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佑进来,萧民浩一反常态,拉着天佑到办公室里间,开口就问:“天佑,你就跟我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佑就把昨天晚上熊韵竹怎么叫他去兰桂坊,大致都说了什么说了一下,当然略去了熊韵竹拉他留下的那部分。萧民浩有些半信半疑,接着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天佑说:“你这是什么话,爱信不信,没别的事我走啦?”
萧民浩说:“看来,我昨天没跟她过生日,伤了她啊。”
天佑说:“你这人做事也是有问题,公司里有这么多你家的亲戚,你跟她的来往还不谨慎,你叫她平时怎么做?看她昨天那个痛苦,别说要跟你分手,就是打你一顿你都得挺着。”
萧民浩明白,熊韵竹早上之所以提出跟自己分手,实际上是因为心里有自己。他绝对不能叫她离开自己,一则是她了解自己太多的底细,二来是自己公司的很多事情都离不开她。不过,自己早上到她那里去被赶了出来,怎么能叫她消消火气呢?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还得叫天佑出面,可这个北方人的性格,自己摸不准,一旦是他借机下手,自己不是引狼入室吗?他的人生态度是,如果他发现他不能得到某一样东西,那他就会假装,并强迫自己相信,他并不想要它。看来熊韵竹离开自己是早早晚晚的事情,可是至少目前要把她稳住。想来想去,他找来自己的表妹,在公司做出纳的蔡燕君,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熊韵竹一大早被一阵口渴折磨醒来,发现自己还是穿着昨晚的衣服,房间里空调开到25度,身上盖着毛毯。她感到头很痛,起来喝口水,想继续睡。谁知这时居然有人敲门,她打开门,见萧民浩站在外面,她心里一阵委屈,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萧民浩赔着笑:“你看,昨晚实在对不起,我……”
熊韵竹一下子一股无名之火冲上来:“你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走了照样有人陪我过生日,我昨天跟天佑喝了半宿的酒,你没想到吧?我告诉你,我要跟你分手!”说完,她把门关上,任萧民浩怎么敲门也不给开。萧民浩走了以后,熊韵竹去洗手间冲了冲凉,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清醒,到厨房给自己煮了点粥。不过,这时她有个不好的想法,觉得自己只顾自己痛快,很可能会因此影响了天佑。他刚来几个月,要是因此失去工作,自己岂不是做了坏事?
吃了饭,收拾着房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天佑。熊韵竹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落魄的男人总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是他那种特殊的桀骜不驯?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萧民浩又来了,就没理。过一会儿,那敲门声又轻轻响起,熊韵竹打开门,却是蔡燕君。这小姑娘平时跟自己不错,她开门叫她进来。蔡燕君说:“熊经理,萧总叫我买些水果给你,说你昨天喝多了,吃点水果解解酒,另外他通知你下午去上班,说有重要人事任命。”
熊韵竹不解地问:“什么人事任命,我怎么不知道?”
蔡燕君说:“我听萧总说,他要宣布天佑作客户部经理。”
客户部经理,名字好听,其实就是拉业务的,主要是找工程。本来公司里这个业务一直是由工程部经理贾建桥兼管的,现在萧民浩这样做,熊韵竹猜想,可能还是那个房地产项目进展不顺利,萧民浩想找点现钱。不过这样也好,做客户部经理一是有些活动经费能让天佑经济上有些缓解,最主要的是能让他快速地接触人。
在熊韵竹眼里,天佑和自己一样都是既讲体面又有自己原则的人。他懂得向别人展示自己好的一面,但不会过分在意别人的评论;他心态积极,相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他善于自我调节,当事情不如人意时,善于安慰他人及自己;面对失败时,他不会钻牛角尖,能很快忘掉不愉快;很多时候,他是去面对问题而不是找借口;他比较单纯、坦率,不会拐弯抹角,不善于撒谎;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向世俗低头;情绪稳定,较少有大的波动,是一个稳重、成熟、理智、镇定的男人;最主要的,他有很强的事业心。虽然现在天佑总和自己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但熊韵竹相信,自己总会有独特的魅力去吸引他。
不过,她深深地了解萧民浩这个人,虽然天佑是他自己招进来的,可天佑以前是做生意的,所以他不会对他放心。但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重用天佑?肯定是因为萧民浩在项目上遇到了难处,所以,他才不得不与虎谋皮,重用自己的对手。熊韵竹不得不承认,虽然萧民浩唯利是图,但他的隐忍能力非同一般。
就在蔡燕君找熊韵竹的时候,萧民浩也在找天佑谈话:“天佑啊,你看你是我亲自招到公司的,这几个月你用自己的能力取得了成绩,在公司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我呢,也不会埋没人才。我这几天考虑了一下,准备请你做公司的客户部经理。”
天佑感到很意外,说:“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是不是我清欠工作做得不好,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你想我走人?你知道,我这个人刚来深圳不久,还不认识什么人,让我做客户部经理这种工作我做不来。”
萧民浩笑了一下说:“天佑,我就欣赏你这种敏感,的确这个工作放在别人那里就会跟你说得一样,但是你不同,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我也给你们订了拉来工程以后的报酬标准,200万以下的工程,提成一个点,其他的费用自理;200万到500万,提成一点五,报销一万块钱的业务费用;500万到1000万,提成2个点,费用由公司全包;1000万以上,咱俩三七分账,你三我七,你知道目前我公司的费用大,不然,我跟你五五分账都有可能的。当然了,市场竞争也很激烈,这就看你的能力和运气了。只要你功夫做到家,那么拉到更大的单子都不是没可能的,到时候房子、车子、票子,别人有的你都可以拥有!”
天佑说:“你说这个都是很遥远的事情,我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我是不是能准时足额的拿到提成;二是,清欠那一块工作我做得差不多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萧民浩拍了拍天佑的肩膀:“天佑,这点你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再说我知道你要账的能力,我可不想惹出麻烦来。清欠的事情,还是由你负责。”
天佑没想到萧民浩这么痛快,就说:“萧总,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说什么了,公司目前的状况我也明白,我一定尽力,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天佑刚要走,萧民浩叫住了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天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你知道我跟熊韵竹的关系,现在我们之间有些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你能不能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佑看了萧民浩半天,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你应有点男人的自信,不错,熊韵竹是个不错的女人,你喜欢她是你的问题。可这种事情是应该双方自愿的对不?你喜欢她,可周围喜欢她的人多了,可是,她毕竟现在跟你在一起。如果你老在她和你老婆面前拎不清,我看她离开你也是迟早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我跟她没事,今后有没有事,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这关键在你,你不做伤害她的事情它自然不会离开你,但是如果将来她离开你了,恐怕你也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天佑走了,萧民浩在办公室里愣了半天。他承认天佑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是啊,喜欢熊韵竹的男人多了,工程部的那个贾建桥不也是一个吗?放了天佑,还会有其他人,天天这么防着防得过来吗?自己喜欢熊韵竹,可是也离不开老婆,因为自己目前的一切全都是老婆给的。唉,他自己长叹一声。
天佑接受了这个工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修炼内功,在内地,他对建筑虽然有些耳闻,但是毕竟不熟,现在既然做了这个工作,他就得首先从基础知识入手,对建筑方面知识进行一下恶补。为此他还请贾建桥吃了两次饭,咨询一下有关技巧。贾建桥虽然不大喜欢天佑,可因为每次吃饭都有熊韵竹,他倒也喜欢在熊韵竹面前显示自己的知识及见多识广。所以,天佑问什么,他也不加隐瞒。
出于面子上的事情,天佑在熊韵竹和萧民浩面前当了一回和事佬。熊韵竹那天其实也就是气话,再加上她不想因此给天佑找麻烦,也就借坡下驴,做出一番极不情愿的姿态以后,终于答应不跟萧民浩分手。而萧民浩因此对天佑看法有所改变,一到跟熊韵竹有矛盾时,就叫天佑帮忙调节,而熊韵竹也听天佑话,一劝就好。
但对天佑来说,他的艰难才刚刚开始,他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费用问题,前一阶段的提成他都寄回哈尔滨给王旭还债了,再加上添置了一套沙发,自己手里也没什么钱了。现在自己的工资虽然提到了两千,但因为做这种业务的开销比较大。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先收点账,拿点提成来维持一下。
正好有一笔烂账,是彭吉成委托给天佑的,是一个香港佬欠的,那人原来也是开贸易公司的,可是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公司倒闭了,所以这十来万块钱也就成了死账。不过彭吉成最近听说,那香港佬在布吉住,还买了房子,估计是有钱了。彭吉成就跟天佑说:“你要是把这笔钱要回来,咱俩平分。”他只给了天佑香港佬的一个手机号码。
天佑一提起彭吉成,那香港佬立刻挂了电话,再也不接了。天佑下了大工夫调查这个人,发现他在布吉国展苑住,可是住哪里并不知道,于是,他叫柯真如冒充快递公司的,说有快递送上门,地址没写清,叫他重说一边。他没有防备,把家里住址说了。
天佑带着柯真如就把香港佬控制住了,一番吓唬,香港佬乖乖还钱。天佑只留了2万块钱,其余的都给了彭吉成,彭吉成非常感动。天佑又在这2万块里拿出5000给了柯真如,那时正是柯真如困难的时候,这钱解决了大问题。吕永森看到天佑给了柯真如钱,非常后悔那天天佑叫他他在睡觉,一再要求天佑以后再有类似好事一定不要忘了他。
有了钱,天佑开始分析自己以后的工作方向。他觉得自己目前认识的只有三批人,那就是以前欠萧民浩的人,他们目前都没有再建厂房的可能,但他们有关系,所以这是一批重要的工作对象;第二批,就是柯真如和吕永森,他们来深圳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关系却一般,但是不可忽视;第三批就是现在跟自己一起合租的阿民和阿花,这两个女孩的追求者很多都是有钱老板,特别是阿民,她同时做着十几个工厂的报关,消息灵通,跟老板的关系也不错,可以重点培养。
说干就干,天佑晚上把柯真如、吕永森、阿民、阿花几个人约到潮英吃宵夜,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并承诺他们如果介绍成功,费用不用他们出,天佑的提成都跟他们三七分账。这几个人现在跟天佑都是好朋友了,而且对天佑都充满尊敬。
天佑胸怀大志,对未来充满信心,为着理想的实现他知道脚踏实地付出,坚韧而直执;而柯真如和吕永森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生活着,但现实的残酷使得他们也希望能有不用自己处理就能赚到钱的好路子;两个女孩的优点是认识人多,思想开通,当然也想赚到一笔钱,所以都连声答应帮天佑的忙。
虽然天佑当时对付刘炳根的手段有点阴,但后来因为天佑很诚恳地道歉,刘炳根也就不再追究天佑了,相反,因为天佑酒量大,他还经常叫天佑帮他陪陪一些领导。当然,天佑慢慢地也就跟刘炳根的哥哥刘炳麟熟悉起来。平时聊天时,天佑知道刘炳麟是一个收藏迷,尤其是收藏邮票和钱币。天佑上学的时候,王旭也喜欢玩这些东西,天佑对此也略知一二,所以跟他沟通还很投机呢。
这天下午,天佑在灯光夜市转,忽然有一个人拉住他,说自己有一套1980年至1996年的年册要卖。
天佑问:“哎,这些小型张和猴票都是真的吗?”
那人忽然流起泪来,说:“先生,我看你也不是坏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是被人家骗来做传销的,现在是家里的工作也丢了,吃饭也没钱了,你要是诚心要,我就7000块给你,里面小型张一张也不缺,猴票也有。你不买不要乱动啊,别弄脏了。哎,龙岗这地方都是打工仔,这么好的东西不好卖出去,现在这套票都炒到一万多了。”
天佑说:“我没带现金,你明天带着东西到邮局前面找我。”
那人一咬牙,说:“你要是今天给现金,5000就给你!”
天佑一想,假就假吧,拿给刘炳麟至少还是个人情。于是,提了钱给了他。
天佑拿到东西,兴冲冲地就跑到刘炳根办公室,说:“老刘,你看我给你哥搞来什么了?这是我从老家一个朋友那里弄来的。”
刘炳根也不懂,就立刻打电话给刘炳麟。刘炳麟一听有邮票,马上就来了,进门也不像往常坐沙发上就喝茶。他拿个放大镜,开始一册一册地看。
“猴票也有啊?这张票现在炒到了好几千了,那还买不到。市场上现在老多假票了。”看罢,刘炳麟说,“天佑,你开个价吧?多少钱?”
天佑笑道:“我是不会卖给你的。”
刘炳麟有些急,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能馋我啊!”
天佑说:“我虽然不会卖你,但我会送你。”
刘炳麟说:“那不行,你刚来深圳,还赚不到钱,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话虽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离不开那一摞邮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