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江东他们感到很疲惫。
倒不是身体上的累。
而是精神上的委顿。
他们出发时满怀希望，回来时则置身于失望的深渊。
江东他们是在一天午夜到的家，酒馆中只有云霓一人在照顾客人，陆南北不在，江东了解陆南北，兴许是陆南北心智尚幼，陆南北还保有纯净的天真善良，要不是江东呵斥，陆南北能帮云霓把所有活都做完。
总而言之，陆南北绝做不出来，让云霓独自一人揽下所有活，自己却优哉游哉在一旁歇息的事情。
“陆南北去哪儿了？”
“他出去了。”
果然，陆南北不在家。
“大半夜的，他出去做什么？”江东皱眉。
“我也不清楚，不过每天天一亮，他就会回来。”云霓微笑回答，她笑起来的样子甜美而诱人。
放下心来的江东，把瘸着一条腿的杜冬晨，送到楼上，杜冬晨双眼无神，脸上还是时而露出一抹傻笑，好似喝醉的人。
杜冬晨没有喝酒。
江东正在喝酒。
回到自己房间，江东辗转难眠，他只好下楼坐在吧台，自斟自酌起来，一杯杯白酒下肚，脸庞悄然染上一些红晕。
酒馆中的客人并不多，只有鬼龙和他的一名小弟，两人在那里吵吵嚷嚷，大有通宵到天亮的意思，仅仅为了两人，就需要把酒馆开上整整一夜，这实在不是一件合理的事。
但江东不敢劝鬼龙他们离开。
无论是鬼龙，还是鬼龙手下那一位不起眼的小弟，那可都是杀过人的狠角色。
让他们吵嚷上一夜，总比招惹上大麻烦强。
“鬼哥，听说最近，那群王八蛋武者又出来搞事情。”
“一群杂碎而已，平添笑柄。”
“就是，凭他们那群垃圾，能翻出什么大浪。”
“你明白便好。”
“鬼哥，你说那群武者，不会还想恢复当初他们作威作福的局面吧？”
“很有可能。”
“妈的，倒是真敢痴人说梦。”
“什么叫痴人，他们是一群疯子。”
“对，鬼哥说的不错，他们是一群神经病！妈的，那群家伙居然还想着骑在咱们头上，真是可恶！对了，龙哥，我记得咱们这一座城市，曾经也有一位臭名昭著的武者，他叫什么来着？”
“程昱。”
“对，程昱，可惜他死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不知道他做了多少荒淫无道的事。”
“没事，龙哥讲给你听。”
“真的，那太好了。”
“程昱这个人，仗着自己是强大的武者，整日介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可谓是无恶不作，他走在路上，只要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拿老百姓撒气，有时走完一条街，被他活活打死的，就超过十人！”
“这么恶毒？”
“切，这算什么，如果说程昱为非作歹的一生，是一场盛宴的话，那么我刚刚所说的，仅仅是开胃菜而已。”
“龙哥，你快再接着讲。”
“别急嘛，等我喝一口酒。”
“龙哥，你喝。”
“酒的味道真好，哈哈，龙哥接着跟你讲，这个程昱，当真是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由于他名字里有一个昱字，他居然不允许全城的其他人名字里有昱字，这可是几千年前，那些封建朝代的皇帝，才能做出来的事。”
“程昱真的好霸道。”
“若仅仅是霸道，那还好，关键是恶毒，他不让别人名字里有昱字，那些名字里有昱的人连忙去改名，大家都觉得，只要把名字改掉便能相安无事，可没想到的是，程昱把那些但凡名字里出现过昱字的人，都给杀了！”
“什么？”
“小黑，你没有听错，程昱确确实实把那些人，都给杀了个一干二净，那时你还没出生，那场面，真是血流成河呀！”
“好狠。”
“呵，程昱那家伙，也只敢对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狠，一旦遇到妖兽，他立刻大气不敢出，妖兽一喊，能吓得他屁滚尿流。”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程昱那家伙，每次作战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洗内裤。”
“洗内裤？为什么首先洗内裤？”
“因为他被吓得拉稀了，哈哈！”
“哈哈……”
鬼龙和他那位小弟，在聊武者的事，他们以前，也经常聊这些事，每一回，都是毫无例外，以最大的恶意诋毁武者，江东此前亲耳听过许多次，但一直默然不敢作声。
可是今天，江东有些坐不住。
因为鬼龙他们在诋毁程昱。
江东和程昱同属于一一五部。
江东至今还记得，程昱那家伙最爱说话，一张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话痨，他几乎一天到晚，那一张嘴都没停下过，江东他们一一五部的其他人，都被烦得不行。
一次外出做任务，露宿山林之中，希望睡个好觉的江东他们，谁都不敢理会程昱，怕程昱聊上一夜，可没想到的是，那一晚程昱还是说了一宿，漆黑夜色下，程昱对着一个人影，谈天说地，等天亮了一看，没想到是一块石头。
江东他们经常拿这件事开程昱玩笑。
程昱也不恼。
江东他们一一五部一百来号人，最受老百姓欢迎的是程昱，原因很简单，无论是怎样的陌生人，程昱都会亲切地和对方，掏心掏肺说上很久很久，双方俨然是多年不见的挚友。
每一次出任务，程昱都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江东经常想，这家伙如此着急忙慌救人，是不是想找人聊天？
由于次次打头阵，程昱身上的疤痕，在一一五部众人之中，是最多的，他身上的一道道疤痕，都是为救人而留下。
救没有玄力的普通人。
救同伴。
程昱是为救江东而死的。
近十年前，玄气消失前的最终一战，面对九头大皇蛇蛇群的猛烈攻击，江东一招不慎，被其中一条九头大皇蛇锁定，眼看着要魂消命陨，却有一人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下了九头大皇蛇喷薄出的强横光柱。
“江东，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程昱笑着对江东说。
江东知道，只要程昱一开口，一定会说个滔滔不绝，可那一次，程昱只来得及说出这样一句简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