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还被陛下抓在手里,头皮被扯得发麻,白玉柔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能艰难的轻轻张嘴,道:“臣妾,不疼。”
皇帝叹了口气,松开她的头发,双手将她搂在怀里,就这么顺势坐到了地上,他的下巴压在她头顶,双臂环绕着她,温暖又坚实。
白玉柔却只觉得瑟瑟发抖。
皇帝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修长而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他沉闷而沙哑的声音也在她头顶响起。
“你说你傻不傻,白玉娇她……她可是王兄的妻子,你闲的没事何必去招惹她?”
“若是没有王兄,朕无论如何,也是坐不了这个皇位的。”
“你知道吗,爱妃,当初先帝要传位的人,并不是朕,而是王兄。只是他散漫惯了,才推拒了先帝的依托。”
“若是他愿意,早就是这天下之主了。”
“王兄和母后都以为朕当时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可朕那时候都九岁了,再傻也不至于连父皇的话都听不懂吧?”
“母后一直担心王兄惦记这个皇位,担心王兄早晚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夺走朕的帝位和江山。”
“可她又何曾想过,朕愿不愿意做这个皇帝?”
……
他仿佛呓语一般,喃喃的说着当年的往事,听得白玉柔心惊不已——辅政王才是先帝传位的人?
那么陛下这个帝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怪不得沈太后一直想尽办法针对辅政王,原来根源在这里……
透过红肿的眼皮,白玉柔试图打量并看清陛下的神色,想要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真实意图。
可她突然发现,原本她以为单纯不知事的陛下,并不是真的那么……简单。
至少,现在她就看不懂陛下的神色。
白玉柔暗自心惊。
可不等她多想,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紧随而至的,便是下身一股热流突然涌出!
白玉柔都懵了,她顾不得自己全身疼的厉害,也顾不得皇帝还把她抱在怀中,挣扎就推开了皇帝的手,翻身掀起了自己的裙摆。
入眼是一摊刺目的红。
她恍惚想起,她的小日子,已经错过了快半个月了。
白玉柔再也让不住哭喊起来:“陛下,陛下!救救我、救救臣妾的孩子啊!”
……
白玉娇再次来到长寿堂,眼见她跨进了正房,刘二想了想,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门外头。
西次间的床上,白老夫人依旧昏迷不醒,大丫鬟香脂正拿着帕子替她擦拭嘴角。
白玉娇这才发现,祖母身上的衣衫也换了,先头还是为了过寿而特地穿上的一身枣红色万字福纹的通袖袄,这会儿已经换成了素面杭绸中衣。
周大夫在旁边的圆桌上,正伏案写着药房,眉头紧皱,下笔迟钝。
而白玉谦,则一直守在床边,扶着盛了清水的铜盆,正帮着香脂绞着帕子。
白玉娇顿时松了口气,她虽然在“白玉谦”面前表现的镇定,可心底仍旧不安,她很怕自己猜错了,反而害了白玉谦。
如今看来,她还是很了解白玉谦的,他是祖母一手养大的,怎么会在祖母被气得昏厥的时候,还丢下祖母跑去听她“审案”呢?
“祖母怎么样了?”她走到周大夫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周大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伏案斟酌。
他什么也没说,可白玉娇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责怪和怨怼,还有弄到化不开的担忧。
白玉娇被他看的不禁有些心虚。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白玉娇一阵唏嘘,她先前还在想,就算她不是白家的女儿、就算她和白家的其他人彻底撕破了脸,可祖母和哥哥,永远都是她的亲人。
如今看来,她想要维系的这段亲情,并不重要,又或者说,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单纯。
只要她还念着祖母,就会被白九彬借此拿捏,只要她还与哥哥联系,就会像今天这样,再一次踏入泥潭。
白玉娇捂着胸口,痛定思痛,她想,是该彻底和白家掰扯开的了。
她突然问道:“周大夫,我祖母的身体状况,什么时候可以远行?”
周大夫愣了愣,惊讶的抬头:“你想做什么?”
白玉娇凉凉的笑了下,道:“您不觉得,祖母继续留在京城,这样的刺激永远都不会少吗?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还禁得住几次这样的打击?”
周大夫眯了眯眼,再看她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冷漠了:“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个好地方。”
白玉娇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劳烦您给祖母调养好身体,我安排人手,五日之后,送祖母离开京城。”
周大夫点点头,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精神不再紧绷,刚才还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想,他找到办法调理老夫人的病了。
白玉娇又问白玉谦:“哥哥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白玉谦还有些茫然,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太过混乱,他到现在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祖母的寿宴,母亲却拦着不让他出门,甚至以死相逼,要让他和妹妹断绝联系。
这也就罢了,到了给祖母拜寿的时候,也不肯让他出面……
可后来母亲匆匆出了门,却把他锁在了屋里,连他的贴身小厮清明,也不知所踪,使得他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等他好不容易破开门出来,却听说母亲和妹妹打起来了……他匆匆赶到花房,却只见二妹白玉婉的尸体、还有昏迷不醒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黄姨娘,以及,被利剑刺穿了咽喉的母亲。
而妹妹说,母亲,并不是母亲?
怎么会呢?
白玉谦茫然而痛苦,他自幼身体不好,又被祖母养在膝下,同母亲并不是太亲密。
而在母亲眼里,也更加偏疼大姐白玉瑕。
可他们始终是亲母子啊,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母亲来呢?
妹妹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因为她真的不是母亲的孩子,所以,她连母亲也能杀死吗?
这个认知,让白玉谦整个人都混乱了。
再加上祖母突然晕厥,被送回来之后,周大夫说祖母是怒急攻心中了风,他更是慌了神。
眼下妹妹要问他今后什么打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母亲不是母亲,妹妹不是妹妹,他的生活,一下子就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