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纯爱云蛇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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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将军

由于昨天晚上某些乱七八糟劳心劳力莫名其妙的一系列事情,怀云飞早上上马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吊着半口气。

早知道他就自己睡了,硬是去鹄九霄那里守到半夜,你说要是守这么厉害得到一点线索也值了,可听他们两个人大半夜唠嗑能有什么情报,还不用说他耗费自己的睡眠时间,一觉起来他觉得自己往日里能让女人死心塌地的这张脸都衰了一半,他大早上还跟竹叶青抱怨自己未老先衰,被他一巴掌打回去,说什么年纪轻轻净说瞎话。

怀云飞摸着因为趴地上趴久了而引起腰腿酸痛的部位,暗地里觉得自己没说错。

瞧我这不容易的,可不是未老先衰吗。

今天早上启程,太子调动了一下位置,将原先放在后面的一干人等替换到上面,小皇子早先还想拉他同走,被宫人这么一通知,愣是生了半天气,最后怀云飞不得不答应到围猎的地方亲自给他烤肉吃,这小祖宗才肯上车。

“哎呦喂~”怀云飞伸长了身子打了个哈欠,想着那位太子可真是疼他,瞧见昨天被小皇子闹腾地不顺心就把他安排到后面,不在太子身边他周围整个氛围都松下来,一群人走一路聊一路,念着路途遥远没个乐子无聊,怀云飞也随他们去。

后边对他总归要比前面舒服,何况今日他也要安排人手将昨夜里行刺的人拉回去受审,在后面亲自指挥,可比在前面让人上报来的容易。

围猎路线怀云飞可是走过好几次,那个路有哪个口他自然知道,待到一处转角,怀云飞便抬手示意他的人,几匹骏马载着人便悄然从转角处藏进了林间小道,继而寻另一条路绕回。

只是隔墙尚有耳,何况他面前的马车里还名正言顺地装了个大活人,怀云飞刚看着一队人马的踪迹渐行渐远,后脚马车内名扬天下的瑶翎的大将,就阴着一张脸从窗内探头,声音不大,却带着谨慎的意思,想他沙场多日,这个习惯改起来也并不简单,怀云飞就凑过去听他所说:“公子若是有什么急事需遣人回去,也要给他们自己的令牌,这样别人问起便不会轻易被冠以包藏祸心之名,可省去不少麻烦。”

哦?怀云飞听得眼前一亮,他确实是没有什么经验,如今做事,都是在摸索之中行进,也不会想到拿这种事去请教先生,毕竟可信又有经验的不多,他一句葬送的,有可能是前面所有的心血。不曾想,来的这位瑶翎将军,给他来了第一讲。这位他看着分明没有探出头,单是凭声音推断就能得出这么多,耳聪目明的程度与他那常年停驻塞外的父亲合该是同样的。

他既然愿意为自己开口,怀云飞便有与之交谈的借口,他想,军中之人都应该是豪爽的,摸遍全身,也只找见一口装了酒的牛皮袋,略微小心地扣几下大将军的车窗,将皮袋子递了过去。

找不到更好的东西,怀云飞只能拿着这口酒硬着头发上,他想若是这人不收,那只能等到了围猎的林子才好跟他搭话,到时候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踟躇之下,那位却已经把那口酒收下了,马车里不一会传来喉头滚动的吞咽声,和他以往与诸家公子小酒酌情不同,声音十分的有力浑浊,听见就知道是上过战场见过铁血的硬汉子,怀云飞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保护的太好了,长到大伤都没出几次,更别说边疆了。

有那么一瞬,怀云飞觉得自己的气势简直弱爆了,凭他这样的要为他大哥守天下,怕是很难。

他顾虑的时候,马车里已经把酒喝完了,大手攥着皮袋子往他身上一丢,落到怀云飞手里,这人的帘子都放下了。

感觉丝毫没影响啊……怀云飞心里苦惨,那酒是他备着路上喝,如今怕是一滴都不剩了,而且目的还没达到……

算了,怀云飞想,人一个大将军屈尊前来外联已是有气在心,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小公子的酒就松了防备,悻悻地打算一个人自哀一会。

就在怀云飞又驾马齐平了这位将军的马车时,他才听见这位将军沙哑浑重的声音又再此启口:“你那酒不错,应该是官场里面经常喝的吧?”

“将军好口力,不过我这种,能装到身上的,一般也就这个了。”怀云飞装的确实是原先跟人开筵时经常喝的,一路上长,他也不能如在家那般喝个三大坛,酒弱了又感觉不够劲,就备了最顺口的出来。

“将军能尝出这酒来,想必也曾被多次宴请吧……”

其实怀云飞不太愿意用宴请,像他这样的将军,军功赫赫,哪怕是战胜了回来也不会怎么入宴,尔后又功高盖主,更是让人避之不及了,谁会多次宴请他呢。

“不常入宴,只是在昨夜休息时讨了点酒喝,恰好是与你同样的酒罢了。”

听着那嘶哑的声音,怀云飞就想为这位大将军叹气,瞧着这位也不是多老的年龄,可能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便已经是大国名将,位逼君王,只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猜忌,换来如此这般,他虽然未曾真正体会过沙场豪杰,却也知道那是极大快人心的,在苦寒的天气下,在奋勇的嘶吼中,在孤渺的军帐内。

岂是这三言两语,诡计多端能比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委屈,应该生气?”

许是路程长,长到这位将军都感到了无聊,也可能是怀云飞那一壶酒让他联想到自己曾在战场上喝过的混着敌军血水的酒,他一时竟有些感触地跟怀云飞聊了起来,哪怕是隔好一会才回他一句,也是除了必要的恭敬之外为数不多的话。

“鄙人不才,不解将军话中之意。”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流露感情的,这什么事一旦掺和了感情便容易乱,容易让人出错,何况对面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怎么能不谨言慎行。

“呵……是吗……”

听他这话,话里明显有几分伤心,怀云飞掂量了几句,小声在窗口答道:“若是将军所指自身的经历,鄙人倒是不觉得如此。”

马车里那位明显一愣,又再次沉默了,像是思索良久之后,才开口:“何以见得?”

“恕鄙人言语有失,若将军求的是王侯将相,名垂青史,那君主的决定未免不公;倘若您只为四海安定,天下太平,那将军不论身处何地,不管这官是小是大,您所做的,您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

怀云飞自己也想过。国家昌明,天下太平,那时无论军中民生都是蒸蒸日上的好兆头,他不用和父亲一样做镇关大将军,还可以在般若中位居闲散世家。甚至有一日,他的大哥不用帮扶也能号令天下,做一国明君。那时候,他就遣散自己手下,和竹叶青一起,纵马放歌,潇洒天涯……

“那若我求二者皆得呢?”

里面那位语气倒也是平静,想来是没有怎么生气,可是也十分的不甘心,不甘心他驰骋疆场却得嫌隙,世人谈论这位护国大将时,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惋惜,可究竟值不值得惋惜,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将军,就更不该说可惜二字了。”

“何以见得?”

“所求之一,王侯将相,将军已是瑶翎战功赫赫的名将,功名利禄,珍奇嘉宝,王的恩赐从来不会少,哪怕是王不愿与您这么多,为了天下民意,也半点不敢减,因为王知道,如一个有如此大功之人回来得不到半点恩赏,那么王在民间的声誉便会受损,王不得不给,给的也必须足够多,才能顺服民意。”

“说得不错。”

“那么将军所求之一,王侯将相,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其二,安邦兴国;将军的威名已可撼动天下,瑶翎的守国之人乃一代战神,四海已平,安居乐业,就算朝堂之上你争我夺,将军也可呈请令,镇边关,这山河稳固,将军功不可没,又哪里用得上可惜呢。”

怀云飞的话虽绕,但对这位愤恨不已的将军却有明显影响,这位将军在听完怀云飞的一番话也开始沉默了。

封侯,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平,也是邻邦避让百姓安定。如今已是盛世,再无战火,而他手握兵权,虽说镇守一方,却也难保不会暴动,君主的心思灵活,只有削了兵权,才能保住瑶翎安泰祥和的氛围。

熬过那烈火焚烧一般的悔恨和失望,他看见了他所能达到的所有完满,如今一别不过是王的旨意实在令他难堪,可细想来当初所求都已实现,这位大将军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定下来,脸色也不再冷峻地下人。

“好小子!竟有如此豁达的意境,他日般若得你一将,算得上如获异宝。哈哈哈……”

徒然拔高的声调有些吓人,随行服侍过他的宫人一想起这位将军吃人一样的眼神皆有些害怕,这一声引来前面不少人观望,大家纷纷在测,这位世家公子说了什么能引得将军如此高兴,更有不少人因为昨天看见怀云飞与北枢小皇子亲近,今日又与瑶翎将军聊得亲切而起了心思,明桦的使臣在车马前方听得最清楚,却半点动作也无,沧崭与川杉的人却有几个回头看了看。

尤其是那位名满天下的穆湘皇叔,握书的力道都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