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知道云家这事纯粹是冤枉的,可做官几年来,这样无中生有,屈打成招的事,他还见得少吗?虽然每次都不是他下的手,但见总是讲过不少,而这次偏偏就是拿云家没办法。
云家害死了他的亲姐姐,从小与他最亲的大姐,他要毁了云家没什么不对。云千萧当年给他承诺过会一生善待大姐,可最后呢,她竟然在云家葬身火海,尸骨无存,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不毁了云家,他一辈子都要受着良心的谴责。虽然云家兄弟这几年来对他多番避让,但看在他眼里,反而觉得纯粹是这家伙心虚,愧对他们秦家。
不知不觉,在空旷寂静的城里逛了一圈,再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云家,抬头一望,那两个烫金大字“云府”在模糊的月色照射下失去了白日里的光芒,大门两旁的石狮子也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似乎睡着了。门口两个侍卫还拿着长矛尽职的站在那里。
脚下却像生根了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犹自记得,那天他带人闯了进去对上她惊惧的眼神,当他出示了告示,抓走云九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她眼中刻骨的恨意,那眼神冰冷得令他现在想起来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举起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一字一句重重的落在他的心底,“秦海林,咱们家是欠大嫂的,可不欠你的,从今之后,你我之间便如同此杯,无恩无情无义,形同陌路!”
本来应该松了一口气的,终于摆脱掉这位大小姐了,可是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了慢了半拍。就是能欺骗别人,他也瞒不住自己,他的心里很不爽,总觉得有团火在烧。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一时的男性自尊心在作祟,第二天就把这事抛到脑海之外去了。
但过了几天,只要一空闲下来,便对上她那张梨花带泪的小脸,以及那决绝的神情。他的心猛地一抽紧,一股陌生的心痛感朝他袭来,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本来应该恨着的女子生出了爱意,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他们之间隔着的仇恨深如海,她大哥害死自己的大姐,他抄了她的家,还要准备灭了她的族,这样的仇恨,不死不休。
只能浅叹一句,缘浅情深,此生无缘!
深深的凝望着幽深安静的大宅,秦海林如一根木桩子,一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到五更天的时候,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一道黑影跃下了马,“小人张峰见过大人,内务府喜公公正在府内,他奉皇上意旨,召大人进宫,请大人回府更衣!”
再度看了一眼在晨晖中已经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云府,他起身跃上了马,马蹄声顿起,在这安静的大街上传得老远。
秦海林赶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皇帝衣冠整齐,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等他行完礼之后,皇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云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云家两位主事,云千萧和云千鸿现在还未回京,本案还有诸多疑点尚未查清。恐要等到云千萧和云千鸿回来之后,把他们两人一道传唤到堂问话,此案才能真相大白!”秦海林弯着身子,站在堂下。心里却很纳闷,皇帝大清早就把他叫来,就为了问这事?
皇帝的手疲倦的挥了挥,带着不耐说道,“要是云千萧一年不回,一辈子不回,难道这个案子就这么一直拖着不成?好了,你尽快把这案子给结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只给你五日的时间,云家所犯的罪你尽快定了。行了,朕特许你这五日不用上朝专心处理此案,你去吧!”
“微臣遵旨!”云千萧鞠了一躬,慢慢往后退,直到出了宫门,他的脸才刷地拉了下来。心中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当初是皇帝允许,说要找到云千萧才能定罪,这才几天就突然变卦了!
不过他是不会蠢到去问皇帝原因的,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不是一般人便能轻易揣摩的,一不小心惹怒了皇帝,丢官罢职是小事,丢掉了性命才冤枉。罢了,云家的案子他也拖得太久了,再不办了,他自己都快疯了。
出了宫门,他急速召集轿夫往衙门驶去,便叫身旁的贴身侍卫沈伟,“拿着我的令牌,就说要提审云九!”
“是,大人!”
快五更天的时候,兰晗回来了,他白色的袍子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浑身狼狈,再无一点贵公子的气质,好在收获颇丰,他不止带回了想要的药草,还逮了一只肥壮的山鸡,可以给众人加菜。
“厨房只有一口锅,要用来煎药,不如我去隔壁再找一口锅来给夫人炖点鸡汤,让夫人也喝点吧,不然长期不吃东西,她的身子会受不了的!”玉儿自告奋勇的建议道。
几人听了言之有理,钱多多现在昏迷不醒,虽然不能吃东西,但可以灌她一些富含营养的汤水,不然五日滴水不进,身子每况愈下,到时候就是找到了药也未必能救。
玉儿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便出门借着晨光往外走去。小萍则跑到厨房煎药,祁东去帮助处理野鸡,云然在外面放哨,什么都不会的武悠儿则只好去照顾两个小朋友。只是昨晚受到了大惊吓,现在母亲又昏迷不醒,贝贝和宝宝都变得沉默了许多,乖乖的坐在床前,红着眼盯着娘亲不说话。无论武悠儿怎么说笑话讲故事逗他们开心,两个宝宝都笑不出来。
挫败的武悠儿只好缩到一边,沉默不语。
兰晗见状,怕昨晚的事给两个小宝宝留下什么阴影。转身走了进去,坐到床边,一手抱起贝贝,另外一手拍着宝宝的肩膀,轻声唤道,“宝宝,贝贝?”
两个孩子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纷纷回过神,抓着他的手腕不确定地喊道,“兰叔叔,娘亲,她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