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朝阳不忍看微光为沈易枝提心吊胆着,他换好衣服后,开车带她去亚希瑞酒店联系线人。
半小时后,到达酒店门口,邢朝阳和微光穿的都是便服,所以服务员自然而然地迎上来问:“先生,小姐,请问是住几间房?”
邢朝阳径直走到前台,把警察的身份牌拿出来给服务员看,那个前台的小姐立马拨打了一个电话。
之后,一个先生过来招呼他们:“是邢警官吗?这边请。”
那位先生将他们带至十二楼的电梯里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全是酒店各个角落的摄像头录像。坐在里面观察摄像头的一个保安起身,迎接邢朝阳和微光。
“老李,这是微光。”邢朝阳进来后,打了招呼,跟保安介绍他身后的这个女孩,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嗯,我查到曹嫌疑人十几天前,曾来这住过几天的房,其中,有个男子进了他的房间。”老李放大视频,然后暂停,锁定在一个面容模糊的黑衣男子身上,“这几天,这个男子又出现在酒店。”
老李迅速地将另一组视频调出来,暂停,模糊且相似的脸庞,这时,他的身边还有其他人,他们一同跟在一个大老板的后面。
微光因为注意到他们都跟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后面,一时猜想到了什么,手不由自主地指向了视频中的那个大老板,问:“这个......是谁?”
“如果我查得没错,他应该是X市有名的建筑业大亨,柴宏先生。”老李神情严肃地说,“我现在还不敢断定,柴宏是否与贩毒案有关。”
邢朝阳听后,冷静地说:“你继续观察,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然后,他将微光拉至一旁,小声地说,“我现在也不能断定沈易枝在哪,但我们可以跟着这个柴宏,也许能发现什么。”
“朝阳......”微光十分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都是朋友,说这么多谢谢干什么。”他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后脑勺,“我也担心沈易枝啊。”
“关于这个案件的事情,你还可以跟我再说一些吗?之前的断臂尸体,查得怎么样了?”她状态镇定下来,开始缕清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之前,她和沈易枝刚相遇不久,他带她去尸检,从邢朝阳口中得知了断臂尸体的事。然后又从新尸体的血液里找到海洛因的成分,怀疑是吸毒导致意外自杀身亡,调查死者的生前人际,怀疑了几个在工厂跟他关系要好的同事。
这两具尸体生前都是吸毒者,于是警察在发现尸体的村落走访时,那几个在工厂的嫌疑人像是早就探到口风,早就逃之夭夭。后面警察守着各个高速口的摄像头,两个月过去,还是没有找到他们。
两个月后,曹嫌疑人刺杀沈易枝未成功,还暴露了身后有人给钱要他去刺杀沈易枝的事。
又因为十年前,沈易枝的父亲曾是缉毒警察,曾经摧毁一个贩毒的窝藏点,抓了十几名贩毒者和搜查出几公斤的冰毒。本以为这事已经了结,却没想到还有贩毒组织并未消灭干净,杀害了沈易枝全家,绑架沈易枝。
沈易枝被爷爷带回香港,也算是躲过了一劫。但是十年后,他还是回来了,因为大仇未报,坏人依旧逍遥法外。
什么血海深仇至于要置人于死地?理清前因后果的微光很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年,为什么贩毒组织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追杀沈易枝?”
坐在车子里,守在酒店门口的邢朝阳想了想,试图解释道:“微光,我知道你很难理解,但是作为缉毒警察的家属,贩毒罪犯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如果沈易枝没有回到这个行业,而是做别的事情,没有做法医或者刑侦学专家,大概他们也不会发现他。”
“或许就是因为前两个吸毒的尸体,都是他尸检的,也是他判断出尸体吸毒的位置,找到了死者生前的工厂......”邢朝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紧蹙眉头,忽然得出了结论,“没有想到,这个贩毒组织的眼线,比我们想象中得要多,隐藏得更深。”
整件事细思极恐,微光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会你们警方里也有眼线?”
“否则怎么会追查那么久都查不到?每次那些贩毒的总能抢先一步躲开你们警方的搜查,还有,你去追曹嫌疑人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你跟上了,你身后的队友竟然跟散了你?”微光越想下去,越是头皮发麻,“所以沈易枝就是怀疑警方里有他们的眼线,才独自抛下你们去追查?”
邢朝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应该就是他不跟警方的人联系,还让我保密他的行踪的原因。”
得出结论后的微光,焦躁得都要吐血了:“他们隐藏极好,心机又深,设置陷阱重重,沈易枝势单力薄,这让我怎么能放心!”
身边的邢朝阳见她如此紧张沈易枝,不停地往沈易枝手机里打电话,这回,手机里也是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微光急得都快哭了,但还在忍耐。其实她恼啊,沈易枝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撇下她一个人去冒险,现在还彻底失去了联系方式。
“现在该怎么办?”微光转过头,望向车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很衬她现在的心境。
“等着。”邢朝阳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他从抽屉里抽出张纸巾,看似很随手地递给她:“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微光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纸巾,默默接过喷了个鼻涕:“我哪有哭。”
“现在不就是吗?”邢朝阳趁她不注意时忽然凑过来,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眼睛都红了。”
她神色别扭地躲开他手指的摆弄:“没红!”
邢朝阳退回原位,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忽然,很阳光地冲她笑:“你放心,他一定没事。”
“我知道啦!”微光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也跟着笑了。
笑过后,车里又安静下来。
微光无精打采地转向窗外,邢朝阳沉默地拿出打火机,掏出万宝路,问:“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你抽吧。”她没回头看他,自己陷入了某种低落的情绪中,过后,冉冉烟雾从车里飘出车外,她转过头,拿过他手里的烟,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你不会也想抽?女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邢朝阳从她手里拿回烟,按灭了烟头,将熄灭的烟条扔进垃圾箱,然后淡定地看着酒店门口说,“柴宏出来了。”
见他坐上了私家车,车子开走后,邢朝阳迅速踩油门跟上去:“虽然不知道跟踪他有没有用,但这样做,我们心里都会好受些。”
心情持续低落的微光听出他的心思细腻且周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
“微光,我和沈易枝一样,都想找到那个贩毒组织,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成为孤儿。”邢朝阳定定地望着前方,眼神好似虚无般没有焦距,他的神情是在她面前从未有过的孤独淡漠。
那一刻,她忽然上前抱抱他,无关爱情的,抱抱他。
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当她的手臂突然环住他的脖子时,他正在开车的手忽然僵住了。
这个时刻,一个无言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短短几秒的拥抱,美好得让他仿佛呼吸都停顿了。他的鼻尖嗅到她发梢的微微香气,柔软的身子贴着他的手臂,感受到一阵旖旎般的温柔。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几秒钟后,便松开了手,退开他的身旁,让他继续开车。
“小庆,这些年来,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容易......”她问。
隔了几秒钟,邢朝阳才缓缓开口:“我很久没到听别人这么叫我了。”
车里又安静了,比刚刚更静,更无言。良久,邢朝阳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温暖的火焰:“微光,谢谢你。”
他比谁都清楚,那只是一个无关爱情的,充满怜惜与理解的拥抱。
微光愣了愣,随即,忽而笑起来:“怎么最近我们总是在不停地跟对方道谢,有什么好谢的,我们可是朋友啊。”
邢朝阳转回头,继续盯着前方那辆柴宏的私家车,专心地开车,然后笑着说,“你先开始跟我客气的。”
柴宏的私家车一路开到了城市豪华的别墅区,之后,邢朝阳把车停在别墅区外,眼睁睁看着柴宏下车进了小区。
“跟踪柴宏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啊......”微光很是遗憾。
邢朝阳知道她灰心,一时没接话,等柴宏完全走进小区后,他等了几分钟,见柴宏的司机把车开进了小区的停车场,他也开车跟了下去。
柴宏司机把私家车停好后就下车了,然后再打车回家。这是私人司机的工作。
趁司机下车走出停车场的时候,邢朝阳直接推开车门,速度极快地追上他,三五两下把他制服在地。那司机惊慌失措中大喊救命,邢朝阳直接威胁道:“你再喊,我就当场了结了你。”
几分钟后,邢朝阳把司机推进自己车里的后车位:“别乱动,我有几个问题问你,老实回答,就放了你。”
坐在前面副驾驶位上的微光被邢朝阳这猛男般的操作给惊呆了。
“你们是谁,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有摄像头?如果你们干了什么,警察会立马把你们抓起来!”那司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声嚷嚷道。
“我自己就是,我还怕?”邢朝阳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证明自己警察的身份牌在他眼前晃了晃,开门见山问,“柴宏是不是在背后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就是一个负责开车的司机而已!”
邢朝阳横眉怒目地看着他,眼睛像传说中山洞里的巨龙般又亮又大,还带着威严的凶意:“别给我装,那我换个问题问你,他平时有没有去一些偏僻地方的习惯?”
见惯了邢朝阳对自己嬉皮笑脸,神情人畜无害般的微光,在见到他审问犯人的模样后,开始深切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是她所认识的邢朝阳?
然而她来不及疑惑,那司机已经屈服于邢朝阳的淫威之下,双腿发抖地看着邢朝阳手里那根电棒,哆哆嗦嗦地说:“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但不是我开车去的,而是老板他自己去的,周末的时候,他都喜欢去什么XX度假村.....”
度假村的名字一出来,微光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正是之前发现吸毒尸体的那个度假村吗?
然后邢朝阳又逼问那司机有关于柴宏的其他问题,末了,他目光严峻地看着司机说:“今天的事你谁都别说出去,既然你不知道柴宏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参与进来,如果你回去告诉柴宏有警察来找过你,我相信你饭碗也不保了。”
“是是是,我知道。”
邢朝阳最后说这话时,勒紧司机的衣领,嗓音厚重,威胁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只是私下调查,如果你走漏风声,我不会放过你。”
将司机放走后,微光这才幽幽地问他:“如果司机不听你的,转头就去告诉了他老板,那你这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那就兵行险招,见招拆招了。”邢朝阳无奈地笑了笑,“再说了,我不这样做,怎么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随后,邢朝阳坐在驾驶位上,拨打了一个号码:“喂,老李啊,是我,刚刚我去跟踪柴宏了,还偷偷抓了他的司机来审问......”
“朝阳啊!你怎么那么鲁莽!万一柴宏知道了,我们这几天的蹲点啊岂不是白费了?你做事就不能先跟我们商量一下吗,局长不是都放你在家休息了,你还出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微光都能隐约听到老李在电话里气势汹汹责骂邢朝阳冲动的话语。
然而,邢朝阳很无所谓地笑笑,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微光,然后转过身,靠在车窗边上小声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行了,小声点,我这边还有女孩子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啊。”
微光垂下眼眸,手指都拧紧在一起,她想起这一整天,邢朝阳为了帮她找沈易枝,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
挂完电话后,邢朝阳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眼见天色已黑,他潇洒地笑问她:“天色不早了,今天我们都没能好好吃顿饭,不如现在先去吃顿晚饭?”
此刻微光心中百感交集,听见他提议后,连忙说:“好,好啊,正好你忙了一整天,晚饭就由我来请客吧。”
他一看她如此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她顾虑什么,于是,他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用想太多,虽然我抓了司机,他也许会出卖我,但是柴宏知道了警察正在调查他,他就会紧张,然后有所行动,这样,我们找到他把柄的可能性才会更大嘛。”
微光听了他的话后,低下头小声地说:“我都知道的,我也猜想到了,可我也担心你鲁莽后,不仅会打草惊蛇,也会让他们盯上你,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她说,她会担心他?邢朝阳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微光的这些话,还是让他原本冰凉的心海,平白无故的暖了几度。
“我没事的啊!”邢朝阳开朗地微微一笑,凑过微光的耳边,故意小声地说,“你还是担心那个弱不经风的沈易枝有没有事吧。”
他的一句话,瞬间就把旖旎在俩个人空气中的暧昧与温柔,全部驱散了。
提起沈易枝,微光心里就难受,赌气般说:“别跟我提他!他这样让我提心吊胆,倒不如就在外面自生自灭好了!”
邢朝阳笑而不语,默默继续开车,女人说起狠话容易,可最后还不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