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过半,白玉娇的马车就到了西市,古玩街在西市的最外边,虽然进出很容易,但白玉娇却并没有走正门,而是让车夫常六直接把马车赶到了琳琅馆后头。
琳琅馆的后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门开在柳树胡同,算是得天独厚的一处铺面了!
白玉娇暂时不想太过高调,便选择了走这道门。
门开在侧面,进去之后是一道影壁及两侧的屏门,右侧屏门进去是一个小院及一排庑房,是下人住的地方。
左侧屏门进去,左侧沿街是一排倒座,正对着倒座的是一道垂花门,过了垂花门,才是琳琅馆的重点。
不同于上一次来的时候杂乱无章的表现,现在的琳琅馆后院整顿的完全符合白玉娇的预期,正房三间全部打通,中间廊檐下挂着一块匾额,上头是清秀飘逸的几个大字——抱趣堂。
正房所有的窗户全部是镶了透明琉璃的大通窗,可以清晰的看见房内的摆设。
不同于时下的任何一种布局,正房中央的地面上,用汉白玉堆起了一个圆形的高台,四面有栏杆围绕,两侧有台阶可供上下。
而高台四周,则是按照一定的秩序围绕摆放了一张一张的太师椅,两两并立中间一张花几,里外一共摆了五层,正好把正房内的空间全部利用起来,而正房的左右两侧则改造成了出入的门禁,各接一个抱厦作为玄关。
绕过正房,则是同前头琳琅馆铺子连接的穿堂及连廊,穿堂四面围着落地罩,落地罩的镂空处用接近透明的浅蓝色琉璃碎片镶嵌,透过它看到的天空都是幽蓝幽蓝的,格外明亮好看。
白玉娇到的时候,玲珑正在指挥下人挂帐子,因为入了秋天气转凉,所以帐子特地换成了银红色的软烟罗,配上轻灵剔透的琉璃罩,整个穿堂都变得像是仙境一样。
玲珑一见白玉娇,喜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姐……小姐!”
白玉娇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肩膀问道:“收拾得怎么样了?”
玲珑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着回答她:“就剩下帐子还没挂完,其他的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小姐,您要不要四处看看?”
白玉娇摆手道:“我从柳树胡同进来的,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你先忙,我去看看珍珠那里。”
玲珑屈膝应是,又给她指了方向:“珍珠在那边庑房里,她把那处不显眼的庑房辟做了账房,这些日子都是她和几个账房先生在那儿忙活,都不怎么出来了!”
白玉娇按照玲珑指的方向走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络绎不绝的算盘声,间或还有珍珠清脆而响亮的说话声。
“土木材料的今天下午给我汇总,然后去库房那边支取银子!”
“采买布匹的还需要多少银子,中午之前给我个准数,否则一概不批!”
……
白玉娇看着许久不见的珍珠,完全蜕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干练又霸气的指挥着四五个中年账房,却没有半点怯场。
这让她心里十分羡慕,又十分的骄傲。
还没等白玉娇出声,珍珠就已经看到她了,珍珠的反应比玲珑更加直接,嗷一嗓子喊了句:“小姐!”然后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白玉娇都阻止不了她的投怀送抱,眨眼间就被人抱住了,很快珍珠又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她,又跪着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
白玉娇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拉起来:“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
珍珠就歪着头,一个劲儿的笑。
主仆两个续了会儿旧,然后珍珠才同自家小姐汇报进展:“铺子和后院都是按照您的设想来装修和重建的,土木这些材料倒是不贵,拢共才花了不到三千两银子。”
“只是您点名要的琉璃窗、镶琉璃的落地罩,还有琉璃盒子的货架,这些花的有些多,目前为止大概花了将近四万两,因为琉璃易碎,备用的货架也准备了一些!”
“小姐您让奴婢和玲珑抄写的‘宣传单’已经都抄写好了,一共一百份,奴婢都小心的收了起来,保证除了奴婢和玲珑,再没有别人看见过了!”
“小姐,咱们琳琅馆什么时候开业啊?奴婢看着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前头铺子也陆陆续续来过好多人打听,但您到现在也没说到底要干什么,连货品都没上,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白玉娇点头道:“先前我有事情耽搁了,一直没顾得上这边,现在都解决完了,一会儿你领我去看看货架,我估计一下需要多少货品再另行准备。”
“另外,那些宣传单可以往外派送了,一会儿我给你个名单,你按照这个把我准备好的请帖和传单一起挨家挨户的送上门去。”
珍珠精神大振!
小姐这么说,也就是琳琅馆马上就要开业了?
作为小财迷的珍珠看着这些日子以来,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她的心简直像是在滴血!
可小姐迟迟没有动静,也不提什么时候开业,她甚至都怀疑这铺子还开不开了……若是那样,花出去的那么多银子,岂不是要打水漂?
好在小姐终于来了!
珍珠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硬了不少,陪着白玉娇去前头铺子巡视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哪怕有不懂事的小丫鬟冲撞了她,也是笑眯眯的让对方下去,而不是像从前那般高声叫骂。
她这样,犯了事的小丫鬟心里却更加惴惴不安,好在她旁边的人有眼色些,硬拖着瑟瑟发抖的她退了下去。
这一幕让白玉娇哭笑不得,从前在白家的时候,她就知道珍珠是个泼辣爽利的性格,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珍珠会蜕变成连笑容都让人畏惧的人物。
她不住的打量着珍珠,几个月下来,眼前的少女再也不是从前在白家的时候那副规规矩矩、偶尔泼辣的小丫鬟模样了。
今日的珍珠穿着一身杏黄色的窄袖短襦并一条胭脂红色的裙子,裙摆长度还没到脚踝,刚好露出她脚上踩着一双石青色绣鞋,整个人明快而亮丽,透着一股不容错识的朝气和精明。
白玉娇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艳羡,但很快又释然了,她既然已经选择了现在的身份,自然就不能再像珍珠这般随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