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香草感到不解的是,黑三继续往楼上去干什么呢?她家的屋只有三层,再上去,就是天台了。天台上空,是空旷的夜幕,天台下边,是深不可测的舞水。
香草跟着那条狗,往天台走去。
天台上,有一个人影。香草熟悉的人影。
因为日晒雨淋,天台的地面有的地方霉烂了,有的地方长了绿苔,边缘砌的一圈围墙有些松动了,有个地方早出现了一个缺口,妈一直嚷着修补,可爹却因为那一点点小事情,懒得架势,一直拖到今天。那人就站在缺口边,只需一步,就会坠入舞水河。
香草想开口叫,又怕突然惊吓了他,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嘴巴控制不住要喊出来。
此时,万籁俱寂,整个龙溪镇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黑灯瞎火的,像一座死城一样,没有半点生气。只有天边的月亮,静静地把一层薄薄的银辉铺在山头,铺在地面,铺在舞水河中,那高出房屋一人多的封火墙和封火墙上的翘角,也就把自己的影子直往那人影覆盖下去。那人影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越发地怪异了。一些矮点的屋顶上,也被月光分割得黑白分明,那紧密的瓦片,黑的像锅底,白的像银镰。
人影动了一步,跨出去的一只脚,有一半已经超出了天台!
香草再也忍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爹……"
邓金名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睛茫然地看着香草,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半天没有反应。而香草面对的,哪是平时那个慈眉善目的爹,因为月光的角度,他的前半身一片漆黑,像一个恐怖的魔鬼!
但此时,香草顾不得害怕,叫道:"爹,你怎么了?快过来啊。"
邓金名像是没有听到,咧咧嘴,脸上现出一抹微笑。那微笑,在这样的场景中,显得说不出的古怪。香草其实看不见他的笑,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他的嘴角咧开了,晓得他在笑,是因为早熟悉了平时那个亲切的面孔。
香草想,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梦游呢?如果是梦游的话,那还不是很要紧的事,听说梦游的人,不管到怎样危险的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往往会适可而止。梦游者都有那样的功能,是天生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若有人提起,还会诧异地怀疑,但怎么也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想到这里,香草的心里稍稍地放松了一点。她想走过去拉一把,但她没有那个胆量。她家房屋一共3层,上了天台,就算是4层了。地面离河面也有3层楼那么高,加起来就是7层楼那么高了。那么高,莫讲到屋边,就是想一想也感到头晕,手脚发软。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看着茫茫的夜空,她生怕爹脚下一滑……香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即使是梦游,也是万分危险啊。
香草见爹不听自己的话,灵机一动,换了一种语气,没事一样说:"爹,妈喊你,你把她的顶针放到哪儿了?"
邓金名猛地一怔,缓缓地回过头来,用手指着脚下的舞水河,满脸惊惧地说:"水……水……"
他转过身,往香草这边慢慢地走过来。
香草松了一口气。看来,爹爹是看到舞水河里的水害怕了。
幸好今天爹爹没有听别人的话,把黑三勒死,不然,没有黑三的报信,她就不会发现爹爹到天台上来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时,谁都没有注意,一道黑影,像闪电一样,倏地一下,从黑暗处跑出来,扑到邓金名的身上。是黑三!香草只觉得一股黑色的风从她的面前强劲地掠过,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爹爹的身体往后一仰,朝舞水河落去。爹的双手举向天空,徒劳地想抓住什么。紧接着,传来爹爹凄厉的叫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