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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作为一个检察官,张岚面对的每一个调查对象,事实上都是面对着一些账,而这些账一笔笔、一本本地记录着这些人受贿的时间、数目。这些账时间长得可以上推到这个人刚开始担任某个职务时的某年某月,数目从几百、几千到一万、几万、几十万不等。而这些账都是同样的借口,春节、给小孩压岁、生病、出国、上学等等,张岚有时甚至想,自己就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人,这些事自己也做过,难道有一天,这些也会成为证据吗?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到任品,他会不会做这些事情呢?张岚也感到自己很矛盾,跟任品在一起时有些看不起他。可内心里还是很关心他,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嘛。

她的案头上,现在有了一份检举材料,一份关于杨成辉收受商人天佑贿赂,在招商和旧城改造中为恒邑公司谋取利益的报告,报告中提出了很多线索。她曾经想把这份材料压下,因为她毕竟心里还时时刻刻关心着天佑。但责任又提醒她,你是人民的检察官,人民赋予你这神圣的责任,你必须为人民负责。于是,她将材料向检察长汇报,并明确将自己与杨成辉、天佑的关系如实向领导汇报。当然,她略去了自己与天佑的感情纠葛。领导经过考虑,还是将调查任务交给了她,对她说:“你不要有顾虑,正因为你们有这层关系,才好接触他们啊?组织上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证明对你是充分信任的。”

她在多年的案件审理中已经锻炼得非常成熟,很多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看起来都很善良,甚至是人们嘴里的好人,但往往在他犯罪的时候,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尤其是张岚在反贪局工作这么长时间以后,他发现,这些犯罪往往就是发生在生活的细节中,很多时候与道德无关。

如果不把这些人从政府中清除干净,那我怎么能对得起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呢?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道义呢?张岚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勇敢的斗士,社会秩序的捍卫者。她鄙视那些以不法方式获得既得利益的人,即使他是自己曾经的爱人。

这天,正好她哥哥张峰打来电话,张岚对他讲了目前自己的困惑,特别是讲到了天佑,讲到他回来投资,甚至提到他还没有结婚。张峰问她:“很想问你一句,你觉得你还有激情吗?”

“激情?”张岚喃喃地说,“我的激情早已经被时间消磨完了。”

“你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如意,我知道,在父母眼里他是一个合格的女婿,而对你却不一定是个合格的丈夫。他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上次爸爸来我这里,说到当初他们找天佑谈话的主意,当初就是听了任品和那个系书记的话。他这个人也许是太优秀,所以,在父母面前,他是那么的完美,而天佑身上的那种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所以,当初父母找到天佑那肯定是为了你好,这一点你不要怨恨父母。任品做了那些事尽管有些不妥,可是那也是出于对你的爱。至于天佑,我不知道怎么说,当初他放弃你肯定也是很痛苦。而后来的一切变故又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所以,天意弄人,我也没什么太好的话安慰你,张岚,你大了,还是自己处理吧。”

“哥,你知道吗?天佑跟我分手以后,我曾痛苦过很长时间,那时我每个星期天都到郊区车站那里等他,看他下车,然后再坐另外一部车离开。我无数次想上前去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而父母的话当时又是那么的有道理,所以,我就听了他们的话。”

“小妹,对不起,今天我把你的伤心事勾起来了,看来是我的过错。你知道,我是一直很欣赏他的,所以,总觉得你跟他才会幸福,因为你们之间是爱,而任品对你的爱却是另一种意义的。任品是个好丈夫,他对家庭,特别是对咱父母那时绝对的孝顺,在某种程度上比你我都强。”

张岚沉默了片刻问:“哥,你说为什么初恋总是那么令人难以忘记,就像刻在你骨子里一样。我以为我这么多年拼命工作,拼命让自己不得歇息就能忘记过去,但我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虚幻。我心里仍然在疼,我仍然像过去一样对他难以忘怀。”

张峰叹口气:“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初恋时我们都不懂爱情,不过,你现在已经有了不错的家庭,可千万不要傻。这么多年,人都是会变化的,你心目中的天佑也许跟现实中经过这么多风雨的天佑根本不是一个人你,所以,抱着以前的印象去跟今天的现实打交道,很多时候都是要失望的。他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对人对事的态度又有了哪些变化,你清楚吗?”

张岚说:“哥,我知道,但我现在很矛盾,我开始害怕,我怕有一天当我重新和他面对的时候,他会被我所害。在爱和法律之间,我会选择后者。”

张峰一惊:“怎么,天佑犯罪了吗?”

张岚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哥,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证实。说实在的,我最近在根据举报调查他,我现在怕的是我,而不是被别人将他送上法庭。最近晚上我经常做恶梦,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在我们之间将会发生什么事。”

张峰说:“那你更要抑制自己,不要由此影响了你正确的判断,更不要因此在你的婚姻生活中产生阴影。”

张岚惨淡地说:“哥,这个阴影早就存在于我的生活中了,尽管任品不常提起它,可我们都知道,它就在那里。”

张峰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你的内心像你的外表一样平静呢,没想到你是这么痛苦。小妹,别苦恼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需要好好轻松一下,别总是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天佑即使是有违法行为,我相信那也是因为无奈,在物欲横流的商海,谁能独善其身?”

张岚说:“哥,我明白,我现在要努力工作,等我把这个案子搞得有点眉目,不管天佑是否犯罪,我都会将我们的恩怨做个了结。”

任品轻轻推开3201房,于丽珍正从浴室里出来,洁白的浴巾松松地系着,丰满高挺的乳房若隐若现,洁白的大腿上露着淡蓝的血管。任品将手里的包放在电视机旁,双眼含笑看着她说:“贵妃出浴,美不胜收啊。”

于丽珍说:“亏你还是个才子,什么贵妃啊?我有那么胖吗?过来,帮我吹吹头发。”

任品过去拿起吹风机,于丽珍的胸开始尽收眼底,他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他把吹风机关掉,手伸进于丽珍的浴衣,开始轻抚她的臀部。

“哎哎,怎么一见面就猴急,没见过女人啊?”于丽珍嗔怪道。

“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可人?这几天一直在忙,想起我了?”任品紧紧地抱住于丽珍,想去吻她。

于丽珍躲开,说:“你别急,我叫你办那钱的事,你办了吗?”

任品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剥下于丽珍的浴衣,双乳丰满,两条性感的大腿更加撩人。更迷人的是那两粒鲜红的乳头竟然跑到了乳罩的外面,随着丰乳不住地晃着,虽然已经生过小孩,可于丽珍的身材却似乎一点没有变形。看到这美景,任品再也忍不住了。

风雨过后,于丽珍的手在任品的胸口轻抚着:“你怎么处理那钱的问题呢?”

任品闭着眼睛说:“我已经叫庄主任跟两个港商说了,叫他们每人出5千万,剩下的由你们自己解决。丽珍,我这人是最不爱谈钱的,这些事我也不想再参与,细节你叫王旭去跟那两个港商亲自谈吧,注意,不要让他知道我起了作用。我们虽然是同学,但我也不想跟你们这个泰华公司搅在一起。对了,我可是听说天佑最近经常去找王旭,想跟他合作,你一定要从侧面制止他这种行为。这个天佑,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丽珍有些不解地问:“前几天,我不是听说你在极力促成他们的合作吗?怎么又变了?”

任品说:“我那是个姿态,一来我是看看王旭是不是可以控制,对我是不是忠心;二来我也要麻痹天佑和杨成辉一下,让他们放松警惕,认为我在这件事上没有太大的介入。”

于丽珍轻柔地说:“你们这些男人啊,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让人想不通,不过,我听王旭说,杨成辉的意思也是叫他跟天佑合作,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好,有你这话我就明白了。”

任品走后,于丽珍打了个电话给王旭,简单地说了任品的意思,王旭说:“我明白了。”

因为涉及到中标以后的付款问题,王旭知道由罗梅豪一个人是解决不了这么多的,所以,他就叫于丽珍找任品,希望他能帮忙想想办法。这不,任品叫庄潮红找在开发区建厂的两个港商想办法,两个港商不敢不遵命,硬着头皮答应,每人出5千万。打完电话,于丽珍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打开放在电视旁的手提包,关上了里面那部微型摄像机。

“张局,上个月区地税局、国税局成立了专案小组对全市一些企业、政府部门进行审查,但在对恒邑公司的审查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公司在账务上存在重大问题,显然他们在公司账薄上是做得非常的缜密。我看可不可以让调查人员从侧面出击?”侦察员葛民辉在向张岚汇报的时候,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说得对,既然在恒邑财务上查不出破绽,我们就从另一个关键人物杨成辉着手,他们毕竟是可以从深圳直接调钱过来行贿的。小葛,举报信上提到杨成辉收受贿赂、贪污,你觉得这是事实吗?”张岚开始对举报信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

“无见不起浪,现在有人举报他杨成辉有贪污嫌疑,至少说明杨成辉在个人作风问题上是存在问题的,起码在思想上已经开始发生变质。不过,据我们调查,他生活比较简朴,个人和老婆的账户上也没什么钱。我看,要么是他隐藏得太深,要么是这举报信是空穴来风。”葛民辉说。

张岚思考了半天说:“先不忙急着下结论,杨成辉毕竟是区长,如果他真的犯了法,影响会较大。但如果没有举报信上的情况,我们也要还他一个清白。我们的职责就是对那些利用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大肆敛财,知法犯法的腐败分子开战。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天佑刚刚从一个国企东洋机械厂厂长的办公室出来,贾建桥打来电话:“天总,毛博思有消息了,你快回来吧。”天佑回到办公室,贾建桥迎了上来:“天总,你说巧不巧?咱们工地上前几天招班组,我们找来一个拜泉的瓦工班,我就叫工程部的人去打听有没有认识毛博思的,巧了,其中有一个人就是毛博思的两姨弟,他说毛博思正和老婆在天津开饭店,这是地址。”

“你马上给我订一张去天津的机票,告诉咱们北京办事处的人在天津给我准备好车辆,我下了飞机马上直接从张贵庄去七里台。”天佑说。

贾建桥说:“要不要我陪你去?”

天佑说:“不用了,这几天厂房的钢结构施工很紧张,你要和工程部的人轮流盯着,千万不能出纰漏。有事随时跟徐学勇联系,不行就直接找杨成辉。”

天津不仅有七里台,还有六里台和八里台,但三个台究竟指何为台,又各距何处为八里、七里、六里? 六里台地名出现于解放前,当时为一片荒地,处于海光寺与八里台之间,人烟稀少,当时仅有一个中日中学建于该处。而七里台据说是北洋大学搬到这里才出现的。

北京办事处总经理刘舜天早在天津大学后面的一片居民区处等着,见到天佑,说道:“天总,我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饭馆,老板是姓毛,主要是做学生的生意,也兼作街坊的生意。你刚下飞机,要不找一个好点的饭店吃完再去?”

“你小子挑什么挑?想当初咱在北京开展业务的时候,不是连路边的煎饼果子也吃过?怎么?刚开上别克你就狂妄了?”

“老板,你又损我,我是怕你不习惯,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去那里吃。”于是,他告诉司机把车开到饭店门口。

饭店不大,底层只有100多个平方米,估计楼上还有几个包房,装修很简单。天佑进来,服务员问坐哪里?刘舜天问有没有包房,服务员说有。几个人进了包房,点了几个菜,有清炸鸡卷、烤羊肉、坛子肉、包子和几个凉菜。

吃了一会儿,刘舜天问服务员:“你们老板在不在?”

服务员说:“老板不在,老板娘在。”

刘舜天说:“麻烦你请她来一下!”

天佑想,这毛博思娶了个什么老婆呢?

过了一会儿,天佑正和刘舜天谈如何让公司的环保产品能上发改委的目录时,忽然听见背后有人问:“哪位老板找我?”天佑一回头,四目相对,他愣了——来人正是许雯。

天佑身体一颤,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儒雅的脸上表情一变。历经了这么多年,一切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是那最真切的一份情感。回首从前,那往昔的一切在眼底浮现,一切的回忆又一次回到眼前。

这一刻,对许雯而言更多的是震惊,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就在眼前,她能毫无感慨吗?不管时空如何转变,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至少感情就是这样,不会随时间的远去而变淡。许雯望着面前的男人,尽力搜寻自己熟悉的轮廓,岁月的流逝把原来孤傲的他变成了健壮、沉稳的商人,气质也有了很大的改变,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冷峻桀骜、放荡不羁的天佑。青春已逝,不复当年,这已经是一个历尽磨难的命运的掌控者。

无声中,天佑痴望着许雯的容颜。现在的她已经有很多细纹在额头,或许这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尽管她年纪比自己小好几岁,但显得比姚可惠和张岚还要老。许雯似乎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