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万众瞩目的黄泉霹雳鬼武会终于开幕了！黄泉府青绛、紫碈二镇找不见一只鬼，全涌到碧落镇，可惜不是所有鬼都有资格进会场。进不了会场的鬼就聚集在会场外，通过观镜台观看。虞渊其余五府十五镇的鬼民早早在各镇的观镜台前占了位置，个个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盯着来自会场的图像，全场鸦雀无声。
碧落镇的会场现在已经各项工作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开幕了。
“各位，欢迎大家来参加黄泉霹雳鬼武会。首先，我代表黄泉府向虞渊各府鬼民表示感谢，感谢你们的大力襄助。其次，我要向各位参会者表示祝贺，你们是我们的骄傲，希望你们赛出水平、赛出友谊、赛出激情。还有，我要感谢各位同僚拨冗前来观看，使本次盛会蓬荜生辉。最后，我要特别感谢白檠和赵久微，是他们全力策划了本次盛会，希望大家为他们鼓掌。”平等王话音刚落，全场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啪啪啪……”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让赵久微晕乎乎，心里充满自豪感。她看向身边的白檠，白檠正揉鼻子呢。
“现在我宣布，黄泉霹雳鬼武会正式开始！”
咚咚，两声锣鼓响，然后音乐起，二千美女翩翩进场，甩袖飞花，婆娑起舞。众鬼看得如痴如醉。
“小白。”赵久微拉拉白檠的袖子，轻声道：“跟我来。”
白檠疑惑地看她一眼，又揉揉鼻子。
“跟我来。”赵久微拉着他，走向贵宾席。
“你们，让两个位置出来。”她大大咧咧地往虞渊六大巨头跟前一站，要他们让座。
“久儿。”白檠不赞同，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能放肆。
“小胡子，你让我，大胡子，你让白檠。”赵久微可不管不顾，方才就是考虑到要给这六个老头一点面子，让他们先威风一下。现在她要坐贵宾席，才好观看精彩的比赛。
“为什么是我们？你让他们让。”被点名的平等王和阎罗王不乐意了。
“你们都得让，不然我就大声嚷嚷，看谁没面子。”赵久微双手叉腰，凶巴巴的。
虞渊六大巨头对视一眼，相顾苦笑。
“快点，都起来让座，我和小白要坐这里。”
“久儿，不得放肆。”白檠向六王行礼，“请各位大王恕罪，久儿不知礼，我会好好调教的。”
“白檠，我们不会跟无知妇孺一般见识。”秦广王冷哼一声。
“没胡子的，你敢这么说我？”赵久微瞪圆了眼睛。
“放肆，你一介小小的女鬼，竟然忤逆犯上，该当何罪！”楚江王也沉脸呵斥。
“还不快退下！”其余四王喝道。
“你们……”赵久微倒没有吓到，梭巡六王的表情，想知道他们玩什么花样。这六只软柿子难道转性了，联合起来抵制她？
“久儿，走吧。”白檠拉她。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们是病猫！六王抱着坚定的决心，不让就是不让。
“好，我记下了，山水有相逢，改日我会奉还的。”赵久微说了句江湖味很重的话，不甘心地回到原位。
吁……六王见“瘟神”走了，吐出长长一口气。
“你们说，小久不会真的记恨我们吧，那日子就惨了。”
“记恨就记恨，说不定今日小久就被踢出虞渊，以后我们都解脱了。”
“我还打算请调回天界，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就看老头子做何决定了。”
“咦，你也有这样的想法？”
“是呀是呀。”
“我们就静候佳音吧，希望小久幸福。”
“哼！”赵久微恨恨地说，“他们竟敢不给我让座。”
“久儿，你别胡闹了。”白檠劝她。
“小白，你也不向着我。”她埋怨他。
“你有理我当然向着你，可你明明是无理取闹。”白檠表明了不会“助纣为虐”。
“讨厌，我要坐贵宾席。”赵久微撒娇。
“看表演，你看你编排的舞蹈多好看。”
“我要坐贵宾席……”
闹吧，白檠将耳朵一捂，双目朝天，听不见。
突然，他发现了异象！虞渊的天空惨白一片，不像往常一样那种润和的玉白，就像鬼的皮肤快被撑破的那种惨白。
“小白，小白。”赵久微见他呆了，急忙唤他。
“你看。”他指着天空，她抬头看时，天空竟呈现出龟裂的痕迹，像是要破碎塌下来。
“啊……”她被这异变惊吓到，尖叫一声。她的声音淹没在喧天的欢呼中，没有鬼听到。
会场中的歌舞表演正进行到高潮，众鬼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对头顶的异变毫无察觉。
“别慌。”白檠安抚她，虽然不知道天色异变有何征兆，但他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我去向平等王汇报。”
“我也去。”她抓着他的手，不安地说。
虞渊的天空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可怕的异象，如果是祸，她要与他在一起。
“嗯。”他反握她的手，牵着她走。
“你们怎么又来了？”平等王诧异地问。
“要想我们让座，没门。”其余五王异口同声道。
“我还不稀罕坐呢。”赵久微不屑道，“你们不让我坐，天谴就来了。”
“各位大王，请抬头看天。”白檠焦灼地说。
“天有什么好看，未必真有天谴。”平等王呵呵一笑，目光还是往上扫了一眼。
天呐，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扯着坐他旁边的阎罗王的袖子，语无伦次：“天谴天谴！”
等到五王看天时，天空已经出现一个黑洞，隐隐有金光游动。正当他们呆愣中，突然从黑洞里劈出一道闪电，咔嚓嚓……会场随之出现剧烈晃动，众鬼被晃得东倒西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停停停……疏散鬼民……疏散鬼民……虞渊进入紧急状态……”
六王疯了似的吼，挥舞着手臂指挥鬼差行动。会场刚才还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现在却变成了恐慌的灾区。
“不要乱，不要慌，大家排成队伍跟我来。”白檠振臂一呼，投入到疏散的队伍中指挥。
赵久微心中一酸，失落到极点，鬼算不如天算，好好一个黄泉霹雳鬼武会，就被天变给扰乱了。
“小胡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扯着平等王问究竟。
“天变代表我们触怒了上天，降下异象来警告。现在来不及说了，你快随我们回府衙。”平等王拉着她就走。
“小白……”她回头看白檠。
“你不用担心他，疏散鬼民是他的职责，你别去添乱，他不会有事的。”
有事的是你，平等王没有说出这句话。
轰隆隆、咔嚓嚓，天空异变越来越严重，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整个虞渊地动山摇，众鬼抱头鬼哭狼嚎。
“不，我要等小白。”赵久微执拗地不肯离去，她挣脱平等王，向白檠奔过去。
“小久……”平等王只抓到她一段衣袖。
轰……嚓……
天空劈下一道雷电，在赵久微头顶开出一道炫目的烟花……
天呐，小久、小久被雷劈了！
所有目睹此景的鬼，都瞠目结舌，呆了、傻了。
白檠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挡路的鬼，一脚踩在跌倒的鬼身上，飞扑过去。
“久儿……”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唤。
赵久微被雷电击倒，横在地上，身上闪着噼哩啪啦的火花。她的脸被头发盖住，看不见表情，但那指尖依稀在抽搐。平等王还扯着她的袖子，状况好不到哪里去，半边身子发麻，火花也在他身上蹿。
“娘的，死老头子，你为何劈我？”平等王对天质问，悲愤至极。
其余五王庆幸他们离得远，要不然也被雷劈了。见平等王的狼狈样，心生同情之余，忍不住好笑。
白檠已经奔到赵久微身边，一把捞起她的身子，因平等王仍拽着她的衣袖，他将平等王一推，顾不上什么犯上犯下了。此刻他只看得见赵久微，其余都是无物。
平等王被白檠推了个狗吃屎，五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
平等王颜面扫地，又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捶地泄愤，用最恶毒的诅咒回敬五王。
白檠把赵久微抱回园子，放在床上，拨开她的头发，心急如焚地问道：“久儿，你怎么样？”
赵久微眼皮一动，张开眼睛，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直直冲出房间。
“你去哪里？”白檠跟在她身后，见她行走如常，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别跟来。”赵久微用袖掩面，“我要去梳洗一下，你等我。”
哦，简直丢脸死了，她竟当众出丑。赵久微投入温泉池，溅起好大的水花。搓搓搓、洗洗洗，她要把狼狈洗去，把丑态洗去。
白檠听到她在浴室里咒骂，知道她没事，就先到会场去看看情况。这时天色已恢复如常，鬼民都安然无恙。
“大王，方才属下无礼，请大王责罚。”白檠跪下请罪。
“没事没事，你别放在心上。”平等王大度地说，他刚才跟五王打了一架，以一敌五打赢了，心情大好。
“小久没事吧？”打输的五王凑上来，衣冠不整很没有威严。
“没事，她在梳妆。”
啥？被雷劈了还有心情梳妆！六王啼笑皆非。
“我们的小久是万年不死的祸害，走走走，今日我们回去歇息，明日再开黄泉霹雳鬼武会。”平等王哈哈大笑，背着双手踱步离去。
“对对对，我们明日再来。”五王也眯眼笑着告辞回府衙。
还要开？白檠踌躇了，今日黄泉霹雳鬼武会刚开幕就天色异变，一道雷劈了赵久微。明日再开，会不会该劈他了？老天爷呀，有罪莫怪有罪莫怪，您不高兴可以直接说，别招呼不打就劈雷，小生怕怕。
处理完会场的事务，白檠急着赶回去看赵久微，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浴室内，一池碧波荡漾，万点落红飘飘。赵久微泡在玫瑰花瓣中，哼歌玩水好不惬意。温泉水洗肤凝脂，玫瑰薰香颜如玉，浴池边的铜镜映出她姣好的体态，她自己都看得陶醉了。
这么美的身体，幸亏没被雷劈成焦炭。但她明明被劈中了，当时只觉全身一麻，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等她恢复知觉，又麻又酥，体内明明充满力量却爬不起来。奇怪了，为什么虞渊万年都难得一见的天色异变竟降临到她头上，她确定自己没做什么鬼神共愤的坏事。真要做了坏事，现在也不会存在了。一定是老天劈错了。
“啊。”赵久微呻吟一声，又麻又酥的感觉又来了。麻过之后还痒痒，她忍不住挠，越挠越痒，越痒越挠。白如凝脂的肌肤被她抓出道道红丝，红丝越来越多。
好痒，赵久微的力道越来越重……
“呀……呀……”碧落镇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不少胆小鬼以为又有异象，两眼一番晕过去。白檠心内一惊，循着声音的方向飞过去。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分明是从赵久微的园子里传出来的。白檠刚轻松的心情又沉下去，沉到冰寒的深渊。
紧闭的浴室里，传来一声比一声尖锐高亢的叫声。白檠一脚踹开门，看见了在温泉里疯狂扭动的赵久微。如果，那还是她的话。
他被眼前怖的一幕惊呆了！原本清澈的温泉，变得血红！血红的水中，漂浮着破碎的肉块，在水中疯狂扭动的，是一具骨架！
他对上骷髅的眼睛，那里原本有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可是现在，只有两个洞！目光下移，他对上骷髅的嘴，那里原本有两片娇艳如鲜花的唇，可是现在，他看见森森白骨。
“久儿……”他悲呼一声，跳进池中，捡起她的血肉，一块一块兜在怀里。他靠近她，伸手，想碰触她，指尖刚触到白骨，黑色的头发就缠上来，从他的指尖缠到他的手、肩、头、脚，像藤蔓一样将他缠得结结实实。
久儿，让我随你去吧。他闭上眼，扑到骨架身上……
大家都说，黄泉霹雳鬼武会是遭天谴的，所以老天第一个惩罚提议的赵久微。大家还说，赵久微已经形神俱灭，情深意重的白镇长为她殉情了。大家都为这对情人的不幸唏嘘不已，心情低落，虞渊因此又恢复了死气沉沉。
这是灾难后的第五天，本来虞渊六王打算在第二天重开黄泉霹雳鬼武会，但因为赵久微和白檠遭遇不幸而搁置了。事情过去几天后，他们通过观镜台向虞渊全体鬼民宣布了重要消息。
“各位，正如传闻所言，白檠和赵久微遭遇了不幸，但他们没有魂飞魄散，只是目前还不能出来见大家。”
众鬼听到这个消息，低落的情绪又上扬。
“为了完成他们的意愿，我们决定重开黄泉霹雳鬼武会，请大家下去准备，明日正式开始，一切照旧。”话音刚落，六王的影像就从观镜台里消失了，众鬼躁动不已，大多数都不赞成重开，万一又触怒上天怎么办？
“我担心明天的黄泉霹雳鬼武会不能顺利。”五官王苦着脸说。
“呸，乌鸦嘴，当心老头子的神雷劈死你。”五王纷纷诅咒。
“我又没有忤逆老头子。”五官王委屈地说。
“放心，我接到老头子的密旨，重开黄泉霹雳鬼武会是他授意的。”平等王神秘兮兮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帛书。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小久和白檠怎么样了？”转轮王问。
“他们，自会圆满。我们的任务是把黄泉霹雳鬼武会办好，老头子说有空他要来看。”平等王补充道。
什么？五王惊吓万分。
“听说，细妹也要来。”
啊！五王惊吓得瘫在椅子上。
话说这个细妹，号称天界两枝花之一，三界鬼见愁之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怕到什么程度？从虞渊六王的反应就可知晓。
废话暂缺不表，这虞渊大部分鬼民反对重开黄泉霹雳鬼武会是个大问题，如果到时候现场冷清，六王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为了稳定民心，六王将天帝的密旨公开，鬼民听说天帝要来观看，重又雄心高涨。
赵久微的园子里，花草凋谢，亭台冷清。廊桥上，有两道寂寥的身影，正对水而叹。
“小久呀，你怎么就撇下我们去了，呜呜呜，小久呀，你好狠的心……”
“别嚎了，让小久走得安静些。”
听声音分明是胖瘦二鬼，他们听闻赵久微遭遇不测悲痛不已，跑到园子里凭吊故友。没想到，变鬼还要面临死别，这个世界太悲惨了。
“哎，走吧，不如我们去投胎，离开这个伤心地。”瘦鬼抹抹眼泪，拉着胖鬼离开园子。
耶，为什么镇上的鬼民都那么兴奋，个个像母猪发情一样。胖瘦二鬼愤愤不平，为小久和白镇长不值，这些没良心的鬼，转眼就忘了他们的好处。
“喂，你们俩跑哪儿去了，还不回去准备，明天黄泉霹雳鬼武会要重开啦，听说天帝都会来。”一只鬼兴冲冲地跑来说。
“开个屁，白镇长和小久才……你们还有心情……”胖鬼掉下胡豆大的眼泪。
“嗨，刚才平等王说了，白镇长他们没事，怎么你们不知道？”
“没事？你给我说清楚！”
听完叙述，胖瘦二鬼欣慰之余又惋惜，敢情是白哭了。
“走，阿胖，我们要得个优胜奖送给小久，等她回来我们又有酒喝了。”
“阿瘦，先说好，俺可不会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