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奇异人生之知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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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喜欢

七八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共和国进入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改革开放拉开了序幕。

沈梦昔没有着急装修房子,但还是经常到街边听街坊邻居聊天,京城的百姓觉悟就是不一样,头头是道,聊的都尽是国家大事。

人们心中充满希望,街上出现越来越多的色彩,人们开始烫头发,穿裙子、骑摩托,还有大胆的年轻男女挎着胳膊轧马路,岁数大的见了,纷纷摇头,感慨世风日下,不成体统。

还有拎着单卡收录机在公园听邓丽君歌曲的。

一台收录机售价200元,这是标价,大多数人要花500元甚至更高价格才能到手,就这样也是抢着买,——终于买什么用什么都不会说是资本主义了。

不过,用小两年的工资买一个听响儿的机器,沈梦昔表示做不到。

她不会买,但也不反对别人买。

这和苹果手机刚兴起时的情形相似,人们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不同,每个人的价值观也不同,谁也无权评价别人消费观念的对错。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

她从前的同事,就有人可以花两万元买一件貂皮大衣,但是不舍得花30元去影院看一场电影,不舍得花20元买一本书。

此时的人们,文化生活极度贫乏,大多数人都很是舍得去看电影,印度电影《流浪者》在国内复映,人们涌入电影院,反复观看,一时间,满街满耳都是“阿爸拉姑”的歌声。

今年的寒假沈梦昔和小北都回齐市过年了。

孟庆仁非常高兴,四处淘换年货。到了年根儿上,孟繁东和孟繁南两家人也都回来了。

每家仨孩子,那叫一个热闹!

关秀琴每天乐得都合不拢嘴,孩子们再吵再闹,她也不烦。

沈梦昔照例到维拉那里借宿,还多带了一个侄女孟祥佳。

维拉谈了个哈市的男朋友,是她大学的同学,常常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沈梦昔虚岁三十了,不可避免地被问及婚姻大事,每个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或关心或热心或找不到话题时,都会提起。

孟庆仁最着急,总在吃饭时提起铁路局的调来了一个刚返城的知青,年龄比沈梦昔大一岁,或者说老谁家那小谁,长得个子挺高,人也不丑,在重机厂上班,工资不少......他只敢这样暗示,不敢明说,急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但在关秀琴眼里,女人到三十还没结婚,那肯定是砸手里了,再上大学也不行,以后最多是找个二婚的了。

一次,实在忍不住,在厨房里,终于看着沈梦昔的脸色说了出来,“俺们邮局有个副局长,他老婆去年秋天死了,家里两个孩子,都上初中了,人挺好的......”

被刚进门的孟庆仁一嗓子吼的噎了回去。

“你冲我吼啥?我这不是为了她好吗?你知道亲戚邻居的都咋说的?”

“知青没结婚的有的是,又不是咱一家!”

“三十好几了!这是要急死我啊!从小就不省心!我这辈子算是让她制死了!人家天赐都9岁了,她这还没对象呢!这是不开窍是咋的?找个对象咋那么费劲呢!”关秀琴边骂边哭,这个女儿处处和她顶着干,从来没有让她舒心过。

沈梦昔头大,摘下围裙走出了家门。

******

春节前,沈梦昔到银行换了很多崭新的一分钱纸币,分给孟庆仁和关秀琴,让他们再发给孩子们当压岁钱,图个吉利。

初一那天,六个孩子排队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拜年,伸出小手接过一沓还打着捆的一分钱,开心地拍着小手。

沈梦昔从武陵空间给女孩子一人选了两朵头花,男孩子一人一个玩具车。两家的老三都是男孩,都是一岁左右,接过玩具车来都先送到嘴边尝尝味道。

谷天赐已经九岁,不再动辄大喊大叫,但是对弟弟妹妹依然全无谦让。

对于弟弟更是看着不顺眼,总是找机会就掐他屁股一下,或者扯他头发,害得孟繁南时刻不敢离开小儿子半步。

八岁的孟祥佳小朋友,则最喜欢依偎在小姑身边。

爸爸说她和小姑小时候很像,她就更加喜欢往小姑身边凑了。

小姑脾气比二姑好,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晚上还搂着她睡觉,妈妈只肯搂着弟弟睡,在家里她睡觉的位置是离妈妈最远的,可恨爸爸那么大的人还睡在妈妈身边。

小姑却说,那是正常的,还建议她跟妈妈提出自己和妹妹单独住一个房间。小姑现在是京城大学的学生,说的肯定是对的,她决定过完年回家就跟妈妈提。

小姑今天给她梳的辫子很好看,别上那个粉兔子发卡,更加漂亮。但是弟弟老喜欢扯她的发卡,然后塞进嘴里,把兔子都弄湿了。但没办法,妈妈要经常下厨房,她得帮着带弟弟,因为表哥经常会来揪弟弟的脸蛋,那次弟弟都哭了。

奶奶很生气,冲着二姑大骂,说弟弟可是孟家的长子长孙,还打了二姑后背一巴掌,但没打表哥。

五叔拎起表哥的后领子,直接扔到外面的雪堆里,拿起铁锹就往他身上铲雪,说要活埋了他。表哥一头一脸的雪,吓得坐在雪窝子里哇哇大哭,二姑二姑父都吓坏了,扑上去抱住五叔喊他别打了别打了。

五叔指着表哥说:“如果再看你欺负弟弟妹妹一次,我就直接废了你!”吓得表哥尿了裤子。

以后,表哥还真的没有再欺负他们。

小姑和爷爷一起做了两个背带,送给妈妈和二姑。木头的座儿,宽宽的布带,可以让弟弟坐在木座儿上,妈妈把弟弟背在胸前,走到哪儿都不用分开。她非常羡慕弟弟,可以时刻靠在妈妈的胸口。而她和妹妹,只能趁妈妈不忙的时候,拉拉她的手。

沈梦昔常常紧紧拥抱侄女孟祥佳,她能感觉这孩子对母爱的渴望,家里第一个孩子,往往出生头几年都是家中焦点,也曾经得到母亲足够的注意力,但弟妹出生后,100分的爱,马上就不及格了,如果是敏感的孩子,会非常失落,谷天赐以暴力的方式来反抗,孟祥佳则默默地等待。

如果得不到好的引导和补偿,终将会成为一道或轻或重的童年阴影。

沈梦昔带孟祥佳去滑冰,孟祥佳很开心,“小姑!你只带我自己去吗?”

“是的。我最喜欢你,只想带着你。”沈梦昔肯定地说。

孟祥佳既感到幸福,又觉得有些愧对妹妹,她坐在小姑的自行车大梁上,包的很严实,口罩里是一张美的开花的笑脸,豁牙子的笑脸。

“勇敢点!”沈梦昔带她滑了几圈就松开了手。

“没人不摔跟头的!”

“要么跌倒!要么向前!”

孟祥佳摔了五个跟头,后来就渐渐好多了。沈梦昔没想到她这么有韧劲,居然也不哭,换下冰鞋,怜爱地抱着她,忍不住亲亲那冰凉的脸蛋:真棒啊!

然后去看电影,去饭店吃拔丝土豆。

回到家,关秀琴拉着脸,“大年初一出去野了大半天,也不怕带坏孩子!”

沈梦昔也不在意,笑着和孟祥佳眨了一下眼睛,姑侄两人相视一笑。

******

初二,几个老同学相聚,范建国在墙头喊沈梦昔一起走,关秀琴听到了,在屋里低声警告:“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给她家!”

沈梦昔连连点头,“好好好。”赶紧穿衣服走人。

“他一喊你,你就急着出去?”

“同学聚会啊。佳佳!小姑带你玩儿去!”

谷天赐在一边眼睛都绿了,“小姨!你咋不带我?”

这下连孟繁南都控诉地看着她。

沈梦昔笑了,“因为我喜欢她爸爸,也喜欢她啊!”

“呸!臭不要脸!”孟繁南啐了一口,“咋好意思说出口的!”

这年代,开口表达“喜欢”的真不多,跟孩子说的都不多,对大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兄弟的都少有人说起。

“他是我亲哥,我从小就喜欢他!怎么了?难道你讨厌他?”沈梦昔笑着在孟繁东身边坐下,挽着他的胳膊,冲他一笑。36岁的孟繁东穿着海魂衫,抱着二女儿,一声不吭地抿嘴笑着。

“赶紧走吧,范老三在大门口等你呢!”关秀琴给孙女带好帽子口罩,赶紧赶她们姑侄出门。

刘文静一见孟祥佳,就乐了,“这小姑娘是谁啊!怎么这么像孟繁西啊,难道你是她的女儿?”

范建国在旁边说:“这但凡有个老人在身边就得打你,人家孟老三还没结婚呢!瞎说啥啊!”

“我该打。”刘文静毫无诚意地说,拉着孟祥佳的小手,到一边去喜欢了。

“刘文静到年龄了,看谁家孩子都喜欢。”范建国小声对沈梦昔说。

“你不也到年龄了?”沈梦昔白了他一眼,接过张文明递过来的水杯。

范建国闻言也大叹,“爹妈也都发愁,一看我就皱眉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返城啊。”

“面包和牛奶都会有的。耐心点儿!”

“好嘞!”

久违的一句,让沈梦昔笑了起来。

他们这次是在张文明家里聚会的,他去年底刚刚返城,接了他父亲的班,暂时当个扳道工,年前刚相了一个对象,也是返城知青。

今天他串休,大家都带了礼物来到他家,一是好久未见,二是祝贺他返城。

米小冬、王建国也来了,五六个人围坐在张文明家的饭桌上聊天,他的父母都躲到北面的小屋里不出来。

周和平去年和他领导的女儿结婚了,刘文静到现在都郁郁寡欢。

这道情关还是得自己慢慢走过。

初中同学到农村插队的那些,回来的很少,有的是结婚了,有的是因为在公社工作了,都不符合返城条件。

农场大约一半的知青返城了,留下的大多是已婚的,都无心工作。大片土地荒芜,农场严重亏损。

沈梦昔跟他们打听着张营长一家的情况,也打听了临江的郭大夫。

刘文静在旁边,把孟祥佳的小辫子拆了,换了个发型,左看右看,稀罕得不得了。

“哎!孟繁西,说定了啊,以后不管生男生女,你家的老大,我都当干妈!”

王建国听了脸色一变,急忙看了沈梦昔一眼,见她神色正常,才放心。

“自己生去!”沈梦昔白了她一眼。

“我这辈子是砸我爸手里了,我妹妹都结婚了。”刘文静一付万念俱灰的样子。

“不就是谈崩一场恋爱吗?多大个事啊!来!佳佳!”沈梦昔把佳佳喊过来,掏出唇膏,跟张文明要了一根火柴棍,用火柴头蘸了点唇膏,给侄女眉心点了个红点。美得小姑娘抿着小嘴,眼睛滴溜溜转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