣向隋朝告急,请求率部众渡过大漠以南,寄居于白道川(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内。隋文帝诏令允许,并诏令晋王杨广率兵救援,给予衣食,赐给车服鼓吹。有了隋王朝的援助,沙钵略因而率兵西击阿波可汗,将阿波击败擒获,隋军参预攻击阿波,击败后将俘获全部给予沙钵略。沙钵略十分高兴,与隋王朝订立和约,以碛(沙漠)为边界。沙钵略为此向隋文帝上表,《表》中有“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永为藩附”、“北面之礼,不敢废失。当令侍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惟命是视”等语。隋文帝为此下诏书说:
沙钵略称雄漠北,多历世年,百蛮之大,莫过于此。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情深义厚,朕甚嘉之……宜普颁天下,咸使知闻。
沙钵略之妻千金公主既已被隋文帝赐姓杨氏,编之属籍,改封大义公主。“沙钵略大悦”,于是“岁时贡献不绝”。
开皇七年(公元587年),沙钵略病卒,隋文帝为此“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焉”,赐布帛五千段。
沙钵略因其子雍虞闾懦弱,遗令其弟叶护(“叶护”是突厥的高级官职)处罗侯为大可汗。雍虞间派使者迎接处罗侯,将要立他为可汗。处罗侯说:“我突厥自从木杆可汗以来,多是以弟弟代替哥哥,以庶子夺取嫡子的王位,有失于先祖的法度,不敬重畏惧嫡长,你应当继承可汗王位,我不会以拜见你为介意。”
“叔与我父,共根连体。我是枝叶,怎可以使根本反而服从于枝叶、叔父屈从于卑幼呢?况且这是先父的遗命,怎可以废置呢?愿叔父不要再疑虑了!”雍虞闾再三辞让说。
叔侄二人就这样相互辞让了五六次,最终还是处罗侯立为可汗,是为莫何可汗。莫何可汗立雍虞闾为叶护,派使者上表隋文帝汇报此事。
隋文帝派车骑将军长孙晟持节封立处罗侯为莫何可汗,并赏赐鼓乐、幡旗等物。
处罗侯“勇而有谋”,立为可汗后,以隋王朝所赐给的旗鼓西征阿波可汗。西突厥因处罗侯得到隋朝的援兵,各部落大多前来归附,于是生擒阿波可汗。不久,处罗侯上书隋文帝,请示对阿波是否处以死刑,文帝令大臣们议论此事,乐安公元谐请就地斩首,武阳公李充请押至京师,斩首示众。
隋文帝询问长孙晟:
“卿的意见如何?”
“若是突厥一致背信弃义,须用刑罚来整治。如今是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阿波的罪恶并非是背叛大隋国家。趁着阿波在困穷的时候,将他取来杀戮,恐怕并非是安抚远方的方法,不如使双方都能保存下来。”长孙晟回答。
“骨肉之间相互残杀,这对教化最为有害。应当对阿波存留教养,以表明朝廷的宽大为怀。”左仆射高颎赞成长孙晟的意见。
隋文帝听从了长孙晟、高颎的意见。高颎向隋文帝敬酒,说道:
“自轩辕以来,獯粥(匈奴、突厥的远祖)多为边患。今远穷北海,皆为臣妾,此之盛事,振古未闻,臣敢再拜上寿。”
开皇八年十二月,莫何可汗率兵西进,攻打邻国,被飞箭射中而死。东突厥立雍虞闾为可汗,是为都蓝可汗。都蓝可汗继立后,每年都派使臣向隋天子朝贡。
开皇十三年(公元593年),隋文帝将平定南陈时所获的大屏风恩赐给大义公主(即千金公主)。大义公主虽然受到隋文帝赐姓改封的厚遇,但心中总是以为自己原是北周皇室的公主,对隋文帝的篡周自立和自己的遭遇,心中不平,因而在屏风上作诗,“叙陈亡自寄”。其诗曰: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
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
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
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
唯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隋文帝闻知大义公主所作的诗,心中颇为厌恶,给予她的恩赐逐渐地减少。
彭公刘昶先前娶北周皇室的公主,亡命之人杨钦逃亡到突厥那里后,诈称刘昶同他的妻子想要作乱反隋,派我杨钦秘密告知大义公主,发兵侵扰隋朝边境。都蓝可汗信以为真,便不按时向隋朝贡,经常骚扰隋朝边境。
隋文帝派车骑将军长孙晟出使于突厥,私下观察动静。大义公主接见长孙晟,出言不逊,又派同她私通的胡人安遂迦与杨钦谋划,蛊惑煽动都蓝可汗。
长孙晟回到京师长安,将所得情报向隋文帝禀告,隋文帝派长孙晟再次出使突厥牙帐,要求引渡杨钦,都蓝可汗不予交出,说道:
“查遍客栈,没有此人。”
长孙晟贿赂可汗帐下的显官,得知杨钦的住所,便在夜间将杨钦捉拿,交给都蓝可汗,并乘机揭发大义公主同胡人安遂迦私通的事情。突厥国人都以此为莫大的耻辱。都蓝可汗逮捕安遂迦等人,一同交付长孙晟处理。
隋文帝为长孙晟所获得的成功感到十分高兴,加授他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衔。内史侍郎裴矩请求前往突厥劝说都蓝可汗,使令他杀死大义公主。这时,居于北方的处罗侯儿子染干,号称突利可汗,派使者到长安求婚。隋文帝派裴矩对使者说:“应当杀死大义公主,才能答应这门亲事。”
突利可汗于是向都蓝可汗说大义公主的坏话,都蓝可汗于一怒之下,将公主杀死于帐中。
都蓝可汗因此向隋文帝上表求婚,朝廷议论时准备答应这一请求。这时,长孙晟说:“臣观察雍虞闾(都蓝可汗)反复无常,不讲信义,只是因为与玷厥(达头可汗)有嫌隙,所以想依附于朝廷,虽然同都蓝可汗和亲,最终还是会叛离而去。再说他如果娶了公主为妻,必定会仰仗朝廷的威势,玷厥、染干必将受他的征伐。待到都蓝可汗强大后反叛,恐怕以后就更难制服了。况且染于是处罗侯的儿子,平素有归服朝廷的诚意,至今已经二代,不久前曾来京求婚,不如答应染干的请求,招令他南迁。染干可汗兵少力弱,容易驯服,使令他抵挡雍虞闾,作为边境上的屏障。”
隋文帝认为长孙晟的意见很好,又派长孙晟前往突厥,安慰晓谕染干可汗,答应他娶隋公主。
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突利可汗派使臣来长安,隋文帝令使者居于太常寺,向他“教习六礼”,然后将宗室女儿安义公主嫁给突利可汗为妻。隋文帝为离间突厥各部,因此对突利可汗施以厚礼,先后派牛弘、苏威、斛律孝卿为使臣出使突厥,突厥前后派使入朝370辈。突利可汗原本居于北方,因为娶安义公主为妻,南徙至度斤旧镇,得到隋朝优厚的赏赐。为此,雍虞间可汗大怒道:“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不再向隋朝进贡,多次骚扰边境。
开皇十八年,隋文帝诏令蜀王杨秀从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出击雍虞间。
开皇十九年,隋文帝派汉王杨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将军王詧、上柱国赵仲卿同时从朔州(治所在今山西朔县)出兵,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从灵州道(治所在今宁夏灵武西南)出兵,上柱国燕荣从幽州(治所在今北京城西南)出兵攻击突厥都蓝可汗,全军都归汉王杨谅指挥。然而汉王杨谅却没有到前线亲临指挥。
都蓝可汗得知上述消息后,与达头可汗结盟,合兵袭击突利可汗,双方大战于长城脚下,突利可汗大败。都蓝可汗将染干可汗的兄弟子侄全部杀死,乘胜渡过黄河进入蔚州。突利可汗的部落失散逃亡,与长孙晟带领五百名骑兵向南败走。待到天明,行走约百余里,又收拢骑兵数百名。突利可汗与他的部下谋划说:
“如今兵败后入京朝见,不过是一个降人罢了,大隋天子还能礼遇我们吗?玷厥虽然与都蓝可汗一同前来攻击我们,但彼此一向无有冤仇。如果前往投奔,必能存恤救济我们。”
长孙晟得知突利可汗想要投奔达头可汗,便秘密派使者进入伏远镇,令他们快快点燃起烽火。突利可汗望见举发4束烽火,询问长孙晟是何缘故,长孙晟欺骗突利可汗说:
“城头高,望得远,必定是遥望着敌寇前来了。我们国家规定:如果敌兵人数少,点燃2束烽火;敌兵多,点燃3束烽火;如果大兵逼近,点燃4束烽火。如今4束烽火并起,一定是望见大批敌兵逼近了。”
突利可汗闻听后大为恐惧,对部下说:“如今追兵逼近,可暂且进入城中。”
进入伏远镇后,长孙晟留下突利帐下的高官执室统领其部众,自己与突利乘驿站快马急驰进京入朝。
四月丁酉日,长孙晟与突利可汗到达京师长安,隋文帝十分高兴,任命长孙晟为左勋卫骠骑将军,持节护卫突厥。
隋文帝令染干与雍虞闾的使者因头特勒辩论,因染干理直,文帝优待染干。雍虞间的弟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来朝,文帝对他们表示嘉许,给予赏赐,以安慰他们。
高颎派上柱国赵仲卿统领3000名骑兵,到达族蠡山,与突厥的军队相遭遇,交战7日,大败突厥军队。追击至乞伏泊(在今内蒙古察哈尔右翼前旗东北),又大败突厥军队,俘虏千余人,各种牲畜数以万计。突厥的军队又大举而来,赵仲卿布下方阵,四面拒战,坚持了5日。适逢高颊率大军赶到,与赵仲卿合兵反击,突厥战败逃走。隋军乘胜追击,度过白道,翻越秦山(今大青山),追击700余里,然后返回。
杨素统帅的大军与达头可汗相遭遇。在此以前,诸将领与突厥交战,忧虑敌人的骑兵横冲直撞,都是利用兵车同步、骑兵相互配合,协同作战,用抵挡敌军战马的“鹿角”为障碍,摆成方阵,骑兵居于中间。杨素对部下说:“这是用来固守的作战方法,不足以取胜。”
于是,杨素废除旧有的布阵方法,下令诸军结成骑兵方阵,达头可汗闻知后,十分高兴地说:
“这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破敌良机!”
说着,达头可汗下马仰天而拜,然后率领10余万骑兵直冲隋军。
这时,上仪同三司周罗敞说:
“贼兵兵阵尚未完整,请率兵出击。”于是率领精锐骑兵出阵迎战,杨素率大军紧随其后,突厥军大败,达头可汗身受重伤而遁逃,杀伤敌军不可胜数,突厥兵众哭号着退走。
十月甲午日,隋文帝封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汉语即“知健”的意思。启民可汗为此上表谢恩说:
“臣既蒙竖立,复改官名,昔日奸心,今悉除去,事奉至尊,不敢违法。”
突厥归附于启民可汗的有男女万余人,隋文帝命长孙晟统领5万军民在朔州修筑大利城(在今内蒙古和林格尔西北),安置启民可汗和他的部属。这时,安义公主已经去世。隋文帝又派长孙晟持节护送宗室女义成公主嫁与启民可汗为妻。
长孙晟上奏说:
“染干的部落归附的人越来越多,虽地处长城之内,还是受雍虞闾的掠夺,不得安居。请将他们迁徙到五原(治所在今内蒙古河套地区五原南),以黄河为固守的屏障,在夏州和胜州之间划出东至黄河、南北400里的地区,令他们居住并在这一地区任意放牧。”
隋文帝采纳了长孙晟的这一建议。又派上柱国赵仲卿在这一地区驻军2万人,来防御达头可汗的侵扰;命代州总管韩洪等人统率步骑兵1万人镇守恒安(今山西大同市西北)。
达头可汗率10万骑兵前来入寇,被韩洪率军击得大败。赵仲卿自乐宁镇出兵截击,斩首千余级。
在隋军击败达头可汗的有利形势下,隋文帝派越国公杨素出兵灵州(治所在今宁夏灵武西南)、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兵庆州(治所在今甘肃庆阳)、太平公史万岁出兵燕州(治所在今河北涿鹿西南)、大将军姚辩出兵河州(治所在今甘肃临夏东北),攻击都蓝可汗(雍虞闾)。
在隋朝各路大军尚未出塞之前,都蓝可汗被部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国内大乱。长孙晟上言对隋文帝说:
“如今官军已临近敌境,多次立有战功,敌虏内部自相叛离,国主被杀,乘此机会招降安抚,可使突厥全部降服,请求派染干的部下分道招抚突厥全境内的部众。”
隋文帝采纳了长孙晟的这一建议,投降隋朝的突厥部众果然很多。
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四月壬戌日,突厥达头可汗率兵侵犯边塞,隋文帝诏令晋王杨广、杨素从灵武道(今宁夏银川市东北)出兵;汉王杨谅、史万岁从马邑道(今山西朔县)出兵,同时向突厥进击。长孙晟率领降服的突厥人,任秦州行军总管,接受晋王杨广的节制调度。长孙晟认为突厥人饮用泉水,容易施行投毒的计策。于是派人在上游投毒,突厥的人畜饮用后多中毒而死,便大为惊恐地说:
“上天降下恶水,这是要灭亡我们啊!”
因此,突厥于夜间率兵遁逃,长孙晟乘机追击,斩首千余级。
史万岁率军出塞后,到达大斤山,与突厥的军队相遭遇。达头可汗派人询问:
“隋军的主将是何人?”
“史万岁。”侦察骑兵报告说。
“莫非就是那位敦煌的戍卒吗?”达头又问。
“正是。”侦察兵再次回答。
达头可汗闻知是史万岁率军前来,恐惧而引兵退走。史万岁率兵急驰,追击百余里,大破敌军,斩首千级。乘胜追入漠北数百里,因敌军逃遁而回还。隋文帝诏令长孙晟再次回到大利城,安抚那里新归附的突厥部众。
达头可汗又派他的弟弟俟利伐从大漠的东面进攻启民可汗,隋文帝又发兵帮助启民可汗守卫交通要道。俟利伐不得不退入大漠。启民可汗为此上表感谢说:
“大隋圣人可汗怜养百姓,犹如上天那样无不覆盖,如同大地那样无不承载。我染干犹如枯木长出枝叶,枯骨更生新肉,千世万世,当常为大隋天子,主管牧养羊马。”
隋文帝又派赵仲卿为启民可汗修筑金河(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定襄(今山西大同市东北)两座城池。
都蓝可汗被杀后,启民可汗已全部占有东突厥的故地。
仁寿元年(公元601年)正月,突厥步迦可汗入侵边塞,代州总管韩洪于恒安(今山西大同市东北)被突厥击败,被废为庶人。五月,突厥男女9万人前来投降隋朝。十一月,诏令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挟启民可汗向北方进击步迦可汗。
仁寿二年三月,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人率兵南渡黄河,掠夺启民可汗的部众男女6000口、各类牲畜共20余万而后离去。杨素率领诸军追击,转战60余里,大败敌军。突厥向北方逃走,杨素又率兵追击,于当天夜间追上敌军。杨素担心敌兵再度逃走,令骑兵稍后前进,亲自带领两名骑兵和投降过来的两个突厥人与敌兵并马而行,敌兵亦没有发觉。突厥在宿营地尚未安排妥当的时候,杨素紧急命令后面骑兵突然冲杀上来,大败敌军,被敌军掠去的所有人口、牲畜全部归还启民可汗。从此突厥逃向远方。杨素又派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升另路截击,多所杀斩后回还。兵既渡河,贼兵又掠夺启民可汗的部落。杨素率骠骑将军范贵于窟结谷东南奋击,又大败敌军,追奔80余里。
仁寿三年(公元603年)九月,突厥步迦可汗部下大乱,附属的铁勒、仆骨等10余部背叛步迦并投奔启民可汗。步迦由于部众逃散离去,便向西投奔吐谷浑。长孙晟送启民可汗并安置在碛口(今内蒙二连浩特市西南)。此时,泥利可汗被铁勒击败而死,射匮可汗与处罗可汗有矛盾,处罗投降于隋朝,西突厥势力从此衰落,而东突厥启民可汗则年年朝贡隋天子。
隋文帝在位的25年间,他在处理同东、西突厥的关系上,虽然也曾多次出动军队,但彼此间的战事和伤亡有限。隋文帝采纳长孙晟的策略,利用东西突厥内部各部间的矛盾,时而挑拨离间,时而笼络其中一方,使之归顺朝廷;时而孤立、打击另一方,并不被其中的某一方所利用,有时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同时,又往往伴之以和亲政策,使东西突厥始终未能联合成统一的力量,未能对隋王朝的边境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历史表明,隋文帝对匈奴的政策是正确的,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在这种政策之下,隋王朝同突厥经济交流和文化往来日益密切,突厥的马、羊大量输入内地,汉人的丝织品、瓷器也大量传入突厥。事实表明,隋文帝时期隋与突厥的关系,友好往来是主导方面,隋文帝所实行的是北和突厥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