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必须得问清楚这件事，遂又重复了一遍。
白老夫人登时脸色就僵硬了，但她还是很快将之收了起来，摇头否认道：“那倒没有！你四姐姐既然是入宫为妃，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家，哪里是她想回娘家就回娘家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姨娘突然接话道：“就是说呀！五姑奶奶可别多心，今日是你的回门礼，你四姐姐再怎么也不会这般不讲究，五姑奶奶大可放心好了。若是五姑奶奶实在不喜欢听到我们四姑奶奶的名字，那妾身这就吩咐下头，不许任何人提起便是！”
说罢，她十分委屈的擦了擦眼睛。
白玉娇没说话，她身后站着的秦妈妈却冷哼了一声，板着脸出言训斥道：“柳姨娘，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家王妃和老夫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了？”
柳姨娘顿时尴尬的涨红了脸，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几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明明气得肝儿颤，面上却还得强撑着不能发作，实在心里早就将白玉娇并她带来的人骂了个体无完肤！
她是姨娘是奴才，那也是因为从前她不若黄姨娘得宠，腰杆不硬自然是任人欺负却不敢吱声的……
可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她生了个好女儿飞上枝头做了皇妃！
要知道，她的柔儿可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夫人品级，而如今，整个后宫也只有她一人。
这意味着什么？
再加上皇帝还加封了她家老爷为承恩侯，不就是把她的柔儿当做皇后了么，她柳惜月如今可是皇后的生母，哪怕她出身再低，谁还敢说她是奴才？
柳姨娘恨恨的瞪了秦妈妈一眼，心里再怎么恼火，也没有选在这个时候发作，毕竟多年的隐忍让柳姨娘也练就了一身的韧性，尤其是那张脸皮，能屈能伸。
她陪着笑脸自己打嘴巴，连连认错道：“是妾身失言了，王妃娘娘千万别见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战战兢兢的往下跪。
白玉娇没有发话，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用眼风轻轻扫了一眼柳姨娘装腔作势的表演。
而后，她看见柳姨娘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白玉娇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视线，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祖母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怨怪？
她心里一愣，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浓浓的凄凉来——是她接受能力太差，还是人心变得太快？
从前那个一心一意护着她的祖母，那个屡次将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祖母，那个明知她突然“恢复正常”很是奇怪却任性偏袒她的祖母……
如今，终于要变成别人了的吧？
她忽然觉得很没劲，更加不知道自己今天再回白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沉闷的情绪在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扩散，整个厅堂里的人都被她影响了。
安静在蔓延，谁也没有出声，大家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就连刚刚被嫡母打了一巴掌、颜面尽失的白玉燕，也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
好在这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厅堂外头，一个小丫鬟来传话了：“老夫人！老爷交代可以开席了，请您和诸位贵客去前头花厅入席！”
白老夫人迅速回过神来，脸上有尴尬的情绪一闪而过，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和一贯疼爱的孙女之间起了龃龉……
幸好有这小丫鬟恰到好处的提醒，白老夫人赶紧把刚才那股混乱的情绪压下去，故作轻松的朝众人开口：“那大家就一起去前头入席吧！”
白老夫人有心和白玉娇缓和关系，就在站起身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把胳膊朝白玉娇那边伸了伸，暗自希望自家的乖孙女能够看到她给的台阶……
可白玉娇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白玉婉给抢了先。
她眼神微闪，飞快的窜了过来，动作敏捷的托住了白老夫人的胳膊，一脸甜腻的笑着：“祖母，孙女扶着您走！”
顺势把白玉娇挤到了一边去。
白玉娇不动声色的看着，落在了最后，被秦妈妈提醒了，这才抬脚朝外头走去。
……
花厅面阔三间，带两间耳房，是白家人家庭聚会常用的地方，三间明间打通了炼成一间，中间放着一架一人多高的大插屏，男女宾分席而坐。
白老夫人领着一众女眷进来的时候，男宾席已经坐满了人。
百里翊身份贵重，又是娇客，理所当然的做了主席首位，白九彬陪坐在旁，然后他另一侧是白玉谦陪坐，还有白家二叔、三叔以及两人的儿子陪坐，一共七个人，连一张八仙桌都没能凑满。
而女眷这边的人稍微多一些，九个人坐了一张大圆桌，白玉娇坐在白老夫人的身边，神色却有些冷，因为自打从福多院出来，祖母就被白玉婉彻底霸占了，连个正眼都没再给她。
这让她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憋闷，冷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作为家主，白九彬率先说了几句恭维百里翊的话，又不太真诚的嘱咐了两人恩爱和睦的话之后，就正式开席了。
菜上到一半，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负责上菜的丫鬟脸色纠结的跑进来，左右看了一圈，最后跑到柳姨娘身边，小声的道：“夫人，厨房那边出了点问题，您去看看把！”
柳姨娘的位子离白玉娇并不仅，几乎是在她对面的，那丫鬟说话的声音也小，正常情况下，白玉娇是听不到的。
可白玉娇的身体被蛊虫改造过了，比寻常人要耳聪目明得多，再加上她本来就心不在焉，眼神正四处乱飘着，好巧不巧的就听到了丫鬟跟柳姨娘说的话。
偏偏柳姨娘还一副淡然的态度，仿佛这样是再应该不过的。
白玉娇心里一直压抑着的火苗，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嘭”的一声，她拍了一下桌子，惊得一桌子的人都看了过来，却见她一张俏脸黑沉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柳姨娘的方向。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柳姨娘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心里忽然打起鼓来，暗自震惊，那死丫头不可能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