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3)
他逃过江,却逃不过沈庄主的控制。
我知道他的底细,所以知道你们必定躲在他的庄院里,要制造一举搏杀我们这些人的先机,我只好先发制人来找你们啦!你们三位,可否亮你们在天道门的地位身份?大概不会比副门主差,应该是副门主所说的三护法,对不对?”
“果然是你杀了本门的副门主,你该死一万次!”黑袍人厉叫:“如不将你化骨扬灰,何以慰本门被你杀死的弟兄于九泉?”
“来吧!我等你。”雍不容豪情大发,解腰带脱掉长衫:“你们要是一个一个上,在下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一拥而上,我天地不容奉陪。”
脱掉长衫,他的打扮令人望之心惊。
青紧身,外面加了一件奇形怪状的皮背心,背心下端是两只鼓鼓的袋,上端是两排斜伸的飞刀插,都是造型怪异的鸳鸯薄刃不加定向穗的柳叶刀。
双小臂有皮护套,各有一圈双锋扁钻。
双脚的大腿侧,也有革袋系牢,各插了一排铁翎箭,箭镞不带倒钩。
所有的暗器,都没有定向的穗或丝与绸,全是重心固定在一端的利器,发射的劲道够的话,对方根本无法看到形影。
他这一身暗器,只算看得到的部份,假使每一枚暗器可以收买一条人命,最少也可以杀死六十个人,隐藏在内的还不知有多少。
他将尖刀塞在皮护腰的插袋内,刀不至于影响他的手脚活动灵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龙姑娘高叫,猛地一跃而上与他并肩一站:“看谁是应劫在数的人。我千手飞魔的女儿,天地不收龙絮絮,谁要是想倚众群殴,本姑娘将毫不迟疑地加入。”
她小小年纪,居然敢表示要做证人。
黑袍人哼了一声,向后面打出只有自己人才懂的手式,这才迈步逼进,手按上了剑靶。
“小辈,你狂够了。”黑袍人语音一变:“本护法就给你一次一公平决斗的机会。”
“谢啦!”雍不容徐徐拔刀:“我会十分公平地杀死你。我认为你阁下的道术,必定比贵副门主姐妹高深三倍,必定不会与在下斗刀剑武功,请全力施展吧!可否光亮名号?我,天地不容雍不容。”
尖刀出鞘,是一把毫不起眼,长仅一尺八寸的普通尖刀,而且并不锋利。
“等老夫杀死你之后,你再向阎王查问就知道了。黑袍人拔剑出鞘,却是一把桃木剑。
“原来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胆小鬼。”雍不容嘲弄地说:“可知你毫无必胜的信心,大自在佛几个混蛋就比阁下有担当有豪气。”
黑袍人仰天吸入一口气,猛地哼了一声张口吐气,头罩本来没留有露嘴的洞口,突然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异气。
同一瞬间,桃木剑一挥,天风降临,火星如暴雨般飘落,有若满天流星殒坠。
同一刹那,喷出的异气暴涨,电光一闪,响起一声霹雳,妖风大作,天地变色。
黑袍人就在震耳霹雳中,蓦尔失踪。
雍不容也倏然隐去,光天化日之下无形无踪。
同一瞬间,龙姑娘骇极向侧扭身仆倒。
她远在三丈外,只感到天地混沌,眼前一黑无法视物,脑门发炸神智散乱,也感到可怖的风声中,挟一种可侵骨裂肌的强劲,浪涛似的涌到。
幸而灵智尤在,惊怖地向远处仆倒。
着地的瞬间,她感到怪劲突然消散,腰带也被抓住,身躯毫无反抗的力道。
“屏住呼吸,凝神内视!”耳中清晰地听到雍不容熟悉的语音,脊心被拍了一掌,身躯急动,耳中但听到罡风呼啸,与及令她心胆惧寒的可怕怪声。
“定下心神伏下,循我发出的叱喝声发射暗器,千万不要好奇抬头观看。”
声落,她已安全地贴伏在地下。
三个黑袍人全部失踪,可知黑袍人的公平决斗承诺是骗人的,三个人全扑上加入了。
灰雾飞腾,五丈方圆内不见人踪,但灰雾并不太浓,仍可隐约透视,却不见有人在内。
走石飞沙中,三道若隐若现的奇异青虹,矢矫如龙速度令人目眩,交叉飞腾、剧舞、穿梭、回旋……如果目力奇佳,可看出青虹并非漫无目的乱飞乱舞,而是构成虹网追逐某种看不见的鬼物。
霹雳狂震,加上风声与青虹急剧划空所发的锐啸。天昏地暗,真有处身地狱的感觉。
姑娘对雍不容的话深信不疑,尽管她已魂飞胆落。但一想起雍不容,她有了精神的寄托,逐渐克服了无边的恐惧,蛰伏在地默运神功。
“打!”雍不容的沉喝声像焦雷,声源就在她的左后方不远处。
她连想都不想,更没想到循声发射暗器,是否会误伤雍不容,事实上她脸孔贴地,想看也看不见!也不敢看,毫不迟疑地立即向叱喝声传来处,扬手向左后方发出三枚三棱透骨钉,手上已用了全力。
“哎……啊……”惨叫声透云雾风沙而出,凄厉可怖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妖人纳命!”雍不容的叱喝声发自右前方。
声未落,她的小柳叶刀已破空飞出。
“嗯……”有人被击中了。
“去你娘的!”雍不容的喝声发自左前方。
这次,她的三枚回风锥落空。
蓦地雷声两响,火光闪烁,妖风突然消失,灰雾渐散。
一切异象消失,她感到阳光晒在身上,已发寒颤的身躯感到暖意,忍不住睁开双目。
眼前清晰地看到阳光,看清泥土的形状。
她扭头察看,一蹦而起。
两具黑袍人的尸体,仆倒在她的左后方和右前方两丈左右。
雍不容屹立如天神,整个人似乎蒸腾出淡淡的雾气,右手伸出的尖刀光华四射,锋尖压在唯一的黑袍人头顶天灵盖,左手爪虚空伸出指向黑袍人的丹田。
黑袍人的头罩不见了,灰发披散如鬼,直挺挺地跪在雍不容身前,从披下的发隙中,可看到流着血的五官,右手仍握着没有剑身的桃木剑剑靶,整个人像是僵死了,真像个跪着的行尸。
“饶……我……”黑袍人虚脱地嘎声哀求:“我……我回……回山苦……修……”
“不!”雍不容断然拒绝。
一声怒啸,十二杀手突然冲出。
刀尖下沉,贯入黑袍人的天灵盖。
“后退移位!”雍不容大叫,刀向上一挑。
异象出现了,被刀尖贯脑的身躯飞起。
雍不容一闪不见,黑袍人的尸体却向冲来的十二杀手撞去。
暗器如飞蝗,十二名杀手同时用双手连续发射各式各样暗器,一面发射一面冲进,势如狂风暴雨,满天全是飞行暗器的闪光,以及可怕的破风厉啸声。
她直觉地暴退、移位。
原先她的位置在雍不容的左侧方,雍不容的后面,徐义兄妹所有的人,皆被奇异的景象所惊,远退出十丈外袖手旁观。
假使她与雍不容没有神意相通的默契,必定与雍不容采同一方向后退,必定被暴雨似的暗器群波及。
她退的方向,则是以自己的位置为基准,暴退出三丈外,与杀手们进攻的方向成直角,因而脱离攻击的主轴更远了。
再左移位,速度如流光逸电。
她快,雍不容更快,她感到身形高速移动的动势还没停止,身侧已出现雍不容陡然幻现的身影,她竟然没发现人是如何移来的。
身躯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劲带动,左移的速度与距离,神乎其神地突增二倍,她这才发现,雍不容带着她,向十二杀手后面的大自在佛一群人侧方,闪电似的在刹那间,锲入对方的右翼。
“交叉发射!”雍不容的语音清晰入耳。
她连转念都来不及,扭身向左连续发射致命的暗器。
视觉朦胧,她依稀看到两群人影快速地闪动,一群是大自在佛天风散人,与楚酒狂天都玄女,还有六名打扮怪异的壮汉。
另一群,则是从附近房屋内跃出的男女,由先前扮主人送出楚酒狂的五个人率领,人数超过二十大关,像潮水般涌向斗场。
她发射暗器的目标,是位于雍不容前方的人丛。
雍不容身形飘忽,双手快速地伸缩,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电芒,向她的前方人丛漫天飞射。
身后侧,传来十二杀手可怕的濒死叫号声。
百忙中她向后侧方瞥了一眼,匆匆一瞥令她毛发森立,共有六个朦胧的黑影,摔倒在地挣扎、翻滚、抽搐、叫号。
十二杀手死掉一半,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被雍不容用暗器杀死的,更不明白雍不容如何能在暴雨似的暗器群中冲越、绕出的。
她直觉地觉得,雍不容并非一个真实的人同,是介乎神与鬼之间的妖魅,只有妖魅才能办得到,难怪她感到毛发森立,他竟然与妖魅并肩杀人,同生死共患难,被杀死的人的惨象,也令她感到恐怖。
惨号声大作,她已无暇思索,展开所学闪动如飞,毫无感觉是无感情地连续发射暗器,对方的暗器也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有几枚贴衣而过的暗器,高速磨擦所发生的灼热感令她心惊。
好一场怪异的大决斗,大屠杀,没有人使用刀剑,没有交手拼搏的情景发生,但见人影暴乱地闪动、挪移、窜掠、滚动叱喝、尖叫、哀号、呐喊……
雍不容的身影,不时在她的身侧乍现乍隐,从侧方快速及体的暗器,皆在她自知无法躲闪的瞬间突然被击落,或者平白失踪。
她胆气高涨,有雍不容在旁照料她。
隐约中,她知道徐义兄妹一群人,也陷入苦战中,直觉地感觉出他们并没在拼暗器,而是用刀剑拼搏,似乎被另一批从另一处房屋冲出的人缠住了。
终于,人群四散。
广场方圆两百步内,尸体零星散布,未死的人仍在为生命作最后挣扎,伤势不致命的人痛苦地在地上向四面八方爬行。
少数人向庄外逃,多数人则进入房客舍藏匿。
庄不大,三四十座房舍却零星散布,不易在短期间搜遍各处。
沈家庄虽位于道旁不远,但名气不大,庄墙高,远在小径往来的行旅,事实上看不到庄内的景象,而且小径上行人稀少,庄内发生变故,外人无法知悉。
龙姑娘跟在雍不容身侧,跳入一家农舍的中院,踢倒内堂门,冲入后面的一间卧室。
十余名老少妇孺,瑟缩在房角哀叫饶命。
雍不容不加理会,退出跃登瓦面。
“在牲口栏附近,错不了。”雍不容向她低声说。一打手式,向屋右飘降。
她也向下跳,半途独自向左绕走。
养牲口的地方相当广,有廊、有棚、有圈、有拦,一旁另建有放草料杂物的仓房。
一般中等农家,少不了养些马驴猪羊六畜。
她出现在仓房前的广场,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踹坍了仓门再退回原处。
“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妖人,还不给我滚出来?”她向堆满草料杂物的仓房大叫:“你们躲不住的,出来吧!胆小鬼,本姑娘等你们,你们三槐集的威风何处去了?滚出来!”
一僧一道本来惊破了胆,怎敢出来送死?他们的武功出类拔萃,但大自在佛的妖术只会些皮毛障眼法,天风散人虽高明些,但比起三位护法白昼也可施术的道行又差得太远,惊破胆自是意料中事。
但他们怕的是雍不容,龙姑娘却是他们手下败将,看姑娘只有一个人,四周毫无声息,确知雍不容不曾追来,可能追其他的人去了。
大自在佛性情大暴,被骂得无名火起,发出一声咒骂,猛地飞纵而出。
天风散人阴鸷狡诈,乘和尚愤怒地冲出门的瞬间,向下仆伏窜走,蛇一样滑出门外向左滚,速度惊人,飞快地滚入一堆草垛后隐伏。
姑娘毕竟有点心虚,她的暗器对和尚的降魔禅功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可破内家气功的暗器,也会被反震失效,看到和尚愤怒得脸部肌肉扭曲的狰狞像貌,她难免心底生寒。
“打打打……”她一面发射暗器一面后退,提前发射完全表示出必虚的狼狈神色。
和尚愤怒如狂,也心花怒放,以为她心虚的狼狈神色,已表示出可怕的劲敌雍不容不在此地。
双袖起处风雷俱发,连续飞来的各种暗器,也连续向外飞逸,毫无顾忌地猛扑而上。
“和尚不可前进,小心上当!”躲在草垛下的天风散人急急大叫。
眼看要扑及,大自在佛怎肯接受天风散人的忠告?势如疯虎般挥袖直上。
一声惊叫,姑娘被袖风震倒了。
狂喜的大自在佛,一冲而上俯身伸手擒人。
卟一声闷响,右肋挨了沉重的一脚,宝刃难伤的护体降魔禅功不但无法反震及体的劲道,而且踢劲直撼内腑,如受万斤巨槌重击。
“嗯……”大自在佛惊叫,身躯左飞,侧翻一匝砰然倒地,晕头转向滚出两丈外。
反应依然甚快,这一脚又要不了和尚的命,不分东南西北一蹦而起,眼前突然出现狞笑着的雍不容脸孔,狞笑的神情可怕极了。
反应在雍不容面前仍然不够快,身影入目,铁拳已经着肉,沉重无比的打击连绵而至。
第一拳便击中了鼻子,鼻尖立即血肉模糊,眼中星斗满天,视力完全丧失。
然后左右太阳穴拳掌同合,一记力道万钩的钟鼓齐呜结结实痛击,耳中不但听不见钟鼓声,甚至连打雷声也听不到了,耳膜破啦!
腹肋与腰背再挨了几下重的,和尚终于衷号了两声,五官血出,人死了一半。
“把他塞入草垛下藏好,留给朋友取口供。在这里等我。”雍不容向神魂刚定的姑娘说,声落人已飞掠而走,一两闪人已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