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入过伍,退役后被安置到一家企业上班。企业开始很红火,后来走了下坡路,一直不死不活的。老陈五十岁那年办了内退,每月可以领到几百元的生活费。老陈的儿子正在上大学,妻子也是下岗职工,又是一个药罐子,这点生活费不要说给儿子交学费给妻子交医药费,连日常生活的支出都远远不够。
老陈开始四处找工作,寻觅离岗再就业的机会。无奈年龄已过五十,没有哪家单位愿意接纳他。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所小学缺少一名门卫,老陈终于得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唯一令老陈感觉美中不足的就是工资不高,每个月薪水九百元。好在儿子挺争气,知道父母挣钱不易,一直在学校勤工俭学挣学费,并且再过一年就大学毕业可以上班挣钱养活自己。老陈感觉自己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老陈本身就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再加上过去在部队的熏陶,只要是校领导交待的工作,他都会认真细致的完成。过去学校偶有不三不四的人进出,门卫怕惹事,不敢管,因此学校常有自行车丢失的现象。而老陈紧守门户,不明身份的人一律不许进入校门,虽然他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但学校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丢失自行车等公共物品的情况。老陈心地善良,每天中午、下午放学后,看到没有家长来接的孩子,他就从门卫室里把桌子搬出来,看护着孩子们做作业,直到家长接走了所有的孩子,他才去吃饭。校园里有几处花园,由于平时没有人打理,学生们只知道给花草浇水,花草长得参差不齐。老陈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只要没事,他就主动去修剪花草,给花草施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过往看起来乱糟糟的花园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生机盎然……
我所在的单位,恰巧缺少一名花匠。那天在家中吃早饭时提起这事,孩子和妻子异口同声地说到了老陈。我留了心,向单位领导汇报了这件事,领导让我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来?我提到了老陈家庭困难的问题,领导爽快地说,报酬高一些不是问题!下午我主动要求去接孩子,目的非常明确,见一见老陈,顺便把他挖到我们单位,也算是在生活上拉他一把吧!
我到了学校,孩子还没有放学。我看到大门内站着一位穿着军装的五十开外的人。猜想定是老陈,经过自我介绍,我提起了我们单位缺少一名花匠的事,问他愿不愿意来?他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说工资比起在学校当门卫高很多,条件是不错的,请他好好考虑一下!原以为较高的薪水会打动他的心。但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态度依然如故: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只想呆在学校里,其它哪个地方也不想去!
我还想再说什么,此刻下课铃声响了。学校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各个班级的孩子涌入操场,排队准备离校。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看到了一个令人感到相当震撼的场面:每支学生队伍走到老陈面前,都一齐向他招手说:爷爷再见!老陈也笑逐颜开,一一和孩子们挥手道别,更有一些调皮的孩子与他击掌道别,老陈此刻也像个孩子不知疲倦地与学生们一一击掌,整个过程像首长检阅部队的庆典仪式。这所学校有一千多名学生,老陈沙哑着嗓子几乎是有声必应,而这种场面,他每天就要经历两次。
在那个瞬间,我突然特别羡慕老陈,我知道老陈不愿意另谋高就的原因了,他此时内心的成就和幸福感,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