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他似微光乘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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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拨开云雾(2)

一个月后。

N市机场的候机厅内,上身是简约的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装裤,身形干练的微光拖着二十二寸的行李箱,笑容可掬地对抱着她的路诗琪说:“宝贝儿,放心吧,在这安心等我回来。”

“你去缅甸可千万要小心行事。”路诗琪还是极其不放心,依依不舍地抱着她。

微光潇洒地甩起她利落的短发,神采奕奕地说:“邢朝阳他们会接应我的,顺便我还可以替你看看你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我男人?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

“嗯?是谁昨晚和他打电话打到凌晨十二点?”

路诗琪哑口无言。

“时候不早了,微光,在那边有什么情况就联系我们,这次是林副局长派你过去协助案件,一定要万事小心。”老李好心地提醒她。

微光昂首看向老李,真诚地冲他鞠了个躬:“谢谢,我会注意的。”

飞往曼德勒的飞机准时起飞,天空之上,坐在机舱里的微光,看着窗外的云层洁白无瑕,如同松软甜蜜的棉花糖,让她很想扑在这云朵里,太阳从远处穿透过来,沾上光芒的云层,它的下方是连绵的旷野。

似乎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也许是因为那场大火,让她又一次面临生死离别,让她再次在鬼门关上走一回,刚醒来后的那几天,她不会笑,也不会哭,更不会说一句话,到点按时吃饭吃药,每天沉默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日出日落,昼夜交替。

路诗琪还以为她是得抑郁症了。

几天后,医生宣布她身体无碍,可以出院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猛然清醒过来。

她回到家,开始收拾好自己,将长发剪成短发,坐在书桌前研究全国各地的贩毒案,之后,她主动向林副局长提出,要去金三角。她给了林副局长一个无法拒绝她的理由,她要去找陶世清,而且,那些人一定也在等她去找陶世清。

路诗琪在电话里跟邢朝阳说,如梦初醒后的微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比从前成熟自信了。

“任何一个失去亲人,经历过生死的人,都没有办法再回到当初无忧无虑的样子了。”邢朝阳百感交集地说。

“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路诗琪在电话里问。

良久,路诗琪听到他沉重地喘气声:“我有过。”

路诗琪握着手机,忽然之间,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随即,她微微一笑,眼底藏着悲伤:“朝阳,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原来我喜欢你,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你,走进过你的心底。

“傻瓜。”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了她的伤感,语气忽然变得很温柔,“那是曾经,现在,可不一定了。”

路诗琪感觉到视线好像被一层水雾给遮住了,于是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手背被眼泪浸湿,她还是在笑着,声音甜甜地说:“也对,我喜欢你也是曾经的事了,现在,我也说不准我自己的心。”

邢朝阳,我才不会承认,我还喜欢你。等你的心底,真正住进我的时候,我才会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大其力镇位于金三角腹地缅甸一侧,与泰国的美塞口岸相通相连,是缅甸出入泰国的门户。

摇摇晃晃的卡车行驶在山路中,东南亚的酷夏炎热,选择在最闷热午后的长途跋涉,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明智的选择。

疲惫不堪的微光靠在破旧的车窗上打盹,山路坑坑洼洼,一个大拐弯后,震得她顿时清醒过来,猛地问:“师傅,到哪了?”

“没问题的话,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目光一转,看向远处那些绿油油的田野,大片大片的罂粟正迎着骄阳绽放,美丽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缅甸的大其力镇与泰国的美塞镇隔河相望,由一座石桥连接两地。正是旅游旺季,美塞镇因位居泰国边境的交通要点,又是游客前往金三角、清盛等地的必经之地,所以客流量大,美塞镇居民便抓住这一点,让街道的两旁尽是鳞次栉比的商店,售卖泰缅两地的日用品、工艺品和土特产等等。

在距离美塞镇和大其力镇三公里的郊外,有不少依次建起的工厂,渐渐形成一片工业基地。

沈易枝来德曼雷工厂工作有半个多月了。

一开始,德曼雷工厂只是想找个中国翻译来方便做生意,但后面发现,这来应聘的中国人不仅精通几国语言,还很熟悉产品的加工运作,便让他入仓库当人事管理。

这天,沈易枝接到上司的安排,负责招待从中国过来谈生意的客户。据经理所说,这位客户有意要和他们德曼雷工厂进行长期合作,让他带客户参观公司并做翻译。

“Lyndon,这是Miss Tao,刚从中国来的。”沈易枝的泰国上司,领着身后的几位员工,用不太流利的英文介绍道。

他定眼一看,只见那位Miss Tao正从后方气定神闲地走上来,清新靓丽的齐耳短发,看着他的眼睛如黑猫的瞳仁,闪烁着狡黠的光彩,自信的笑容妖娆且意味深长:“你好,Lyndon先生。”

“你好。”沈易枝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神情平静得仿佛心底里没有任何惊涛骇浪。

接下来,他的泰国上司领着从中国远道而来谈生意的陶微光巡视一遍公司,并用泰语介绍他们公司的产品优势和地理优势。

接着,沈易枝会用地道的英文翻译一遍,讲到一半,微光她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语发音说:“Lyndon先生,尽可能翻译成中文吧。”

沈易枝淡定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温柔:“好,我会和你说中文。”

参观完公司后,微光提出要去工厂的仓库看看,泰国上司本来还有点迟疑,但看见微光指了指公文包里的合约后,立马换了副嘴脸,笑眯眯地迎合:“好的,我这就带你下去。”

德曼雷工厂是做植物原材料加工,以及木材加工,主要生产牙膏、纸巾等生活用品,而此次微光以路诗琪家的大型超市来做掩护,来德曼雷工厂假装谈生意,实则参与案件调查。

这些事,微光不说,沈易枝也明白。

从他在公司门口看见她英姿飒爽的模样时,便知道她来这目的是想做什么。

他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身后,充当一个普通的翻译。这时,那位泰国上司正在带微光参观仓库里的那些生活用品时,有个紧急电话打了进来。

泰国上司匆匆地转身接通了电话,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后,转过头对她面露难色。

“先生,你有急事可以先去忙,我让Lyndon先生带我就好。”微光神情从容地说。

那人走后,隔间里的小仓库室只剩下了她和沈易枝。

她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往仓库室的门口走,在离门口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沈易枝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

微光平静地回过头,眼神礼貌而疏离:“有事吗?”

“你不应该来这。”他的神情忧郁,声音低沉温和。

她静静地看着他,说:“Lyndon先生,你好像管得太多了。”

“微光。”沈易枝拉着她的手未松开半分,看着她的目光坚定,“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微光后退一步,甩开他的手,大声地说:“我回去?沈易枝,你凭什么要我回去,我父亲一直下落不明,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待在N市?”

沈易枝看着她的举动,眼底闪过一阵受伤的情绪,但很快用冷漠掩饰了:“你在这,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他的神色漠然,眼神望着她却好像已经不再带有丝毫的情感,转过身,推开门,脚步没有停留:“随你吧,照顾好自己。”

微光愣了愣,再回神时,只见他干脆洒脱的背影,走得特别倔强。

她惆怅,心里像被石头咯着般的疼,明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忍不住直言快语,竟又伤到了他。

想起分手的那个晚上,她看似走得最干脆,最无情,可是,她哭到声嘶力竭,整夜失眠,想的全都是他们相爱时,他的笑,他的好。

他一直都那么珍惜她,保护她,在她昏迷的时候,她总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跟她说着悄悄话,她拼了命想用力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沈易枝,你究竟跟我说了什么呢?

是不是对你而言,那些都不重要了。

从德曼雷工厂出来后,见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门口,微光刚想走过去,邢朝阳已经眉开眼笑地从车里走出来:“陶老板,我这个司机来接你了。”

“没想到一个月不见,你是越来越调皮了。”微光打趣着说。

邢朝阳走到她面前,在盛夏的阳光下,她的短发显得十分耀眼,气质和神情都比以往更精神干练,使人眼前一亮。他笑了笑,由衷地赞叹道:“果然好看的女生,无论长发还是短发,都是好看的。”

“朝阳,你是不是跟路诗琪混久了,都被她传染了呀。”她恰到好处地弯起嘴角,笑道。

“也许是。”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走吧,我带你去吃这最地道的美食。”

邢朝阳带着微光来到沿河畔而建起的度假村落,大大方方的点了满桌的泰国美食,有冬阴功汤,菠萝炒饭,青木瓜沙拉等等,点完以后,他把菜单放回给服务员,喜笑颜开地同她说:“来到这,有没有什么想去逛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

微光看着满桌的泰式佳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能让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都快过意不去了。”

“没事,这都是朋友该做的。”邢朝阳绅士地替她勺了一碗冬阴功汤,放在她的桌前,“见到沈易枝了?其实他.......”

“别提他了,都已经过去了,我来这,真的就只是想破案。”她的脸色一沉,“跟我说说你们现在的打算吧。”

他颇为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后,淡定地替自己勺了一碗汤,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先不谈工作,吃完饭后我再告诉你。”

“好。”听他都这么说了,微光立马就拿起勺子扒饭吃,她狼吞虎咽地嚼着饭,完全没有注意到米饭沾到了嘴边,邢朝阳看见后,忍不住偷笑,又将一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她。

“慢点吃,擦擦嘴角,你想要知道什么,等下我都会告诉你。”

他递过纸巾的这份疏离却又友好的动作,让微光心里觉得很暖,她停下动作,愣愣地接过纸巾,看见他在阳光中冲自己笑得极其温柔,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画面。

那时候,他们才刚刚重逢。她还不确定他就是当年逗她玩,欺负她的小庆,他陪她跑过五公里的城市长跑,跑到中途的时候,她累得气喘吁吁,怎么也跑不动了,但还咬牙坚持着一步两步慢跑,这个时候,邢朝阳从志愿者台那边拿了一条毛巾。

“别着急,擦擦汗,你看你,脸上全是汗水。”他伸出手,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毛巾。

当时,累得弓下腰的微光抬起头,便见他温暖且憨厚的笑容在阳光里,灿若晨曦,令她感动。

不知道为何,远在国外的她,面对此时的场景,竟回想起了那么久远的往事。

也许,她早该明白的。邢朝阳对她,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看似镇定地说:“谢谢。”

邢朝阳浅浅一笑,没再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很卖力地吃午饭,那架势像是要把自己的肚子吃到撑破,也像是要努力吃尽所有的悲伤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