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仍在实习餐厅,这顿饭开始吃得有点沉闷——不必说:这肯定是朋友的女友冷若冰霜不给面子造成的——话少了酒反而喝得多了,酒喝多了总是有人要说话,首先跳出来的是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诗人罗马,表现得很有诗人本色,点着一根烟人便开了腔:“我说汉唐,有几句话我明知你不爱听,但又不吐不快,我想还是想当着两个老伙计说出来,爱不爱听你都听着:刚才徐丽红的表现有点不像话!”
“咋不像话了?我觉着还行啊!”汉唐不等诗人把话说完如此之快地作出辩解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你觉着还行?她是你的女朋友,你要觉着还行,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就算我没说。”诗人说。
“胖子,咱们几个是朋友,你可以要求我对朋友热情,但不可以这样要求红红,她跟唯唯和夏天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不认识!”汉唐的转守为攻咄咄逼人又一次出乎了我的预料。
“汉唐,你这是在讲一般性的道理,人和人的关系最起码得讲个情理:得把个情字摆在里头——对吗?自己的女朋友得自己回去教育——她这种态度绝对是不对的,就算她再想跟你整日厮守,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吧?”
“那方媛呢?到现在还一面都没露呢——这态度就更不对了吧?你是不是也得对她教育教育?”
“汉唐,你这就叫抬杠了——你明知道方媛跟徐丽红不可同日而语,她都不能算是我的正式女友,我们俩不过是苟且偷欢罢了,何况我提前返校她也不知道啊,我可没她家的电话,再说有必要通知她吗?汉唐,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就跟你明说:方媛要是来了,可不会像徐丽红那样——这一点我还是了解的,你想想你刚到我们学校来的时候,方媛对你怎么样?方媛要是对你不够热情你怎么可能认识萧蓉呢?”
歌手被诗人说了个哑口无言——本来嘛!他就有点强词夺理。这时候,我和夏天站出来打圆场,这个话题才算就此打住。不过,我打心里头(相信夏天也一样)还是很感谢罗胖子挺身而出为我们出头。
这顿尴尬的饭总算吃完了,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来到学校大门口乘公车去看天安门广场,在路上还有在广场上溜达时,我注意到诗人和歌手一直没有说话,他们分别都跟我和夏天说,但相互之间并不说,显然是刚才的别扭尚未过去。转完广场,我们迎着落日沿着长安街朝西走,经过长安大戏院时发现里边正在上演贝托鲁奇导演的《末代皇帝》——该片刚在中国上映,正好我们四个都没看过,大家共同的反应是:进去看!
这个电影来得真及时:它让我们总体来说非常快乐的北京之行来了一个锦上添花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当电影结束散场时,诗人与歌手已经和好如初了,两人竟勾肩搭背十分热烈地交流着这部牛B电影的方方面面,甚至于忘记了我俩的存在。
也正是利用这个时候,我跟夏天稍作交流便作出了一个决定:不再滞留,明天就走,见好就收。
在回长安的火车上,我们俩对此次即兴而起的快乐旅行作了一番仔细地盘点,都觉得来得很值特别美好!对于我们印象至深感慨不已的胖子和地瓜的关系,我们也用“美好”二字予以概括,作为他俩共同的朋友,我们没有妒嫉,只有羡慕——对此,我还对夏天说了一句倍儿深刻的话:
“这不是罗新华同学跟刘解放同学的关系,这是诗人罗马与歌手汉唐的友谊!”
罗马:听得我下身翘起了一根通火棍
开学了。同舍的人都回窝来了。
这个晚上,熄灯已经很久了,大伙在开完了一个时间很长气氛热烈的卧谈会后准备入睡,话音刚落,鼾声即起,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我很不幸,估计是因为在刚才聊得太过投入——到这会儿大脑皮层还处于兴奋之中,再加上这如雷贯耳的鼾声干扰,一时半会竟睡不着……幸亏我有应付这种局面的经验:赶紧抽上一支烟,到这会儿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得已经差不多了,空腹吸烟会晕烟的,趁着那股子晕劲赶紧入睡,效果极好,屡屡奏效。这回也不例外,这支烟尚未吸尽,睡意已经铺天盖地袭来,我丢掉烟头刚要入睡,却听到门上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我一下想起来了:是汉唐这小子从外边回来了!今晚的卧谈会他缺席了,晚饭也没在学校吃,好像是晚饭前出去的,八成是被徐丽红约出去了嘛!我翻了个身,马上要着,却听见进来的人在小声说话:
“他们都睡了吧?”
“嘘!看样子都睡了——你听这呼噜打的!”
进来的显然是两个人——尽管他们说话时已将声音压低到了最低的限度,但在此夜深人静之际,我还是能够听出来者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汉唐,女的是徐丽红。
“好臭啊!太臭了!这都什么味儿啊?”
“废话!不臭能叫男生宿舍吗?”
“你给我支烟吧!我宁可被烟熏也不想闻这味儿。”
“先爬到床上去,到了床上再抽。”
接着传来一阵踩踏铁梯的响动——肯定是两人在朝汉唐睡的上铺爬……到这会儿我已经困极了,感觉自己正朝着一个无底深渊向前翻滚着坠落下去,四周是无边的黑夜……我睡着了,但顶多眯过去了几分钟或者稍长一点时间,再有意识时首先听到的是徐丽红的发嗲声——也许正是这个声音将我唤醒的:
“我不嘛!不脱衣服我睡不着!”
“嘘!说话小点声……那你就脱吧。”
“你也脱!穿着衣服不舒服嘛!”
“我脱我脱……你说话声小点。”
这一番来自于床笫之上的颇具色情意味的对话,一下子杀死了我脑子里的瞌睡虫,让我彻底清醒了,心中暗笑道:咦!真是看不出来呀!这个学生会前组织部长这个平时一副女学生干部形象的徐丽红到了床上竟是如此之骚?到底是跟蚂蚱这路小痞子混过的……挺好的嘛!汉唐同志很性福嘛!我这么想着她又来劲了——
“汉唐!汉唐!爱爱我嘛!我感受不到你的爱!”
“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嘛!我才不管在哪儿呢!来,爱爱我!快来爱我嘛!快进去——你还没硬呢?来,我先爱爱你……”
下面再无对话可听,只是一些哼哼哈哈吱吱扭扭的声响。
听得我下身翘起了一根通火棍!
四周一片死寂,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此起彼伏的鼾声统统消失了——这说明不是我一人在听这“现场直播”!
上铺的动静渐趋激烈,然后戛然而止……
在此之后,我听到有人(不止一人)发出了几声深沉的叹息!
接下来,还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纸的摩擦声——根据日常的经验判断:那是有人在自行解决,将体内的熊熊大火熄灭……
翌日中午,团支书又把我从宿舍叫了出去,面色严肃而冷峻地对我说:“罗新华,你得跟你这位唱歌的朋友说一声: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这样做太不人道了!大伙全都旱着呢!”我马上回到宿舍再把汉唐叫出来,正告他:“哥们儿!昨儿晚上大伙可全都听着呢!下不为例噢!不能这样!这样做太不人道了!大伙全都旱着呢!”
这一回,汉唐的态度颇好,好得出乎我的预料,小脸红了,更像地瓜了:“哥们儿!哥们儿!我知道!我错了!我晚上请大伙到实习餐厅吃个饭吧,当面给大伙赔个不是……”
汉唐:我任凭我脚将我带到它想要到达的地方
其实,早在暑假中被徐丽红她外婆从她家赶出来的那天,我就萌生了到外头去租房子住的想法,现在对我来说,钱已不是问题。但直到发生了这次双双夜归严重扰民的事件,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之所以还曾有过犹豫,是因为我在“S大”西南楼339的这间男生宿舍里住得太舒服太快乐太习惯了,叫我立刻搬出去,心理上还有点接受不了似的——一句话:舍不得!我在想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那便是在“S大”的附近去找寻我要租的房子,随时过来很方便,但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S大”位于城区,附近见不到小平房——而我目前的收入状况也只能租得起这种房子。
一时间我不知道上哪儿去租房子了——但我的脚似乎知道,它只管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载着我身体的其他部位去了“S大”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并上了一路到“B大”方向去的公车,一直坐到“B大”门口才下来。可是,我的脚却并未将我带进“B大”的校门,而是一直向西走去——也就是说:我的脚并不是来找庄岩的……
我任凭我脚将我带到它想要到达的地方,最终感慨万端地发现:脚是识途的!是有记忆的!它走进了一个村子——这个村叫“漏斗村”;又停在一户门前——是16号院……
一点没错!这正是小杰住过(后来是跟萧蓉同居于此)的那个院子!
我的脚竟然将我带到这里来了!
我站在此院门前,一阵恍惚……
在初秋时节暖暖的阳光下站上一阵儿,任凭淡淡的伤感在周身蔓延……到现在竟成了一种挺好的享受!但是院门里头的狗不答应,它那灵敏的鼻子嗅到我这陌生人的气味后便汪汪汪地大叫起来,叫声引起了主人的警觉——
“谁呀?”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问。
“是我。”我冲门回答。
“有事儿吗?”
“我……找人。”
“找谁?”
“小杰。”
“小杰?”
“是个唱歌的,原来是B大学生。”
“他呀!早搬走了。”
“啥时候搬走的?”
“春上搬走的。他不交了个女朋友嘛!两人一起住了一段,然后就搬走了,上哪儿我也不知道。”
“他们住的那间房子有人住吗?”
“咋着?你想租啊?”
“是……”
门开了,站在门里的是一个黑黑胖胖的中年妇女,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
“你是干吗的?”
“也是唱歌的。”
“也是唱歌的?哎哟嘿!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又摊上一个唱歌的,一天到晚闹得慌!来吧来吧,进来看看房吧。”
尽管嘴上有所抱怨,但这位女房东已经换成了一张笑脸,连狗都随之不叫了。她十分热情地叫我看了她现在空着的三间房子,任由我挑。这三间房子看罢,我忽生灵感,问她:“要是把这三间房全都租下来得多少钱?你给便宜点!”
她回答得十分干脆:“一百。”
我心中窃喜马上说:“那好,我全租了。”
罗马:我确实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