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
连续几天的日晒使的SJ城的夜晚不那么寒冷。
也没有几个夜晚可以享受了呢，两个星期的休假即将结束，归期已至。
这会是她参加的最后一次舞会吧，维妮卡站在珠光宝气的大堂门口，这里的奢华并不是她舍不得离去的原因。
她站在门口有一阵了，在确定约瑟夫还没到之后，才走了进去。
乔安娜马上迎了过来，挽住她的手，“衣服很称你呢。”
维妮卡拼命忍住才没把手抽出来，毕竟她是主人，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旁边不少人看着呢，她再惹人厌烦，也不该当场给她难看。
明明互相不喜欢，干嘛非要假模假式地靠在一起？
这个女人，到处都透着古怪。不过今天她不是来研究她的，就随她去吧。
“他来了，期待吗？”乔安娜唇角轻动，低低地说。
维妮卡屏息向大堂门口望去，看见约瑟夫常开的那辆黑色跑车停下了。
跟演戏似的，乔安娜看上去比她更想知道事情的发展呢。
维妮卡跟着乔安娜往门口走，她脸上的表情一定藏不住内心的忐忑，喉咙发紧，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约瑟夫走下车来，把钥匙扔给门口警卫。
早就知道舞会会场是按上个世纪初的风格布置的，亲眼看见他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栗。那个过去缠绕了他这许多年，是他必须背负的债。
而债主正站在门口，和那时候一样，穿着那件鹅黄色的旗袍，由乔安娜引荐给他。
那张清秀的面容上，神情因紧张而胆怯着，犹如初见。
“塞提亚？”约瑟夫有一瞬间的失神。
乔安娜在维妮卡身边发出一声听得见的冷笑。
他在喊谁？
“我没骗你吧？你看，他根本无法忘记旧爱。”乔安娜压低的嗓音充满蛊惑，要把这思想灌进维妮卡的脑子似的。
旧爱？维妮卡眼前闪过那张黑白照片，既而恍然——那个女人就是塞提亚。
“所以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心里猛地抽痛。为什么救她数次，为什么关心她，原因只是她有一张与他爱人相似的脸？
她是维妮卡！
询问声虽然很轻，却像一声雷鸣打醒了约瑟夫。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维妮卡眼中的痛楚也刺痛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约瑟夫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理清楚了眼前的状况，以心音去问乔安娜，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安娜也不回答，只是妩媚一笑，挽着维妮卡的手抽了回去，轻轻在维妮卡的后腰上推了一下，眼神却寒冷如冰。
“解释啊，为什么会叫错人呢？”她在一旁添油加醋。
维妮卡心中绞痛，却没漏掉约瑟夫刚才看乔安娜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知道吸血鬼们有自己的沟通方式，他们在说什么呢？是想警告乔安娜不要拆他的台吗？
“刚才那一幕太像我当初见到塞提亚的情景了，所以我……”他嗫嚅地解释，他已经不会把维妮卡和塞提亚当作一个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他会受吸引，完全是因为她的个性……
只是过去在他心中萦绕了太久，他背负的歉疚太多，才会一时眼错。
“所以你一不小心就真情流露了？”乔安娜截过他的话茬，企图把他的解释变得更没有说服力。
如果他刚才真的是在提醒他，那么显然约瑟夫失败了。
维妮卡本来的想法也如乔安娜所说，可是她这么一说，她反而冷静下来。
从头想去，一开始乔安娜就没安好心地给了她这件衣服，蛊惑她去探究约瑟夫的秘密。所以就算约瑟夫有问题，也不应该让乔安娜在这看戏！
“你不要一直误导她！”约瑟夫终于动了真怒，他低吼一声，目光难得的凌厉。
你真的这么在乎她？
乔安娜吓了一跳，约瑟夫从不会这样跟他说话，而这次语气如此不客气，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是！”他也不管什么心音、磁场了，直接讲了出来。
“你在乎的是和塞提亚相似的面孔，根本不是在乎她！你清醒点吧！”人类女子到底有什么好，从前一个塞提亚，现在又来个维妮卡，他是血族里高贵的领导者，不应该配这么无能的女子！
“既然你知道我在乎塞提亚，为什么又要骗她自杀呢？”
是的，他一直知道。
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乔安娜对塞提亚说只要她自杀，他会因为她快要死掉而把她转变成吸血鬼的。
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塞提亚等于是死在他手里！所以他没有再怪罪乔安娜，可这一次，她又要来插手他的事！
而可笑的是，她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对他有意思，只是觉得他不该爱上人类罢了。
“我只是不想看你继续犯错误。”乔安娜呆了一呆，才牵强地说。
犯错？他没有爱上塞提亚，所以塞提亚死了，他错了。可是他爱上维妮卡，他又错了，人类和吸血鬼不回有好结果，永远。
盛怒忽然间消散，他清醒过来。
“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维妮卡强调着单独这个词，听起来这里面的事很复杂，她需要他的解释，但有乔安娜在，一定什么也说不清。
谈什么呢？谈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的感情？
可是谈完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前些日子是他被自己的心蒙蔽住了理智，才会放任自己对维妮卡的感情，他必须克制住，否则结果——哪会有什么结果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约瑟夫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抑住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语气平淡而温和。
“我有话要说！”维妮卡的高声调引来舞会其他客人的侧目，她自己也愣了一下，对罗嘉的事争取到底尚有情可原，对他怎么也……
从对乔安娜的将计就计开始，她只顾着找他的答案了，却忽略了她自己想找答案的原因。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一样”到她不想放手的程度了吗？
“我坐后天凌晨的飞机，明天要收拾东西，也只有今天有机会了。你不想让我揣着遗憾走吧？”是了，她期待这场舞会的真正原因不是乔安娜的设计，而是她想要和他好好谈谈。
他到底还是狠不起心肠呵，约瑟夫看着维妮卡坚持的目光，咬紧的牙关禁不住松动。
“跟我来吧。”余光看见乔安娜还待说什么，他以眼神制止住。
乔安娜被他一瞪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双眼一横就要发作，柏修斯忽然走过来挡在她身前。
我们两个的账还没算完呢。
乔安娜紧闭着嘴唇看着柏修斯，没有再试图阻拦约瑟夫他们。
车子径直开上沿海公路，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海边，上一次他们发生误会，也是在这里解决的。这里，会是他们感情的福地么？
“铁达尼号就是在那边沉没的。”
约瑟夫指着寂静的海面，海水在夜中呈深黑色，像是能把一切都吸走似的。
维妮卡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冷吗？”黑暗中约瑟夫的视力还是一样好，他关切地询问，说着拖下西装外套搭在维妮卡身上。
黑色的外套。
30年代的西装和现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他已不常穿黑色了。
摇头，她并不是冷，只是电影里那段感人的爱情，原来就是在这片海域里葬送的啊……那么她的，又怎么就会被祝福。
“想什么呢，那只是电影罢了。”约瑟夫洞悉她的想法。
“我到觉得我遇到的更像是电影情节，”维妮卡也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胡乱联想，“愿意跟我说说你和塞提亚的故事吗？”
她试图表现得轻松自然，但她的表演一向很糟。
“她……是我的供血人。”
就是说，他一度是靠吸她的血而生存的吗？
“这关系……听起来很亲密。”
约瑟夫回的吞吐，维妮卡接的更吞吐。
“可能从人类的角度看起来是亲密吧，但对于吸血鬼，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这关系就好比吃鸡蛋的人与下蛋的母鸡，当然这个比喻不能说给维妮卡听。
“所以塞提亚爱上了你吗？”她反应是很快的。
约瑟夫点点头。
“然后你也爱上了她？”她问话的同时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吸血鬼很难爱上供血人的……只是塞提亚她，很需要有人照顾。”保护欲不是只有人类才有。
“你，到底是在承认还是在否认呢？”维妮卡迷糊了，他说话总是这么云山雾罩的，听他的话意多半靠猜。
“总之是我对不起她，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死。”月光撒在约瑟夫的脸上，正照出他眸中深深的歉疚。
“可刚才你不是说塞提亚是自杀的吗？”她读着那份内疚，隐约感觉到什么。
“若不是我没爱上她，她就不会想死；若不是我没爱上她，我就可以救活她。”紧闭上双眼，在柏修斯面前他尚不能如此真情流露，怎么到了维妮卡这儿他就控制不了情绪呢。
“你说的救活，该不会是指……”把她变成吸血鬼吧？
明白她未说出的意思，约瑟夫再次点了点头。
所以他一直记得塞提亚，是因为他觉得他需要为她的死负责？维妮卡渐渐掌握了情况，“那你为什么没救呢？”
“因为我是个害怕负责任的坏家伙，如果我转变了她，就意味着我必须留在她身边。”
“她真傻。”
那么多人想要活着却不能够，比如罗嘉……而塞提亚却轻易选择断送掉自己的生命，她真是，傻得可怜。而这个男人，更傻。
他所做的决定不正表现他的责任心吗，她相信就算他把塞提亚变成了吸血鬼，如果不想和她在一起还是有办法躲开她的。
幽幽地叹了口气，吸血鬼与人一样，都是有好有坏——而她遇到的这个，是一个有责任心又体贴温和的吸血鬼。
他眼中的自责，让她心疼。维妮卡忍不住伸手去抚约瑟夫的脸颊。
“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你不必承担这份责任。”
“你不觉得我是见死不救吗？”她的抚摸让他忍不住颤栗，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害怕，怕她会有一点点嫌他不够好。
“我不懂，把一个人变成吸血鬼，那个人还算真正的活着吗？”如果是那样，全世界的人类都去做吸血鬼好了，好要人类做什么呢？
约瑟夫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人问过。他忽然想到柏修斯，他这个真正的好朋友对自己变成了吸血鬼是很愤怒和不能接受的。
过了快50年才能够面对这个现实，却还不能适应他的新身份。
人类柏修斯和吸血鬼柏修斯，显然是不同的。
“我想就算这个人的面貌没有改变，他的身体他的思想，肯定都不会是原来的他了。”他认真地回答。
“所以啊，你没有见死不救。”一朵浅笑在维妮卡的唇角绽开。
那淡淡的粉红色他看得分明，约瑟夫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他抓住还没离开他脸颊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手心却是温暖的。
忍不住身子前倾，他微微弯下腰，嘴唇轻碰她的，温热而柔软，与手心的温度相同。
他不敢留恋，更不敢看维妮卡的反应，迅速把头转到了一边，然后又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拿余光偷偷瞄向她——好像没生气呢。
维妮卡呆愣了两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吻了她！
他，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这不会是因为我说你没有见死不救而给的感激的吻吧？”她不能把这种可能性排除，问得小心翼翼。
“当然不是。”他急急否认，把是会吻得那么随便的人么？
“你确定你知道你吻的人是谁吗？”心头一阵狂喜，但没得到他的肯定之前她还是不敢自以为是。
“我确定。”他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还在怀疑什么？
“可是为什——”
他直接拿嘴封住了她的，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触碰，约瑟夫的嘴唇完全覆盖上维妮卡小巧的唇瓣，舌尖探开她的双唇，在她唇齿间徘徊着。
维妮卡被吻得发怔，身体比大脑更先回应了约瑟夫。他的唇瓣冰冷，可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火热！她的呼吸开始紊乱，一声声心跳敲击在她耳畔，他倾覆的吻将他淹没，他鼻中喷出的栀子花的香气另她迷醉！
他的臂膀用力搂住她的后背，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约瑟夫感觉到体内有一把火在燃烧，点燃了他冰冷数百年的身体！
维妮卡闭上眼，让自己在他口中化作一串呢喃。
她的低吟滑过约瑟夫的心头，滑进他紧锁了几个世纪的心门。与他的热情一起向他宣布着一个事实——
他，爱上了她。
也许还要过几百年才会遇到一个如此让他心仪的女孩，甚至根本不会遇上。去他的禁忌，去他的理智，让这些该死的条条框框都见鬼去吧！他不想再错过，他寂寞了太久，真的已经够了。
当四片唇瓣恋恋不舍地分开，他竟有些气喘，他双手托起维妮卡纤细的脸庞，湛蓝的眼眸看着她的双眼。“别走了，留在我身边。”
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他简直是在诱拐她！先把她吻得七荤八素，又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让她好难拒绝。
这样的吻，这样的话，如果她再不明白他的心意，她就是天字号第一大白痴了！
可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告诉我你的理由。”
她是故意的！约瑟夫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她的脸红得发烫，可爱得让他忍不住还想吻下去，不过他要先争取他们的时间。
“我爱你。”承认他对她的感情并不困难，他直直地望着她，漂亮眼眸中的冰冷早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眼底的深情如水。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真是世界上最美妙音符！她几乎不能呼吸，心跳似乎已经停止！可是……
“我还是得回去。”
柔情从约瑟夫脸上消失，他用劲全力也没能挤出一丝笑意，她没拒绝他的吻，而且还热情回应了他！这不表示她也爱他吗？难道是他会错了意？
维妮卡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在爱情面前真是没有人是自信的，就是他这个资深吸血鬼也不行！不过她还不是一个样，以为他不会爱上他。
“我的心思和你是一样的，可是我还在上学，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到哪就到哪，而且我的家人也会担心我。”她赶紧坦白，可不想两个人之间再闹什么误会。
是啊，他竟忽略了这一点，光想着自己了。
“那你明年毕业就来我的公司工作好了，我可以给你发邀请函。”他开始盘算今后。
“你公司还不得等着倒闭啊，我根本就不是学商务的。”她忍不住拿他取笑。
“我不在乎。”约瑟夫无所谓地笑笑，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是我在乎啊，我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她含嗔地瞟了他一眼，“不然我考这边的研究所好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考不上就安心来我公司混饭吃。”他不在乎她做什么工作，约瑟夫安抚似的搂搂维妮卡。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维妮卡微怒地拨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我不希望你喜欢的我是个一无事处的笨蛋，如果我真的一点用也没有，那你又凭什么会喜欢我呢？”
“知道了，如果你考不上，就等你再考。”
约瑟夫的手被甩开却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欣赏的笑容，他不就是爱她这倔强的性子么？
只是，一年的时间也很漫长呵。
“你活了几百年，还会觉得一年过得慢吗？”看出他的心思，维妮卡感到好奇。
“我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我不喜欢不能每天见到你。”他别扭地别过头，声音细小如蚊，原来直面感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可以线上聊天啊。”心里暖融融地，维妮卡缩在约瑟夫的外套里笑。
说的是呢，又可以视频还不用缴国际长途费用，感谢网络时代。
约瑟夫打开跑车的后备箱，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现在就把MSN加上，避免记错账号的可能性。他的MSN是自动登陆的，上线后申请加入维妮卡的。
维妮卡这才走过来登陆自己的MSN，上线，系统提示有一封新邮件。
谁会发邮件来呢？
她信手点开，看到发件人的名字的后愣住。
“约瑟夫，你看！”她的声音因惊讶而沙哑，连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
约瑟夫急忙凑到维妮卡旁边，和她一块愣住了。
那上面赫然显示着——
from Luo J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