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出一碗米,见橱子里还有些红枣,便洗净和着米煮了。菜筐里还有一把青菜,便拿出来洗净切好,放两个蛋,饭也就好了。我又从缸里取了一些碧云做的咸菜,这才端好了回屋里。心里惴惴的,却是乐的有几分开花,没有人打扰的世界真好。白米清粥,香味勾起我无尽的清爽,不由咽了口唾沫。
用身子掩好门,我把餐盘放在小几上,搬来小杌子,颇有几分得意,味道虽不如碧云做的,但是心里却是极美的。
“哟,王妃什么时候学会像耗子一样吃食了?”我咬了一口馒头在嘴里,听了这声音猛然噎住了。回头看,却见肃亲王慕容漓坐在我的书桌前,手里拿着的,是我刚才看的书和写的大字。我陡得慌了,不知该做什么,嘴里的馒头也不敢嚼,筷子应声掉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他走近我,我却还是想哭,泪珠在眼中打转,眼眶子都疼了,嘴里这口馒头满满的,有种要让我窒息的感觉。他看着我,从我手里拿过筷子,顺便捡起地上的那一根劈手从我腰间拽过帕子擦干净,捡了一口青菜嚼着,说:“嗯!好香!”说着,从我手中夺过馒头,掰下一半,剩下的放回我手中,说,“怎么不吃了,挺香的。”
我小心的嚼着嘴里的馒头,半天才咽下去。面前的青菜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了。我夹了一口咸菜,转过头嚼着咽下去,盐味有些呛,忙转身去端粥,却见粥在他的手里,被喝的叭叭响。我一下怔住了。看着他吃完,我慌忙放下手中的馒头去给他倒杯水,递到他手里,端着托盘晕晕沉沉的走回厨房,这才觉得自己的独自依然很饿,盘子里什么也没有了。
放下东西走回来,房间里空荡荡的,依然只能看到我一个人的影子。许是我眼睛花了吧,不由笑自己白日做梦。喝杯水,口中的咸味淡了些,这才坐在桌前继续看书。我喜欢读《史记》,喜欢司马迁的无畏和坦诚,喜欢他是非曲直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品格。他喜欢项羽,不惜违拗皇帝将他列入本纪,而且言语之中充满对这位大丈夫的敬仰与同情。每每读于此,我都不由自主想起项羽身边的那个女人“虞姬”,生活于这样一位英雄身边,该是何等的幸福啊!虞姬的美,虽比不上貂蝉西施,却能让这位武功盖世的大英雄俯首帖耳,恭恭敬敬。自刎乌江那一幕常让我心痛。司马相如才学颇丰,却也比不上卓文君的一首《凤求凰》让人酐畅淋漓。只可惜女人无论多美,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男人却不同,“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是千百年来多少女人向往倾心的诗句,去不知卓文君这首《白头吟》写时又有几多辛酸!
嚼着口中这十个字,心却苦苦的,涩涩的,也许只能是个梦吧,若是梦,还是碎了的好,省的每每回味,都是肝肠寸断。若真有那个人,那么我祁琼莹,也不介意如虞姬那般陪我的英雄自刎江边,芳魂永济!
正痴想着,门开了,想是锦瑟回来了。我忙站起来,出门的时候嘱咐过她给我带点好吃的,虽然明知道初一的店铺是不开门的,还是想着她会给我带些什么小玩意才好。
“给我带什么好玩意了?”我走到门口,看到的却是慕容漓。他反剪双手站在门外,饶有兴致地望着窗上的窗花。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王妃早上送我一份精心的礼物,本王也要还礼不是吗?”他说着,递给我一包东西,“拿着吧。不知道比不比的上你那位用心的厨子,不过本王尝着还是不错的。”
我忙双手接了谢过。他站在门口,我又不知该做什么,低了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见我也无趣,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优昙居门口,我这才舒一口气,关上门。手里的纸包看上去应该是京城最有名的“长珍阁”的点心。肚子是有几分饿,可是手却不想解开这个纸包,我把它放在桌上,倒了杯水。心下却纳闷起来,送人礼物怎么还有送吃食的?更何况是在大年初一呢?想着想着便乐了。还是没忍住,打开纸包,里面是各色的点心,模样倒是做得很精致,咬下去,却不如碧云做的那般香甜,觉得饿了,我一口气便吃了三个,顿觉精神了许多,再看桌上的书,也觉得不那么烦心了。
闷闷的,也困困的,这大年初一,我这肃王妃竟然是在昏睡中度过的。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之后,觉得精神爽利了许多,便走到绣架前绣我的花儿。锦瑟和我一样喜欢昙花,清丽脱俗,有自己独特的品格。只可惜上次绣得有些急躁,不怎么好看,这昙花失了魂,便是再美也缺少些什么了。这死丫头到现在还不回来,还不知道到哪里疯去了!
听到轻轻的门响,又听到清爽的脚步,便知道她回来了。
“锦瑟!死丫头,想要饿死你主子呀!”
锦瑟一团喜气,手里拿着不少小玩意儿。“夫人,奴婢去了庙会,看到许多小东西,就给您买了点。”锦瑟说着,拿着几个坠子让我看,其中有一个玉坠儿,通透的很,润润的,绿里带着点黄色,是和田玉的样子,很是好看。我便捡了来,放在手里,喜欢的很。我斜睨了她一眼,“这还差不多,知道心疼你主子,也不枉我在这家里干坐着等你这么半天!”
我取过绣的帕子送给她,“看看喜欢吗?知道你喜欢这昙花,上次绣得不好,这次绣了个好的,送给你了!”
锦瑟取过帕子,望着上面或盛开或正凋零的花朵。唇角的笑容有些凝了,忙展颜笑曰:“正是呢!上次看主子绣的那昙花,真想一睹那芳姿,有了这帕子,正好许了奴婢的念想了呢!”
我轻笑。“你喜欢就好!”
说着,笑着,赶走了一天的困乏,我站在廊前,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暖了一天的冬阳,也不见催动一丁点的冰封。“锦瑟,我饿了,弄点吃的吧。”
锦瑟放下手里的帕子,有几分踌躇,“可是……今天这顿饭……照理应该是和王爷……”
我转头望着桌上的点心。“不必了,我想王爷也不会愿意见到我,与其去了扫兴,何苦呢?我们自己吃了也就罢了!省的惹那份闲气!”
锦瑟放下帕子,长长叹了口气,“主子还是放不下。”
我摇摇头,“不!是放下了!锦瑟,委曲求全,我做不到!趋炎附势,我也做不到!我还是仅仅想在这王府里做回我自己,那个生活在翠玉轩的祁琼莹!”我低头抚弄着手中的玉坠,“我本来就不好,也就这样活着就罢了!”
“只是……”锦瑟皱眉,“若是别人不让您活呢?”
我低头不语,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我不相信,难道女人之间真的非要你死我活吗?“到时候再说吧!”我长舒一口气,“锦瑟,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