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封然回回到怒风堡,二哥封然月就告诉她家里出了事情,需要她马上回去,事情十万火急,至于是什么事,飞鸽传书上也未说清楚,只是让她尽快回去。当天下午,她就被二哥派的两个人护送回京城了!
这一次的赶路才叫真正的赶路,不到半月,封然回便已经回到了京城的家里。家里看起来风景依旧,爹爹还有各位娘亲也似乎并不是有事情的样子,对她仍旧宠得不得了,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也不说什么。这样几日下来,她就当是他们想她了,找个借口让她回来而已。
日子依旧这样无波无浪的过着,直至有天晚上封然回在走过爹爹的书房时听到的一段对话。
“老爷,一入候门深似海,咱们回儿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等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扒在窗边,封然回听得出这是她娘亲的声音,悲悲泣泣!
“我也没说非要送回儿进宫,你以为我舍得吗?可是太后懿旨已下,如若不从,封家就此完了,可是回儿——我怎么舍得——”听爹的声音也是愁云惨淡,貌似他们谈话的主角是她,进宫?
她吗?封然回心里打了个突!当宫女还是皇帝老婆?哪个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啊!书房外夜凉如水,封然回不顾自己衣衫单薄,竖着耳朵努力听着里面的声音。
“回儿这丫头实在是不适合进宫啊,可是太后又逼得紧,她是想牵制住老爷啊,就算老爷交出了手中的权位,可是他在朝中的威信仍存在,她是为了防止老爷被文太妃收买,才想让回儿进宫,这样,老爷也就不敢有二心了!”这是大大娘的声音,语气沉稳,可当中也透着愁绪。
“哎呀,你说我们这得怎么办啊!”二娘的声音似乎很急,封然回知道这二娘虽然心挺黑,但对她还是可以的。
“老爷,你说该怎么办吧!”这是四娘的声音,听起来轻轻柔柔地,可是却不如其他人那么紧张,是啊,这四娘平日虽对她不错,可是她却是唯独与她不太亲,只因为她实在受不了四娘那柔弱无骨般的声音与腔调。
“你们都先回去吧,让我想想!”封历凡叹了口气,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许多无耐。
封然回听到其他人出来的声音,赶紧转身隐到了拐角的暗处,看着四位娘亲依次离开,她才又现身。
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封然回开始了她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的沉思。这十三年来她过得太泰然了,所有的事她懒得问懒得理,脑袋就这么荒废了十三年,根本就如长了锈的机器,不中用了,她几乎以后自己的这一世就将永远这么过下去的。
到底要怎么办呢?如此懒羊羊的生活是她的梦想,难道她的梦就这么要破碎了?她不想家人为了她而受牵连,可是她更想要懒懒的自由啊!
封然回躺在床上,手里抱着棉被被她揉成了一团,内心的挣扎让她不断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终于是懒羊羊战胜了早被她扔掉不知多久的良心。
她开始翻出自己的积蓄,细数了一下,有黄金,有珠宝,有玉器,还有直接的银票,算一下让她逍遥过完这辈子应该不是问题了。
收拾了一大包,封然回准备半夜就开溜,可是就在她刚好包好装满金银珠宝的大包袱时,有人敲门,她赶紧将大包袱塞到床下,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门前打开门。
“爹?”圆圆的眼睛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闪过一丝心虚。
封历凡进得屋来,手里也拿着一个包袱,他快速地将门关好,然后拉着封然回的手,将包袱交到她手上,脸色有些沉重,还有些不舍。
“回儿,这是五万两银票,你拿着,一会儿我让你四哥五哥带你离开这,爹不在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呃——”封然回手里抓着装有五万两银票的包袱,张着小嘴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爹不是来劝她进宫的吗?
封历凡以为她不明白情况,他拉着她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回儿,爹也舍不得你,可是爹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你也不必问太多,总之事情过去后,爹就会把你接回来,你要听话,在外边自己照顾好自己!”说话间,封历凡的眼里已积蓄了不少水份。
“爹——”封然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人了,她虽然保有着前世的记忆,可是这一世他确确实实是她的生身父亲,血脉相连啊,她怎么可以这样的自私呢!
就这样,封然回头脑一发热,将刚才逃跑的想法一下抛之脑后,抱着封历凡哭着说:“爹爹,我不走,我进宫去!”
“回儿?你都知道了?”封历凡轻轻将女儿推开让她与自己对视。
“嗯,女儿都知道了,就让女儿进宫吧,爹爹养育女儿这么多年,是女儿要报达父恩的时候了!”封然回再次扑到父亲怀里,此时她觉得自己好伟大哦。
“可是爹怎么舍得——”封历凡也老泪纵横,这个女儿虽然平时没心肺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的懂事。
“呜——爹!”封然回抱着父亲猛哭,感觉自己就是悲情戏里的女主角一样,她是越哭越有感觉。
事情就在封然回头脑发热之时定下,至少事后她是这么认为的!
太后似乎真的很急,第二日便有太监来封府传旨,封府正堂内,全部的封家人跪了一地,只听太监尖细的声音宣读道:“太后懿旨,封庆王千金为召和郡主,立即入宫侍奉左右。”
“谢太后隆恩!”全部封家人磕头谢恩,封然回也是其中,不过她是因为跪太久而睡着了,所以头下搭着,封然辰在她旁边不时的扶她一把。
接着这位公公又说道:
“庆王,太后还有一道口谕要杂家传达!”
“微臣接旨!”封历凡头再次压低。
“太后说了,在召和郡主及笄之后,将直接被封为贵妃!庆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恩宠啊!您真是有福份哪,辞了宰相之职,却又成为皇亲国戚!”老太监的语气不乏讨好之嫌。
封历凡上前接下懿旨,所有人也都站了起来,封然回被封然辰扶起,称没人注意,直接就将她抱出正堂。
封历凡将老太监请于上座,让人奉上了好茶,接着给个下人使了眼色,那个下人不知从哪捧出一个方盘,上面用红布盖着,送至老太监跟前。接着听封历凡说道:“小小意思,还请公公笑纳,我家回儿年纪小,不懂规矩,以后还请公公多照顾!”封历凡笑着给第太监重新沏了杯茶。
“庆王您太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老太监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是眼睛却对看红布直冒光,直接便让身边的小太监将方盘收了!
“有劳孙公公了!”封历凡也笑了,在宫中钱是最好的“开路矛”,有了钱,你就可以交很多朋友,有了朋友,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你就安全些。
封然回是在睡梦中被送上入宫的轿子的,家人的离别泪,她无缘得见,睡着口水泛滥的她,只看得到梦中的满汉全席。
八人大轿又稳有舒适,她也就睡得越来越香,轿子旁边走了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丫环,样子不算美,可也算是个清秀佳人,眉宇间散发着一股精明的味道。
她叫玉娇,原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为人精明能干,颇得大夫人喜欢,这一次封然回进宫,大夫人委以她重任。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她要在她身边好好督促,不让小姐犯错,她知道小姐是封家上下人的宝,大夫人将小姐交给她照顾,那是对她莫大的信任与恩宠,所以她定不负所望,要将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
玉娇一脸的坚定,步伐也跟着冲满了力量,她相信,她可以将小姐照顾得很好,也可以让小姐慢慢懂事,可是她不知道有个名字叫做“扶不起的阿斗”。
皇宫已在眼前,高高的宫墙之内有多红颜已老,多少粉魂烟逝,没有人知道。
这里是权势的象征,是身份的显注。可是这里的悲痛哀歌只有在这里的人才会明白。
玉娇掀开轿帘的一角,发现小姐还在睡,她也不觉感叹,难怪老爷与夫人们这么的担心,小姐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呆着。
孙公公带着队伍自西灵门进宫,接着便左转,走了条用青石铺制的长长巷子,两边的宫墙高耸森严,走在这中间,仿佛有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玉娇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然后继续跟着轿子向前走着。
拐个弯,一个大殿出现在眼前,殿中间挂着灵武殿的金色牌匾,走过灵武殿,又向左拐了一小下,接着直走,直到看到了座百花齐放的花园,这里假山耸立,池塘清澈,池塘上建长九曲桥,走过那蜿蜒不绝的曲桥,玉娇便看到了一个大殿,大殿上方赫然写着向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慈青宫”。
轿子停了下来,孙公公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哈着腰对着轿子里的封然回说道:“请郡主稍候,老奴这就去启禀太后!”
久久,轿内未有回应,玉娇连忙掀开轿帘,结果她看到封然回在轿里仍然睡得天昏地暗,东倒西歪的。
“孙公公,郡主说请您通报吧,她整理一翻好朝见太后!”玉娇得体的为封然回说一一套场面话,孙公公这就离开了。
玉娇称此时赶紧掀开轿帘,轻轻推着她的肩,说道:“小姐,醒醒!”
“唔——别吵!”伸出小手随便的挥了一下,换了姿势继续睡。
玉娇无耐,只好拿出临走之前三夫人教给她的绝招:“哇——这松花莲子糕好香啊!”玉娇说着看向封然回,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三夫人所说的反应,果然——不也所料,封然回立即睁开了眼睛,虽然没有焦距,可是已经睁开眼睛了,这就很好了!
“咦?这是哪里?”松花莲子糕的的魅力渐渐让封然回的双眸有了焦距,目光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一下,发现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小姐!
玉娇暗暗为封然回以后在宫里的生活捏了一把冷汗。
“小姐,这里是太后的慈青宫,你已经被封为召和郡主,被招进宫了!”玉娇边说边为她擦干净嘴角的口水残渍,顺便把她有些零乱的发际整理一下!
“进宫?”圆眸闪过一个问号,然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可是小脸却马上苦了下来。
“这么快啊?”她现在好后悔,昨晚一定是自己神经错乱,大脑发热了,不然怎么会放着逍遥日子不过,偏偏答应到这鬼地方受罪啊。唉——伟大的代价!
“郡主,太后宣您觐见!”孙公公尖细的声音此时打断了封然回的悔然。
“哦!”船到桥头自然直,随便啦。
伸了个懒腰,封然回自轿上走了下来,玉娇跟在后面,主仆二人随着孙公公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
慈青宫位于皇宫的东侧,金碧辉煌,亭台楼阁多不胜数,这条长长的廊道是建于一大片湖泊之上,湖中片片莲叶托着娇艳的荷花,廊道九曲十八弯,封然回没有玉娇的精神去欣赏两边的美景,刚才没睡饱的觉又开始回来叫她继续了,一边走一边打着瞌睡,玉娇不时地在她后面扶着她,以免她摔倒。
突然——
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召和郡主到!”
“啊——”封然回猛然间抬头,一脸茫然的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座凉亭内坐着五六个人,全部看向她这边。
微风轻拂过湖面,湖中的荷花如天女一般翩翩起舞,如诗如画的景色,本就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可是如果情况像三厅会审一样,那可就不一定了。
看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贵妇,暗红色的锦袍上用金钱绣着欲展翅高飞的凤凰,两支纤细的手自宽大的袍袖之中露出,右手拇指上的那支翠绿的扳指就如一个权力的象征,彰显着她的身份地位,再看头上那金灿灿的凤冠,任封然回再傻也知道这位是什么人了。
刚才仍有些朦胧的睡意,一下子醒了过来,对于一个把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主,她怎敢轻忽。
可是——
“臣女参见——”啪——由于没注意脚前还有一小阶台阶,封然回就这么被拌了个狗吃屎,并得了一阵轻轻的嗤笑。
玉娇赶紧上前扶起自己的主子,可是封然回的脸似乎与地面粘在了一起,任她怎么扶也扶不起,孙公公在旁忙上前帮忙,终于,封然回的脸重新面对了众人,却又是换来了一阵轻呼。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封然回额头处鼓起的大包,还有鼻间流出的汩汩鲜血,玉娇吓得花容失色。
“呃——痛——”被扶起的封然回中迷茫地看了一眼玉娇,两眼一闭就这样晕厥过去。
别人会一夜成名,可是封然回却就是这第一次进宫之时,“一昏成名”
醒来时,封然回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淡黄色的锦被上绣着一副百鸟图,坐起身,发现她头下的玉枕竟是一只可爱的小兔模样,样子栩栩如生。透过乳白色的床帐,封然回看到了坐在桌子边打盹的玉娇,肚子这时正好咕咕地叫了起来,她动了一下身体,想要下床,却突然还额头好痛,伸手一摸,额头上竟包了层层纱布。
“玉娇姐!”她轻唤了一下。
迷糊中的玉娇听到了她的叫声,连忙站了起来,来到她床边:“郡主,你醒了?”
“嗯,我好饿!”看着玉娇将床帐挂着左右两边,封然回捂着肚子说道。
“嗯,太后早叫人准备好晚餐了。郡主下床就可食用了。”玉娇挂好床帐,将她轻轻地扶下床,郡主今天白天那一昏闹得可不小,那满脸的血把太后吓得不轻不说,让太后身边那几个主子也可见笑了。
玉娇轻转身,封然回就看到前面桌了上满桌的菜肴,她顾不得还有些疼痛的额头,下床直奔食物。
一阵风卷残云过去,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封然回做着每次吃饱后都会做的动作,两手轻抚着肚子,满足地坐在那,她这才想起自己会痛的额头。
“玉娇姐,我的额头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痛?”左手放在额轻她轻触了一下额角,一阵疼痛让她呲牙咧嘴地立刻收回手。
“郡主,你要叫奴婢玉娇,再不能奴婢姐姐了,这宫里不比家里,身份辈份可不能乱了套,不然会出事的!”玉娇一边用手绢给她擦拭嘴角,一边说道:“郡主,你在参见太后时被台阶拌倒了,结果就摔晕了,你不知道,你那时流了好多血,把太后吓得脸都白了,最可气的是太后身边那几个主子竟在看笑话,奴婢猜应该是皇上的妃子吧。”玉娇说话时满脸的不平,连手下的劲都重了些。
“唔——玉娇姐,你轻点,痛!”可怜的封然回嘴巴被擦得吃痛。
听到封然回的叫声,玉娇赶紧松手,低头关心道:“郡主,对不起!”
“没事啦!为这事生什么气啊!”封然回转过头,开始看她所在的房间,她所坐的紫檀木桌前就是她刚才睡的床,这床可比她在家里的大多了,并且上面精雕着各种好看的花纹,床的左前方是一块淡粉色的屏风,屏风上画着秀美的风景图,床的右前方是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面的菱花铜镜映着的正是她的脸,铜镜旁边有一个精致的梳妆盒,篦梳就放在梳妆盒旁边,在梳妆台最边上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木质也应该是属紫檀木的,上面是一些奇怪的花纹,封然回也看不出什么意思,可是看上去很名贵,而且小巧很讨她的喜欢。
梳妆台旁边是个看起来应该是衣柜的东东,屋里有很多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名贵。再转过头再看身后,那是一扇圆拱形的门,上面挂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子串成的珠帘,煞是好看,帘后还是一间房,那应该是外间了,忽然感觉到脚下传来的舒服感受,她低下头,地上铺的是比她家还要名贵的地毯。总之这个房间比她原来的大且豪华。
“小姐,这里是慈青宫的重华殿,在您及笄之前就住在这里!”玉娇见她左顾右盼的以为她好奇这是哪里。
没想到她只是“哦”了一声,就说道:“玉娇姐,我困了!”看了看过了,该是时候做她的大事了。
“小姐,都告诉你了,要叫奴婢玉娇!”玉娇掐腰瞪着她。
“哦,玉娇,我困了,要睡觉!”吃饱了就要睡觉,这是她一向的习惯。
伸了个懒腰,她不再理玉娇欲要说话,径自走向大床,用力将自己往床上一抛,闭上眼,她已满足地睡去,对于这吃人的皇宫,她虽然不喜欢,可是只要有好吃好喝,那也无所谓了,即来之则安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