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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结伴同行2

在房内呆坐了一会儿,燕九不是没想过就这样离开,然而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想出去走走,又怕他回来时看不到人,会误以为她跑了。思来想去,头开始作痛,于是探手去取箫,打算吹奏一曲平复心绪,但只是摸了两下,就放弃了。最后索性躺倒在床上,也不管是否会惹阴九幽生气,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安稳,总是在做梦,时不时惊醒,眼前总是一片血红。可是又不想起身,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过了最热的中午,直到西落的残阳染红房间。

阴九幽还没回来,她扶着睡得有些发痛的头,走到后院,用冷水清醒后,便去客栈前堂要了点吃食填饱肚子,然后又在附近转了转。如果不是看到那匹老马还在马厩里悠闲自在地吃草的话,她一定会以为那小子丢下自己走了。

直到掌灯时分,坐在客栈屋顶上欣赏夜色的她才看到那抹熟悉的灰白身影出现在长街一头。于是,心莫名地放了下来。

阴九幽回到客栈,沉默地吃饭,洗漱,上床,燕九和他说话也不应,就像她不存在一样。第二天也是如此。燕九不解,却不再多问,倒是自己去街上逛了逛。

一路上到处都是卖香烛纸箔的小摊,还有制作精美的河灯,人群熙攘,充满了节日的气氛。燕九边走边看,不觉就走出了小城。

这一边没有城门,因此是在发现房屋越来越稀少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城外。路旁有一座简陋的茶棚,此时是正午,行路的人都坐在里面歇脚,以避开日头最烈的时段。

燕九也想进去坐坐,但是一摸身上,一个铜板也无,不由有些气馁。

站在路边的一株老榆树下,她回头看看边城,又看看正前的官道,心思百转,而后蓦地一咬牙,提气往前方急奔。如果说昨天她还因一点莫名的理由而有些犹豫的话,也被阴九幽的忽视以及眼前诱人的康庄大道而扫除得干干净净。

也许他觉得留自己在身边并没有任何好处吧。一边逃,她一边推测,实在是因为捉摸不透那个少年的心思。

跑了近一个时辰,直到确定阴九幽没有追来,燕九才在一个小水塘前停下,喝水休息。此时她功力已尽复,就算阴九幽真追来,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之前的暴戾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她总是希望不要再看见他才好。

歇息过后再继续走时,她便不再循着正道而行了。只是找对方向,然后尽量走荒僻之所,饿了就挖些黄精摘些野果充饥。如此走了半日,天黑时怕迷失方向,于是在一株古松上寄宿了一夜。

次晨,当被太阳的光芒照醒的时候,燕九坐在树杈上,有些发愣。

透过松枝,可见前面山林莽莽,云海翻腾,耳边晨鸟啼啭,风中有松树以及野花混合的香味,吸进肺中,一瞬间只觉心胸说不出的开阔,想到自己与阴极皇的恩怨已了,又摆脱了那古怪少年阴九幽,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寂寞。

黑宇殿被侵,女儿楼散,她该何去何从?在她六岁前是有一个家的,可是那个家虽然还在,却早已不属于她,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眯眼,想到那个从小受尽宠爱的同胎妹妹,一抹浅笑浮上唇角。

摸了摸腰间的竹箫,她跳下松树。往事她很少想起,就如同那个妹妹一样,说不上怨恨或者计较,只是情分早没了,记着也于事无补。这一点,是在父亲亡故时却没通知她回去奔丧那一刻她便体认到了。

那一年,她十四岁。听到父亡,匆匆赶去时,父已下葬近月。消息显然是被有意压下的,否则以女儿楼的情报网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晚。她没有正大光明地回那个家,只是在父亲坟前上了炷香,叩了三个头,又偷偷去母亲的院子看了眼。

躲在窗后,看到出落得更加清丽无双的妹妹正偎在母亲的怀中撒娇,母亲一脸的温柔纵容……

抬手摸了摸眼角,燕九笑自己胡思乱想,脚下的速度加快。

目的地是离宛阳不远的魏水源,黑宇殿便位于该处。她想一个人先去探探,希望能得到主子又或者其他姐妹的消息。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六年。那时候年纪尚小,见到那一幕,心中堵着口气,便没上前去与母亲相见,而是如去时那般偷偷离开,一路走一路想一路哭,等回到黑宇殿之后,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现在再想想当时,突然觉得真是小孩子脾气,也不知怎么就通过了宇主子那么严苛的要求成了女儿楼的成员之一。

这些年来,众姐妹谁也不是一帆风顺。失聪的小十一,双目看不见的小十二,无法行走的小十三,无论是谁,遭遇都比她更坏,也不见他们抱怨过。尤其是小十一,明明听不见,却常常在她吹箫时,会笑眯眯地搬来一个小竹凳坐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一曲奏罢。想到那一幕,她忍不住笑,却又有些鼻酸,心中更加坚定了重振黑宇殿和女儿楼的决心。

太阳正空的时候,燕九站在了一座高崖上,极目望去,只见一条大河如条玉带般横亘前方,逶迤伸向远方,而河的上游是船桅林立的码头以及高耸的城墙,竟然是一座规模极大的城池。她对中原的地理不是很熟悉,判断不出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想进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女儿楼的暗桩。

想到阴九幽不可能追上来,她不由得有些大意,就这样穿林而出,大模大样地踏上官道。

然而就在她走到城门口时,耳边突然响起破风之声,身体反射性就地一个翻滚,堪堪避开那凌厉的锐气,待站定回头怒视回去时,不由打了个寒战。

“反应挺快!”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阴九幽正坐在老马上,讥诮地俯视着她。

燕九轻咬下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有胆再退一步,小爷我就让你以后再也走不了路!”轻描淡写的语气,背后是让人不敢置疑的威胁。

燕九几乎屏住了呼吸,不敢冒险。与他相处数天,对他的底细始终一无所知,只是这一点,便足够她警惕。

“阴公子,这位姑娘是……”正当两人僵硬对峙的时候,一个极甜美柔软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那个时候,燕九才发现,就在老马的后面,跟着一辆简朴而结实的马车,此时,马车车帘正被一只玉白素手掀起,露出半张绝色的脸蛋。

虽然只是快速地一瞥,燕九仍然认出是前天早上站在窗前赏景的那个小姐,此时近看,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心中不由微惊,阴九幽的动作未免太快,又或者,难道他们原本是相识?

“路上捡的贱奴!”阴九幽随口回了一句,并不见特别的亲昵和温柔,看向燕九时,眸中嗜血的凶光一闪即逝,然后从马背上的包袱中掏出一绽十两的银子扔向她,“去客栈定两间房,再买些香烛纸钱……”

正说着,手中马鞭出奇不意地击出,在燕九惊觉闪避之前绕过她的脖子,缠住她垂在脑后的长辫,一把拽向自己。

“记着,你的命是我阴九幽的。”他弯腰,伏在她耳边冷言警告,语罢蓦然张嘴,狠狠地在眼前那莹润的耳垂上咬了口。

燕九痛呼出声,抬手去推时,少年已经松口,同时收回了马鞭。

燕九在他唇上看到了一抹血迹,心知自己耳朵肯定被咬破了,一阵阵的疼痛从那里传来,让人感到一种极诡异的不安。她没敢伸手去摸,怕摸到一手的血,更怕摸到他所留下的唾液或者唇温。

无视周围人奇怪的眼光,她闷不吭声地掉头就走,心中暂时都不敢再打逃跑的主意。她不会傻得认为,这一次被他逮住只是巧合。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她猜不出来,但是她知道的方法就很多,比如本身势力强大,比如通透的智慧,再比如在人身上下让人不能察觉的追踪蛊毒迷香……

是中元,城中各处街巷正在搭建鬼王棚座,准备请人演目莲救母,喧喧嚷嚷的,很是热闹。

叹口气,燕九抛开烦恼,认真地给阴九幽办事。

在看到的第一家客栈定了房,这才去买阴九幽要的东西。她想不明白,一个游走江湖的浪荡儿要这些做什么,如果要祭拜先人,应该回家才是。虽然如此想,但该做的事她一点也不马虎。

“姑娘,你的耳朵出血了!快去大夫那里看看。”香烛店的老板娘提醒她,陌生的脸上有着关切。

燕九笑笑,道声多谢,拿着买好的东西转身离开,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温暖。

回到客栈,阴九幽的老马正被人牵着往客栈后面的马厩走去,见到她,老马昂头冲着她打了个响鼻,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中有着轻蔑以及……幸灾乐祸。燕九微怔,又仔细看了眼,没错,就是幸灾乐祸。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她不解,走上前,想要学着阴九幽那样拍拍马颈。

牵马的小二认得她,停了下来。

不料燕九的手刚刚伸到马脖子上面,还没落下,那畜生突然回过头,张嘴便是一口,还好燕九反应快,加上它牙齿稀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是如此,燕九仍然惊出了一身汗。

“坏家伙,跟你主人一个德性!”她又好气又好笑,恼骂,不好意思去看小二同情的目光,赶紧绕过一人一马,走进了客栈。

阴九幽已经在房中等着,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买回的东西,沉吟半刻,又让她再去冥器店再做九个纸美人。

这个要求更加离谱,燕九却不想多问,只是闷不吭声地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