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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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用一场大火让你清醒

“许奕安你再这样,我现在就离开!”

无患终于看不下去了,夺下了许奕安手里的书刚准备撕掉,又在他那想求不敢求的眼神下软了心,重重把医书拍在了桌上。

他最近越发不知克制了,每日每夜的翻书,满屋里堆的都是古籍,就连白日里打个盹说梦话,都念叨着无患听不懂的药名。

但是无患并不想看他这样。

许奕安已经快疯了,成天钻牛角尖一样逼着自己研出解药,不说拖垮身子,情志上也受不了。

虽然他从没有当着无患的面发脾气,但时不时从他屋里传来的动静谁都听得到。不是摔茶杯就是扔书,上回她担心出事推门进去,正好看到他拿着茶杯碎片想要自残,到现在他的手上才留着紧捏瓷片留下的深深伤痕。

给他包扎的时候,无患问他:“许奕安,你还记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许奕安却沉默了很久,想在自省又像是迷茫,“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忠叔端了药过来,与无患对视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

本来他们想让许奕安重开医馆的,有了病人分他的心总能好些。

但许奕安却不理不睬,任由那些药材发霉,甚至连求上门来的病人的哭求也置若罔闻,除了无患的解药,什么也不在乎。

看着门外抱着重病孩子苦求无果的可怜妇人,无患终是失去了耐心,先让那妇人进门来等等,又交代忠叔一会儿无论许奕安让他帮忙做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忠叔自然听她的,请那妇人进前厅里坐着,从她那小心环视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对于医馆的关门还是很伤感的。

以往那个妙手仁心,哪怕再晚也愿意为病人诊治的许大夫,怎么就变了呢。

前厅里一片黯淡,后院的无患却杀气腾腾得冲进了许奕安的屋里。踩过满地的书籍纸张,抽走了许奕安手里的卷轴,当即就给了他一耳光。

“醒醒吧,不是说要赎罪么!”

被打到耳鸣眩晕的许奕安愣愣看着她,眼里逐渐有了温度,却不是无患想看到的,身为医者的赤诚。

他伸手想要抢过卷轴,看这样子都快魔怔了,无患当下也不犹豫,胳膊向旁边伸去,卷轴正好对上了烛台里的火苗。

许奕安眼睁睁看着卷轴着火,正要去抢夺,无患却径直将卷轴扔在了地上,点燃了那些医书,甚至有一星火丝迅速爬上了无患的裙边。

被火焰激醒的许奕安终于恢复了理智,拽着无患要逃出房间,可无患却不肯挪动脚步,任由裙底的灼热烫伤脚踝也不肯动。

“你不是喜欢看书么,你不是想救我么。那我就一把火把这些都烧掉,连我也一起,让你再不用劳心。”

许奕安不敢胡乱拍打她裙上的火苗,又根本拽不动定住身形的她,只好高喊着让忠叔来帮忙,可忠叔也不想再看着少爷沉沦下去了,谨记着无患的话咬牙没有应声。

没等到忠叔赶来,许奕安也猜到是无患示意的,当下也不知是赌气还是绝望了,干脆撒了手,和无患一起自困在蔓延开来的火中。

无患一见他如此任性,哪会让他得逞,咬牙提着他的衣服开了门,将他扔出门去。

“你就不能活得好好的给我看么!以前那个有血有肉的许奕安哪儿去了!我不想要解药也不想要你这个样子!你要是真爱我……就放下这些吧。”

她的半身裙边已经烧了起来,浓烟从屋内挤出,外厅的忠叔和夫人注意到异样,仓皇得跑了过去。

“何姑娘你快出来啊这是干什么!”

见他们赶来,无患反而攀住了门把,看着许奕安不容他再多犹豫,“要么,你好好救那个孩子,重开医馆做回原来的你。要么,我就关上门。”

那妇人不明所以,只当何姑娘为了她的孩子绝到了这个份上,当下跪地求她,“我孩子不治了现在就走,何姑娘您别犯傻啊,许大夫我不治了,真的!”

无患没有假装样子,见许奕安有那么一息的犹豫,立马关上了房门,把自己锁在热浪灼人的火海中。

许奕安哪敢再耽误,从妇人手里抢过孩子,几乎是跪着向前几步,“我治!我治!都听你的,你快出来我全都听你的!”

忠叔怕无患真的被烧死,也迈上台阶想要拉开房门,“何姑娘你快出来啊!”

无患这才开了门,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就已满头是汗,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了。

更要紧的是她的左腿被烧伤,皮肉被炙焦的刺鼻气味让许奕安顿时红了眼。

他顾不上其他,打了水浇在她的腿上,这般剧痛连无患都忍不住皱了眉,好在伤得并不算深,以她的体质有个几日便也能好。

忠叔忙着扑灭,那妇人也主动来帮忙,许奕安却被无患推到前厅去,“你现在就给这孩子治病,不准耽搁!”

许奕安无法,将孩子抱到通室去,难怪那妇人那么着急,这孩子不仅高热,连气息都已微弱了。

“再拖下去真得没命了……”

听到他的嘀咕,无患暗自嗤鼻,你还晓得啊。

不过更多的还是安心,他终究没忘自己是个大夫,终于能摆脱自责的心魔了。

“无患来帮我。”

有了精神,就连语调也不同了,这才是无患爱慕的许奕安,以前没觉得,如今才发现他有个暴脾气也不是坏事。

也不管后院的火会烧成什么样,两人有条不紊得给孩子诊治。几针下去便稳住了气息,灌不下药就用熏的,背上刮了几条紫痧出来,才算褪了急热。

这会儿通室的窗户没开,大门也关着,没多久许奕安就闷出了一身的汗。无患顺势开了门窗,也算是给大家个信儿,让许奕安没法反悔。

木板被一块块卸下,彻底开了大门的医馆这才透了气。

一阵暖风吹过,几片粉白的花瓣被卷了进来,伸出头看过去,原来是斜对面的街边,那株紫叶李已经满树芬芳了。

树下那家卖汗巾的铺子生意不错,心宽体胖的老板娘将老主顾送出门,正巧瞧见了无患,豪放得拍了下大腿便走了过来。

“哎哟!原来你们在呐!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你可不知道呢,这段时间我们都在说,没了许大夫我们可找谁看病去呢。”

无患被老板娘的大嗓门逗笑,客气得回了一礼,“前段时间我病了,许大夫分身乏术照顾不过来,只能先关了医馆。”

老板娘是个心粗的,又或许没听人说起那天下半夜,许大夫抱着面色不对的无患冒雨跑去医馆的事,笑呵呵的便也揭过了。

许奕安听到动静,擦擦手也走了出来,老板娘打招呼的模样竟是一扫之前的颓唐癫狂,好一个气度翩翩的许神医。

无患觉得好笑,在老板娘走后,微瘸着腿慢悠悠绕到他身边来,“你这变脸的速度倒是真快。”

许奕安苦笑,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要是再不收敛可就真留不住她了。

“不过啊,感觉好久没看到阳光了。”

他跨出门槛,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那些或远或近的花树,绞痛了许久的心扉的确舒缓了不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许奕安揽过走到他身边的无患,两人与偶尔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贪得闲适安逸。

可没过多久,他们的闲心就被浇了个干净。

就在他们俩忘记后院还有忠叔在拼命救火的时候,火势终于控制不住了。最后还引来了火龙队才算没酿成大祸。

好一阵训斥后,才算赔了罪脱了身,面对着狼藉一片里外湿透的后院,许奕安悄悄戳了下无患的后腰。

“下次可千万别这样闹腾了。”

“……这还不是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