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是伺候弄月的小厮,却也是王府的家生子,来传话的人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偷偷把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说是春晖堂的绮罗姑娘死在了屋里,王爷和王妃叫你过去帮着验一验。”
弄月从前一直跟在百里翊身边充当仵作,这一点砚台也是知道的。
绮罗,死了?
这个消息让弄月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已经先于大脑有了反应,他赶紧下了床,胡乱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公子!”烟台不放心的提醒道,“您还病着呢,要不——”
弄月一想等下过去了,估计又是一场硬仗,又赶紧掉头回来,在他屋里的多宝阁上翻了一枚药丸出来塞进嘴里,胡乱咽下之后又在桌子上倒了一杯凉水灌下去,这才提着他的随身的小箱子出了门。
他一路疾行,边走边想着绮罗的事情,昨天他们刚刚把红拂给引了出来,今天一大早就发现绮罗死在了春晖堂,这两件事若说没有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可是,红拂,她怎么反应这么快的?
要知道,绮罗身上的伤,可不止那几处……这个时候把绮罗暴露出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弄月的脚已经跨进了春晖堂,院门处有仆妇候着,一见他就赶紧领着他去了绮罗住的庑房。
下人们都被清出来了,虽然各个都好奇,但也没有人敢违背主子的命令,都在外头围着却没有人敢靠近。
弄月畅通无阻的进了庑房,屋子里只有无声无息的绮罗和眉眼清冷没什么表情的子息。
绮罗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但露在外头的肩膀昭示着被子下的身体依旧不着寸缕。
弄月环视了一圈屋子,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就问子息:“王爷和王妃呢?”
子息都没正眼看他,垂着眼皮应了一声:“去了太妃那里。”
弄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还想再问什么,却听子息不耐烦的催促他:“公子快些吧,王爷还等着结果呢!”
他就忍不住摇头苦笑,从前子柒和子息可是管他叫声哥哥的,现在就成了冷冰冰的公子了……
这人啊,果然不能做错事。
……
春晖堂的正房里,厅堂正中上首依旧坐着慧太妃,她端着一盏茶慢悠悠的垂吹着上面漂浮着的茶叶,神色冷漠,却并没有不耐。
百里翊和白玉娇并没有坐着,而是并肩站在下头,像是被罚站了似的。
站的久了,白玉娇觉得双腿僵硬,脚后跟都有些发麻,她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百里翊不着痕迹的扯了一把。
她就识趣的没有开口,心道,慧太妃这又是哪里不爽了,要这么磋磨他们?
虽然觉得太妃惩罚人的手段实在不入流,除了腿上酸软脚底发麻,也并没有别的什么,既然百里翊不让她开口,她就不说话好了。
不过她心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慧太妃磋磨她,还说得过去,毕竟婆婆和儿媳妇可是天生的敌人。
但她连百里翊这个儿子也一并罚了,是不是说明太妃的脑子终于清楚了?
又或者,谁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白玉娇想到了昨天晚上,今早匆忙,她还没来得及问百里翊那边进展如何,可就凭今天早上发生的这些事,她可以肯定,红拂在王府里的布置,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这可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又站了许久,直到慧太妃手里那盏茶都吹凉了,底下站着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甚至连看都没朝她这里看一眼。
慧太妃心里哇凉哇凉的,却又忍不住怒火中烧。
“嘭!”
恼怒的慧太妃直接将手里的茶盅,劈手砸向了白玉娇。
好在百里翊反应快,迅速拉着她退开,才没有被波及,但溅起的茶水和瓷片依旧落在了白玉娇的裙摆上。
那轻薄的挑线裙子是杭绸的,面料紧致而光滑,被锋利的瓷片划过去,顿时就出现了一道极为明显的裂痕。
白玉娇心疼坏了,这裙子的颜色她喜欢极了,这还是第一次上身呢,就被划破了……
她眼神幽怨的看了一眼百里翊,不等他说什么,就惊叫了一声:“哎呀……”然后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百里翊哭笑不得,可又不能拆她的台,只得一脸紧张的将她打横抱起来,朝慧太妃点了点头:“娇儿身子不适,受了惊吓晕过去了,儿子先带她退下了。”
慧太妃的砸东西的手还僵在半空中,闻言目瞪口呆,等到人走了,她才回过神来,气得直跳脚!
贱人!贱人!
她最不出破口大骂的形状来,只得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如困兽一般,整个人都仿佛在冒火。
但她身边伺候的人,这几年一直就是一个绮罗,一个粉黛,绮罗不中用成了弃子,如今还横死在她的院子里头,粉黛又被她打着恶心白氏的主意塞给了儿子做妾……
如今她身边可是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更别提她这会儿气得快要吐血,可愣是没有半个人来安抚她!
……
出了春晖堂,白玉娇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周遭并没有下人跟着,她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百里翊抱着她,见状不由得将她往半空中抛了抛,吓得白玉娇赶紧扯住他的衣襟,死死的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等落到了实处,她抬手就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道:“吓死我了你!”
百里翊一脸戏谑:“敢在婆母面前装晕,我看你胆子倒是挺大的么!”
白玉娇不由得哼了声:“我不装晕,难道咱俩还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等着被她骂?”
百里翊并不在乎这个,骂几句又不会怎么样,可怀里的小娇妻,这分明是在心疼他,这让他心里熨帖极了。
“娇儿,你怎么对我这么好?”百里翊难得感性,眸光深沉的望着她,眼里仿佛要滴出水来。
白玉娇原本还傲娇的脸孔顿时就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被他的目光笼罩着,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强撑着别开眼:“我才没有心疼你!”
百里翊不由得哈哈大笑,朗声道:“我只说你对我好,什么时候说你心疼我了?”
白玉娇:“……”这两者有区别吗,还要不要脸了?
她无语,百里翊却高兴的脚下生风,抱着她大步的回了韶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