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轻小说毅瞬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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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危险

我睁开眼睛时白毅还在安睡,近在咫尺,可以更加仔细地端详他的样貌。

很英气的剑眉,双眸清澈明达,睫毛有如蝶翼。薄唇带着温暖的弧度,仰月唇永远含笑。明明该是柔和温润的长相,偏偏鼻子英挺漂亮,整体看上去是那样舒服。

我一点点描画他的眉眼,想将这个英俊的男人永远刻在心底。却在指腹划过他唇畔时,忽而被咬住了手指。

悻悻地缩回手,下一秒就陷在了那双醉人的翦水秋瞳中。他轻笑,嘴角的弧度加大,好看的仰月唇带着一点惑人的神采。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他,明明不是那种立体深邃的轮廓,却叫人一眼沦陷。

他的眉眼,就像盛夏时节躲在一树荫凉下饮用一大碗冰镇的酸梅汤,给人的感觉沁凉舒适。

“看够了吗?”白毅低沉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带了一点沙哑。

在他面前我好像永远都是低着头,羞红了脸的:“我,我要洗漱了。”

他看出我的羞赧,不再逗我,转过身去,假寐。他背过我,让我松了口气,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揽镜梳妆。

我在梳自己打绺的头发,白毅不知什么时候穿戴整齐,站到了我身后。像是怕扳指刮到长发,便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从我手里接过了木梳,一点点帮我梳头。

他手指轻柔地掠过长发,我望着镜中的人影,还真觉得有几分新婚夫妻的意思。

晨曦洒在扳指上,闪过独有的青灰金属色,我心下好奇,拿起来细细观详。

扳指正面铭有鹰徽,内圈镌了几行小字,我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是什么——北辰之神,风履火驷;其驾临兮,光绝日月。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正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他轻轻板正我的头,手上梳头动作不停,好整以暇的神采。

“你是天驱武士,还是宗主。”我闷闷开口。这家伙,想告诉我什么从来不自己开口,老是故意引导我去发现,这种考验真无聊,“我在天启的图书馆有看过,指环是天驱最重要的徽记,表明了他们的传承。而你的铭文,代表着绝光宗的‘绝光之鹰’。”

白毅不疾不徐地开口:“很快就不是了。”

我更加吃惊:“你要放弃?身为七宗主之一,竟然还要放弃?”

“理念不和。强留什么?”白毅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嗤笑,“天驱,都是疯子!”

难怪他会故意给我看指套,原来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脱离天驱。而我好奇的,却是他离开的理由:“你的理想又是什么?天驱以维持和平为目的,竟然入不了你法眼。”

“维持和平要讲究方法。”白毅将我的头发梳好,插上一根碧玉的簪子。拿过指套重新戴上,轻轻摩挲,“天驱武士信奉以勇气和鲜血守卫和平的准则,却打着清洗叛逆的旗号血洗天下,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样的事,能算和平吗?不因利益而战斗,却视暴力为信仰。为和平而杀戮,苦的是百姓。”

我细细思索着他的话,忽然感动。从前我只当他怜惜生命,如今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伟大。

不破不立的道理连我都懂,他也自然清楚。但他却没有因为“从来如此”,便当此事是“对”的。他冷静、克制,看得透局势却依旧悲悯天下苍生。

“那你离开天驱之后,打算做什么?”我怔怔发问,突然有些担忧,“你要保护百姓,如何实现?”

白毅目光坚定,少年人独有的神采:“成名!做天下第一的名将!”

我起身,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成名后想统兵,我来帮你。”

白毅笑了,将我搂在怀里:“瞬儿,我知道你的好意。但现在,我是要踏实地去走自己的路,你只要乖乖等我成功就好。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名将,会是踩着公主的裙带爬上去的。”

我仰头看着他下颌的弧度,刀削一般,冒着青青的胡茬。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环抱住他的腰,用力点了点头。

高大的回廊,四周相连,双重的楼房间,阁道曲折相连。绘花的屋椽子和璧玉装饰的瓦珰都隐藏在一片静谧中。

太清宫真的很美,可惜会吃人。

到了寝宫门口,我觉得有点奇怪,转念一想,心道是不速之客。缓步踏入,进内室,果然不出所料。

路仲凯倚栽在书案旁,望着那株开得正艳的海棠出神。说也怪,我们见到彼此没有丝毫的吃惊,反而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他提过一只小小的银壶,缓缓将水倒进了花盆里:“这人倒比我会送礼物,你和海棠花一样:绝美,无香。虽漂亮,却不好亲近。”

“路大夫好手段,两天时间,就将我宫里所有的侍女太监全部策反。”我上前去抱走了盆栽,白毅送的东西,才不要这家伙碰一丝一毫。

“也不行。”路仲凯松了手,那小小的银壶磕到了地上,打了几转,清水倾泻湿了大片地板。

他的眼睛里埋着愠色,隐隐发红,“我忙着看风炎皇帝北伐的史料帮你分析局势,忙着应付皇帝对我的调查怀疑,忙着在你身边替换上我的眼线。却不想瞬公主才是真厉害,短短两天,就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送您盆栽了。要不是嬴无翳近期突然发难,只怕我还无暇抽身来看看公主你。”

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恼羞成怒的路仲凯气场太强,我有点发怵。看来昨晚是赌对了,赶在白鹿颜和路仲凯发现之前失贞给心爱的男人,这样他们就算觊觎我也无计可施了。

我嘲讽一笑:“你家住海边吗?管得这么宽,还派人监视我。”

“侍女回报,你昨晚一夜未归,在下只想确认一件事情。”路仲凯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坐具。

他像头愤怒的狮子,紧盯着我,浑身散发着吃人的气场。我怕极了,转身想逃,却被他踩住裙角,一个踉跄摔倒。

路仲凯毫不怜惜地拽过我,粗鲁地撸开衣袖,少女白藕般的手臂上那一颗鲜艳的红点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路仲凯怒极反笑,“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尘土,站直了身体正视他:“那又如何?现在的我不可能嫁给皇帝,而你也不要妄想!”

“呵呵,你以为婚前失贞就可以不再受制于人吗?太天真了!”我这时候倒真不得不佩服起路仲凯了,他被我气到快要发疯,却还能红着眼睛跟我阐明局势,“虽然白鹿颜不会娶一个残花败柳,但关于你们的流言他也不会否认。如今你不再冰清玉洁,真好给传谣言的人落了口实。”

“你想通过这种方法让婚姻不再受制于人?不可能的。白鹿颜只会为你草草指婚一个不卷入朝政的驸马。他要的是楚卫的忠心,他要一个不会威胁楚卫王权的男人做你的丈夫。”

“瞬公主,你从小心高气傲,看上的也一定是人中龙凤。你不懂治国,如果嫁给心爱的人,那么楚卫大权一定会旁落。不管是白鹿颜还是你父亲,都不会允许这种局面的发生。呵!你以为身体可以自主?却不过是愚蠢地把自己推到更难堪的境地罢了!”

“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的每一个字分析的都对,听在我耳朵里却要命的刺耳,“我不是处子,最恼怒的人是你!你一直想娶我,无非是要得到统治楚卫的权力罢了。我只是你的跳板,等我父亲百年之后传位给我,你便以国主丈夫的身份独揽大权。路仲凯,你这个贪权小人,出卖自己的婚姻不说还想着拉我下水!”

“说你单纯,还别不信。”路仲凯冷笑,“就算我不能娶你,不能名正言顺地接管楚卫,也依旧可以权倾朝野。别忘了,相位空悬已久,国中尚无可以和你父亲一样领兵的大将军。只要你继位,就注定了被我架空,如今不过是多走些弯路罢了。瞬公主,你生来就是傀儡,认命吧!”

他的话流入耳畔,无异于平地炸起一道惊雷。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那么可笑。原来不管我多想保住先祖辛苦打下的基业,都没有能力守卫。父亲已经老了,在路仲凯这样人前露笑、背后下手的恶人手上,楚卫国终将岌岌可危。

我崩溃了,伏在地上嘤嘤而泣,将头埋在衣袖里,任由泪水濡湿布料。

路仲凯毫不留情地从我身旁踏过,朗声吩咐:“今日起,瞬公主称病谢客。有任何可疑人物胆敢接近,格杀勿论!”

他的暗卫从宫殿四周鬼魅一般地出现,俯首称是。宦官宫女则全部噤声,缓缓关上了宫殿的门。路仲凯的声音犹如梦魇,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找出我的心上人,白毅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