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别喜欢他2
正在此时,前面传来哗哗水声。他精神一振,勉强支撑着翻过山坳,眼前赫然一亮,只见一道薄水从前面的山峰间坠落,被嶙峋的山石分割成数道细流,坠落在谷间的深潭中。潭旁青草如茵,繁花似锦,白石处处。
这一刻,体内的火毒让他对水的渴望胜过了一切,甚至于忘记火毒最终会转变成****。在潭边解下两人,他迫不及待地跳入了潭水中。
燕九是被冻醒的。又湿又冷,身体像被冰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却还在瑟瑟地抖着。
她茫然睁开眼,然后又赶紧闭上,太阳很刺目。好半会儿才又再次睁开,然后反应过来,那哪里是被冰住呀,根本是被一个人紧紧地抱住,就连那颤抖,也是由抱着她的人传过来的。
“阴九幽,你怎么了?”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是那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或许是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迷糊,也或许是这时的阴九幽让人难以将他和不可一世的阴极皇联系在一起,以至于让她暂时忘记了两人间的距离,喊名字喊得很顺口。
耳边除了牙关打架的声音外,没有任何回应。冰寒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连带得她也僵冷起来。
“阴九幽……”燕九担心地想推开他,察看他的情况。但是试了一下,便放弃了,只因那抱着她的肢体已全然冷僵,不能硬掰,否则定然会大受损伤。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解,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企图找到帮他的办法。
片刻后,她回手反抱住那早已失去神志的人,侧翻身,让他背朝上对着太阳。就算阳光不能让他暖和一点,起码也能晒干那一身的湿衣。然后,微微迟疑了一下,她将手探进了他的衣内,掌聚真气,缓缓摩挲着他冰冷****的背部肌肤。
能助他一分,便算一分吧。那时候她是这样想的,至于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得了。何况她的身体,早就被他看去了,现在计较也计较不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真气将竭,手臂酸软无力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阴九幽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虽然仍一动不动,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渐渐回暖。
松气之余,燕九这刻才察觉到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害怕他醒过来看到,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坐于一边。然后,她赫然发觉两人竟然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之前的小谷。小谷中无瀑布,她能肯定。那么是在哪里?他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心中疑虑重重,却在看向仰天躺着,面青唇白的阴九幽时全部化为乌有。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要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
此念头刚起,阴九幽突然便睁开了眼睛,在瞬间的迷茫疲惫闪过之后,代以无尽的冰冷深黑。燕九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或许那之前的脆弱神色只是她的错觉。
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看得人心中寒气直冒。燕九原本想问点什么,然在这样的目光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于是只能沉默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他眼中刀刃般的锋利才收敛起来,恢复阴极皇所特有的温柔。
“为何这样看本尊?”他柔声问,眼神专注。
燕九恍惚了一下,心口微紧。明明还是那眉那眼,为什么只是改变眼神和语调,眼前之人便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哪里还有数天前那柔弱少年的感觉?
见她怔愣着没有回答,阴九幽也不以为意,慵懒地微抬起一只手,“扶本尊起来。”
明明是温和不带丝毫强迫的语调,燕九却连犹豫也没有,趋前依言而行,那样的理所当然,等他柔若无骨地靠在自己身上时,她才反应过来。顿时像被烫着一样,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往后弹开数尺。
阴九幽见状,不由低低笑了数声,“怎么,九姑娘是嫌在下丑还是臭?”
燕九脸色忽青忽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性情大变的人,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怎么变、变……”她想问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想想又不对,好像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于是说到一半便不自在地停了下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有些糊涂了。
“变什么?”阴九幽好笑地反问,手指理了理自己被水湿透又晒干的发皱衣襟,“左右不过是一场游戏,那么认真做什么?”
语罢,突然起身,不知是力气不继还是什么,他身形晃了一晃,才站定。
燕九踏前一步,想扶住他,却又立即止住,心中一团乱。游戏?什么是游戏?是阴九幽,还是阴极皇?是那一箭,还是这场追杀?直到这刻,她才真正体认到,在阴极皇面前,自己完全不够看。
“过来。”阴九幽并没让她想太久,笑吟吟地招手道。
燕九不知他意欲何为,一脸肃然地走了过去,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阴九幽扑哧笑出声,“又不是要害你,离这么远做什么?”说着,突然跨前一步,伸手摸向她的发髻。
燕九僵住,怔怔看着他的笑脸,明知那是假的,但是为什么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如此想着,倒忘记了留心他的意图,直到他手收回,那苍白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火红花朵。她突然省起,这花正是他们离谷前,他让她去摘的,摘花之后的事,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了。
“九姑娘,你要记着,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将花举至自己眼前,阴九幽一边眯眼欣赏,一边道。那目光流转中,仿似映出了一袭红衣飘动的人影。
不期然,燕九脑子里突然想起数日前他大开杀戒的样子,无法否认,那个时候的他,妖媚得就如同眼前这朵红花。
“你是说这花有毒?”她问,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早在闻到花香头脑发晕时,她就隐约想到了这一点,现在不过是证实而已。
阴九幽微一颔首,悠然道:“可惜,世人明知它有毒,却还是逃不过它的诱惑。”说着,竟然就这样将花瓣扯下,往嘴里放去。
燕九大惊,伸手想要阻止,“小心有毒!”她知道他行事古怪,但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
看到她着急的样子,阴九幽眼中浮起笑意,将花瓣连着花蕊尽数放进了嘴里,空出的手一只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则轻点她的唇,一边摇头示意她别紧张,一边嚼着花瓣。
见他显然成竹在胸,燕九是不急了,但是却被他暧昧的姿势弄得很不自在,红着脸想要挣脱。谁知刚一使力,阴九幽本来轻轻握着她的手也突然一使劲,将她扯入了怀中,后脑蓦地一紧,被按住无法脱逃。
惊呼声中,她瞪大眼看着那张脸贴上自己,一股沁甜的汁液伴着血腥味趁机钻进她的口腔,源源不绝地渡过来。
随着汁液过来的,还有一样温软湿滑的东西,纠缠住她的舌,逼着她将入口的液体全部咽下去。
燕九只觉腿一阵阵地发软,脑子一阵阵地发晕,不得已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任其予取予夺。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九幽终于离开她的唇,微笑地看着她神思迷离的样子,苍白的唇瓣上染着一抹艳红,妖娆得让人心乱。
低头,他伸舌舔去她唇角溢出的花汁,然后以一种让人呼吸困难的温柔再次深吻住尚未缓过神的少女。直到发现她快喘不过气时,才移开唇,脸贴着她的颈侧,缓缓调匀自己的呼吸,低垂的眸中浮起一丝暖意。
“痛……殿、殿下……好痛……”怀中的人身体一颤,想要伸手推开他。
阴九幽手臂收紧,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另一只则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乖,一会儿就好了。”
她身中优昙罗花毒,没有现成的解药,他的血原本可解,却因含有冰焰毒性而不能直接取用,因此他利用花朵中所含的剧毒来缓和冰焰之毒,再喂她服下。此时两毒相冲,难免会疼痛难当。
燕九感觉到脏腑像被刀割火灼一般,痛得蜷缩起来,恨不得就这样死过去。
“为……为什么?”她抓紧阴九幽的衣服,难过地问。他要她的命轻而易举,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明明前一刻还是那么温柔。
阴九幽抱着她席地坐下,抬袖拭去她额上的冷汗,神色平静无波。
“我跟你说过,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你为何又要咽下?”他淡淡道,并不解释自己的意图。他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能达到目的,其他的,也没什么重要。
燕九没再说话,汗大滴大滴地从额角滑落,滴在他的衣上。
是啊,她明知有毒,为何却不拒绝?是相信他不会害她,还是贪恋他突来的温柔?脏腑一抽一抽地痛着,然而就是到了这一刻,她也没舍得真正坚定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开。
阴九幽也沉默下来,只是将她的脸按入自己的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发,目光落在近前的水潭中,神色有些恍惚。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漆黑的屋子,各种各样的痛苦,无数次,他就是靠着这句话挺过来的。那个时候,他曾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不,哪怕是一只老鼠一只苍蝇,只要是活的,也能让他觉得好熬一些。
可是近十年的光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自己说话,说这一句话。
那些账他当然是要一一讨还回来的。收回心思,阴九幽微微而笑,怀中人原本痛得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想来快要好了。
如他所想,燕九并没体会到预料中的濒死感觉,疼痛竟莫名平复下来,只是胸口有些发闷,不自主地咳了起来。
阴九幽将她扶坐起,看她哇哇两声呕出两口黑血,并不意外,只是道:“去漱漱口,咱们就走。”
吐出黑血后,燕九只觉精神一爽,连一直隐隐约约缠绕着她的昏沉也消失无踪,心知自己可能误会他了,不由有些歉疚,顿时变得听话无比,乖乖走到潭边去漱口。
“殿下,对、对不起。”在路上,燕九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为自己对他的误解道歉。
阴九幽走在前面,闻言,笑了笑,“无妨。”
燕九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却总是不大舒服,过了一会儿,又道:“开始你是毒性发作了吧,要不要紧?”
阴九幽身形几不可察地滞了滞,说话时,声音中却仍带着笑意:“无妨。”
燕九有些气馁,摸了摸怀中婴儿的脸,心中嘀咕,是不是我说要你的命,你也无妨啊?虽然是这样想,但终究没敢说出来。转念又想起开始他的亲吻,还有温柔的安抚,脸微微一红,唇角却无法抑制地往上翘了起来。
这个人……这个人真坏!不、不……其实……其实也不是那么坏。她偷偷想,不料心神分散,没注意到前面地上的石坎,一脚踩了个空,整个人立时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听到后面的响声,阴九幽愕然回头,燕九和怀中婴儿已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被那冲力推得连着退了好几步,没想到后面是一个斜坡,他没站稳,三人顿时变成了滚地葫芦。
哇——婴孩的哭声瞬间响彻山林,吓得原本歇息在枝梢的鸟雀扑腾腾地飞了起来。
“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婴儿哭声中响起焦急的询问,夹带着浓浓的关切。
良久,一声叹息幽幽响起,是说不出的无奈和哀怨。
“你还能再笨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