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菌二十三岁的时候生活出现了变故,一是赌博把自己的学费输光了,二是本来是自己的女朋友成了别人的女朋友。细说起来这两件事情是相互联系的。山东人杨文菌在重庆上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在上大学之前杨文菌也赌博,有输有赢,最多也就输几百元钱。当时赌博是为了怡情,再说当时自己可支配的钱比较少也不急功近利,输也没输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上大学之后,自己可支配的钱就多了,而且还交了女朋友。男人身边有了女人,花钱的地方就多了,就开始想多搞些钱来。
杨文菌后来想,如果女朋友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话情况也许不是后来的样子。但这个女朋友是苏州的,一个重庆一个苏州,两地相隔数千里。每次女朋友从苏州来重庆找杨文菌,除去租房等日常花费,对于大学生的杨文菌来说仍是不小的支出。杨文菌还想如果这个女朋友是在校大学生的话情况也许还会好点,可她不是学生。按常理来说,不是学生参加了工作有了收入应该会好点的,可是这个女朋友年龄小,和杨文菌交往的时候还未成年就已经从老家来到城市打工了,干过餐厅服务生,在洗浴中心做过足疗技师等服务性的行业。他们是通过网络认识的,刚开始杨文菌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可爱,长相秀气皮肤白净,加上善于撒娇,杨文菌感觉到自己心中某块温柔的地方被她击中了。
现在想起来杨文菌觉得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从某些细节日积月累才最终积劳成疾的。首先,杨文菌认为自己不应该通过网络找个这么远的女朋友,应该务实一点在学校找个女朋友,这样既可以在生活上相互照料又可以在学业上相互督促。其次,杨文菌认为即使找个外地的女朋友也不应该彼此相隔这么远,从地图上看苏州和重庆一个位于中国沿海,一个位于中国西南边。然后,杨文菌又认为就算找了个如此远的外地女朋友也应该找个成熟点的,不能这么年少轻狂做事情太盲目,她一盲目就让杨文菌成盲流了,其实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杨文菌本质上就是个流氓。
最后杨文菌明白从一开始自己的行为就是错误的,所以错上加错,开始不知不觉地背离自己原始的生活轨道。但归根到底,杨文菌觉得男女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一动感情就没办法权衡利弊的。
可是杨文菌没想到的是,现在是谈感情伤钱的社会。杨文菌在把一万多的学费输光后开始四处筹集学费,因为交不上学费就没办法继续上学。他给远在苏州的女朋友打电话,还没等自己开口那边先说了一件事情。
电话中杨文菌的小女友说:“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你可别生气。”
杨文菌心想,既然她这么说肯定是一件会让自己生气的事情,但他还不能说自己会生气,因为一说自己可能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情了,所以自己只能用故作姿态的温柔口气说:“你说吧,乖乖,我不会生气的。”
“可我还是没勇气说。”小女友拉长声调说,“万一你真生气了可怎么办呢?”
“没事,你说吧,我保证不会生气的。”
“那我可真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小女友嘿嘿地笑起来。
“嗯。”杨文菌屏住呼吸。
“我现在和别的男人同居了。”小女友说完后电话那头没了回音,便又撒娇地说,“你是坏人,你说过你不会生气的。”
这件事情让杨文菌有些哭笑不得,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可见这个女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的男性。
出了这样的事情,杨文菌突然觉得学费这事情便不是首要的事情了,顺藤摸瓜这么一想,也觉得上学也不是多么必要的事情了。况且美术和其他的专业不同,靠的是天赋和灵感,没有哪个艺术大师是在学校里靠努力听人说教和学习基本功才出人头地的,所有惊世骇俗的作品都是天才瞬间灵感的迸发,便认为在学校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才华。
杨文菌想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内心突然轻松了很多,一个人忽然不再为金钱而担忧就会感觉到处充满了阳光。
看着冒着白气的晨光在树林里升腾着,杨文菌拿出了一张纸,对自己的人生开始进行新的规划。在规划之前,他在心里默念道:“我的人生即将改变,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他先在纸上写出要做的事情及这件事情的利弊,在决定这件事情前要认真权衡利弊关系,不能重蹈覆辙,必要的时候就算将自己置于不仁不义的地步也不能让自己走投无路。
他想到了退学。利:不用交学费,欠同学朋友的钱也不用还了。弊:毕业证学位证等各类证书都拿不到,没有文凭不容易找工作,对家长也没办法交代。最坏的结果是众叛亲离。
结论:利大于弊。
杨文菌认为自己是做大事情的人,那就要不拘小节。他认为现在的社会是靠能力说话的,文凭是一张废纸,自己以后不会走仕途或进入体制之内苟延残喘地生活,而是会成为艺术家。从眼前看,债务已经让自己应接不暇了,连眼前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以后?虽然从长远来看众叛亲离是不值得的,可是杨文菌认为重庆是不属于自己的,一个地方如果连自己都容不下,就不值得留恋这里的所有东西。至于亲情,父母还是希望自己有出息的,但有出息不一定非要上学,等自己以后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后,父母自然会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了。而且在没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之前,杨文菌不会把退学的事告诉父母。总体而言,杨文菌觉得退学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必须要执行的,也是现阶段唯一适合自己正确的人生道路。
决定退学之后,杨文菌又有如下的计划:
一,筹备路费。要在最大程度上准备好退学之后的费用,用以日常费用和进行艺术创作。当时他只能从两个人身上借到钱,一个是蒋氏,另一个是大勇。
蒋氏是重庆当地的地痞,在一家KTV看场子,顺便卖摇头丸。杨文菌是在赌场上认识蒋氏的,他对杨文菌说,以后若没钱了可以和他说。杨文菌知道,借了他的钱就要帮他卖摇头丸,那可是要坐牢的。可这次不一样,杨文菌借了钱就一走了之。刚开始他还在想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可转念一想,反正蒋氏的钱都是不义之财,自己这样做完全是替天行道,也算是让他破财消灾了。
大勇是杨文菌在大学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不赌钱不酗酒无不良嗜好,而且还有个听话的女朋友,生活过得很舒服,和杨文菌不是一路人。大勇之所以和杨文菌走得比较近,是觉得杨文菌的所作所为十分有趣,是自己潜意识里也想成为但永远也成不了的那种人。平时杨文菌赌钱的时候,大勇就守在一边,看着就觉得很过瘾。有时候杨文菌没钱吃饭了大勇就请他吃饭,如果他俩都没钱吃饭了就去找大勇的女朋友。杨文菌认为大勇是好人,但还是决定向他借钱。这是因为,他知道大勇肯定会把钱借给自己,就算没钱也会向女朋友借钱给杨文菌。除此之外,杨文菌还觉得有必要用实际行动向大勇证明自己是个卑鄙小人,让他这种好人深刻体会到不要妄想成为像自己这样的人。让大勇明白,以后怎么样做人。虽然手段残忍了些,但良药苦口。
二,去苏州。杨文菌要亲手杀了背叛自己的女人。他写在纸上的计划是杀人,只是写的是杀人,可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杀人的,不是自己不敢杀,而是不值得为了这样的女人把自己的锦绣前程给毁掉。即使杨文菌胸有成竹自己不会被绳之于法接受人民的审判,可是杀掉一个人还是会让自己的内心受到拷问的,即使这个人是该死的,自己的行为完全是替天行道,不过还是借刀杀人比较好一点。要借谁的刀,他还不清楚,况且现在世风日下刀并不好借。
杨文菌之所以写上“杀人”,还有个原因是,他觉得除了“杀人”这个字眼,“打人”、“伤人”等字眼都无法宣泄内心的仇恨。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大快人心,杨文菌暂时还没想出来,他只清楚自己一定要去苏州,让这个事情有个了断,小到一个耳光大到一条人命,在这之前有足够的手段和途径供自己去选择,总会有让自己心满意足的选项。
只是杨文菌没想到,人的心灵一旦受到创伤就不会再有办法愈合,他只觉得胸口有团闷火一定要释放出来,不然自己没办法开展一段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报仇雪恨这事情是不足轻重的,让自己开始新的生活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我们可以把杨文菌去苏州当做是去旅游散心,这样在旅途中发生的事情才足够的轻松和有趣。
去了苏州之后,杨文菌的设想是去北京,北漂。住在画家村画出惊世骇俗的作品,参加画展,享誉全球,青史留名。关于怎样达到这样的目的,杨文菌觉得是必然的结果,不然自己活着就没了意义。必然的事情就没必要详细地描述了。总之,杨文菌会开始新的生活,将自己的生命燃烧,不再碌碌无为,不再平庸,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不是死而后已就是死不足惜,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杨文菌最后圈出了几个关键词:退学、筹钱、杀人、北京。这些词汇中无一例外地都充满了一个年轻人对新生活的渴望,无边无际,动荡起伏。
接下去的几天,杨文菌很顺利地借到了钱,并郑重其事地留下了欠条和自己的手印。带着三千多元人民币,杨文菌提着包悄无声息地坐上了火车,在火车上他想得最多的不是到了苏州见到那女的该怎么办,而是在想怎么遇到下一个女的。现在永远比过去重要,这个道理杨文菌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