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浓郁的气息使得这个阴暗的空间变得无比粘稠,几名黑衣人站在离中年人很远的地方,但是听着那骨头断裂,筋肉分离的声音,还是不禁浑身颤抖,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刀刃,刺入到灵魂深处。
那名白衣中年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身后黑衣人的存在,还在不断玩弄着实验台上少年的身子。他脸上洋溢着兴奋而激动的笑容,双手沾满血污,而不时在身上白衣上擦,使得一件白衣变得无比鲜红。
而实验台上的那名少年眼神空洞,即使仅仅余下一只右眼,但是那只右眼却无比深邃神秘,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得就像地下的冰窖。他的左手手指上的指甲都被拔掉了,凝固掉的血痂一块一块地扭在一起。
仿佛对着这些痛苦折磨习以为常了一样,少年一声不哼,没有一丝反应。或许他已经麻木了。麻木到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样来到这里,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任由那个疯狂的白衣人摧残着他的身体。
如果就这样死掉……或许还不错……
少年曾经这么想道。可是他不能。眼看着他的鲜血就要流光了,忽然他双眼变得通红,紧接着断臂的截面处血肉开始蠕动,断掉的骨头也开始疯长,白色的苗头在鲜红蠕动的血肉中慢慢凸显出来,拉着肌肉延伸出去,而肌肉表皮则慢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皮肤……少年空洞的左眼也长出一点肉芽,眼球竟然开始渐渐恢复。
这种非比寻常的恐怖现象出现在黑衣人的眼前,几名黑衣人不禁心里长毛,眼看着片刻之后这个少年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原来毫无缺损的样子,几名黑衣人看着地下那滩迅速蒸发的鲜血,以及忽然燃烧成灰烬的断臂,他们心里都默默想到了一个词语。
恶魔。
拥有不死之身的恶魔。
痛楚从少年身上消失,不,应该说少年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痛苦了。话说回来,他被抓来这个实验台,在每日的死亡与复活的边缘中挣扎已经多久了?是半年?还是一年?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似乎已经长高了许多?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如恶魔般的恐怖能力呢?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少年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感受到自己肚子忽然一阵冰凉,就知道了那个白衣人又把刀子剖开了他的肚子,真是无聊无趣啊。少年清楚的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伸入自己的伤口,在他体内不断搅拌。搅拌时黏糊糊的声音传入到不远处黑衣人的耳中,只见他们不禁弯了弯腰,差点吐了出来。
少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倒是不是感觉到有人在掏空他的肚子肠子,而是忽然想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了。是两年前。那时候他好像才九岁吧?再往前自己似乎就是生活在一个伯爵的贵族家里,伯爵虽然地位不高,但是生活也算是美满幸福。
有着一个负责任祥和的父亲,有着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还有两位继承了母亲美丽的姐姐。他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大陆北方一个庄园中,他们领地不大,只有两百户人家,对于一个伯爵领地而言,确实是太小了点。但是与世无争,隔绝世外,少了权力的纷争,反倒落得一个轻松满足。
而他的两个姐姐也是帝国里出名的美人,据说就连某位公爵的儿子,也看上了他的姐姐。可是由于父亲反对政治联姻,并且姐姐对于那名贵族少爷实在没什么好感,所以这门联姻最后还是没有达成。倒是因为这一件事,他们一个家族的人成了贵族中的一个笑柄,而他那两个姐姐,则成为了宁做山鸡也不做凤凰的愚蠢代表。
而这些嘲笑声与许多流言,据说都是从那位公爵的家中传出来的。恐怕那位公爵的一丝也很明显了,既然对方不给自己面子,那么自己也不会让对方混下去。即使帝国明令贵族之间不能有恶意争斗,但是流言蜚语却是控制不住的,用这种手段来逼迫一个贵族,也便成了贵族争斗之间的常用手段。
这一招的效果自然是显著的,不少被流放的贵族,都是因为流言蜚语而亡的。就像帝国曾经某位侯爵大人,就因为早年招待过一名年轻的人才,而这名人才在日后加入了敌国,并且重创了帝国。于是这位侯爵很快就被传出通敌的谣言。而他也苦于拿不出证据,最后国王更是因为听信流言,拿他出气,将他们一家子驱逐出帝都,流放到塞外。据说这位侯爵在流放过程被强盗袭击,而等到周边的援军赶到救援的时候,就只找到满地的尸体,而侯爵的尸体就在其中。可是却不见了侯爵三个女儿的尸体。
帝国里几名好色的贵族青年早年垂涎那几名少女的美色,便吩咐人去找,在最后等到这群援兵找到了那群强盗,并且覆灭了山寨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三名少女。当然,他们找到的仅仅是三具尸体。三名少女全身****地倒在粪坑之中,身上满是斑驳的瘀伤,不知道是尸体的味道还是粪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无比腥臭。
几名士兵看不过去,便将她们给掩埋了。而这个侯爵一家,也从此绝后了。
当然,对于这个少年的家族而言,仿佛名誉并不重要。毕竟他们只是边陲地区的一个小贵族,也实在是找不到比他们所在更偏僻的地方了。所以那些流言蜚语虽然对他们的名誉造成十分大的伤害,却没有一丝实质性的损失。
而那两名小姐更是不在意,按照他们的说法,便是“若是在意这些拘束,又怎么算得上逐风家族的人呢?”
不错,少年貌似想起了他的姓了,逐风。追逐那无忧无虑的风,追逐那自由自在的风。
那么……他的名字呢?
他忘了。
他只记得,在他九岁生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那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那一年,那一天,北方游牧民族忽然入侵边境,带着八百人在逐风家族的领地内烧杀抢夺,这些如同野兽般的士狞笑着,举着刀,向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砍去。滚烫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大地,尸体满地都是。千里雪原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巨大而恐怖的魔兽由游牧民族驾驭着,锋利的獠牙上满是断肢以及残骸,粘稠的鲜血随着那酸性的唾液流出,滴落在地上,散发着一股恶臭。
由于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领主只及时集合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人民,然后自己带头,领着一支不足五十人的军队,苦苦守护着背后的人民。
纵然领主有强大的武技,但是面对着数十只四级魔兽,瞬间就被撕碎了一条手臂和大腿。余下的几十名士兵,也瞬间被对方如猛兽般的攻势所吞噬。失去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的领主仗着回光返照的一丁点时间,燃烧了自己最后的生命,换来了这一生最巅峰的斗气,化作一道星芒,冲入地方阵中。漆黑的巨剑横扫四方,鲜血如同飞溅的雨点,弥漫在空气之中。
刹那间,十只四级魔兽,八十多名士兵死在了这名领主手中。包括了率领这支游牧民族部队的百夫长,游牧民族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波特?灰熊。而游牧民族的士兵也愣了愣,领主给人民带来了喘息的时间,那些人民见到自己的领主屹立在血泊之中,慢慢倒下。纷纷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然而却没有人发现,还有一位母亲和一个少年躲在废墟后面,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少年的姐姐在混乱中已经不见踪影了,而母亲死死抓着少年,保护着他。母亲看着那些逃跑的人,不知为何,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号角声,数百名敌人忽然出现,将这个领地团团包围起来。
果然……对方留了后手。男人笑了,苦涩地笑了。
对方要的,根本不是自己领地的什么东西……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光一切。
四处逃散的人被那些士兵戏谑笑着赶回来,他们玩弄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生命,用长矛刺穿他们的肚子,然后不断搅拌长矛,惨叫声以及求救声掩盖住了其他一切声音。杀戮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少年的母亲捂着嘴巴,感觉胃里在翻滚。少年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切,他并非感觉不到恶心,感觉不到痛苦。
但他却异常冷静,他想的不是那些无辜的生命死去发出的惨叫声,想的不是对方为什么要如此玩弄他人生命。
他想的东西很简单。
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母亲抱着这个少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尽力保持着冷静和温柔,对孩子说:“孩子……别怕……爸爸……爸爸会保护我们的……”
“保护我们,就是要杀光他们吗?”少年冷冷地问。
母亲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却被少年的话引出了心中的愤怒,她恨恨地看着那些慢慢接近男人的士兵,咬牙道:“他们都是不可饶恕的混蛋,即使爸爸死了,你也要努力活下去,为他报仇!“
说着说着,母亲忽然愣了愣,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说道:“抱歉,孩子,忘了我刚才说的吧……你只要努力活下去,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就好了……爸爸和妈妈会出去一会儿,以后会来找你的。“
给予人希望是让一个人活下去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