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无名之灾1
当那双修长白晳的手刚刚解开燕九的下裳,一股浓烈的杀气突然由敞开的窗口处袭来,阴九幽反应奇快,抱着燕九一个翻身,滚进了床的内侧。
两支长针堪堪擦过他的脸,钉在了床柱上,昏黄的油灯下隐隐可见针身泛着幽幽蓝光。
不容阴九幽多想,只听嘭嘭两声连响,房门和屋顶均被人震破,然后是衣服掠风之声。阴九幽冷哼一声,蓦地抓起床上的被子往桌子的方向丢去,“砰”的一声闷响,油灯被压倒,屋内顿时一暗。
闯进的人因一时无法适应突来的光线变化,又畏惧着屋中的人,都不由滞了一下。阴九幽立时抓紧这短短刹那的时间,将真气灌注在枕头中然后扔往窗外,同时抱起燕九悄无声息地往床下一翻。
枕头带着凌厉杀气冲窗而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嗖嗖嗖三条黑影随后扑了出去。几声短促的叱喝声响起,然后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阴九幽抬手捂住被他压在身下的燕九口鼻,耳中传来细微的破风声,那些人又倒了回来。
“中计了!”一个沉哑的男人声音气急败坏地骂,“这厮好生奸猾。”
燕九迷情未解,又被捂了口鼻,脑子里早已一团迷糊,哪里知道身处险境,只知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磨蹭紧压住自己的男人,以缓解****的煎熬。
阴九幽被蹭得起了反应,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加大力气死死锢紧她不让她胡乱动弹,耳朵则竖得高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早跟你们提过醒……”另一个人应,但是只说了半句,便停了下来,是刻意压低的女人声音,带着些许懊恼。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快追,要是让他逃掉,咱们谁也没好日子过。”最后开口的人声音温和悦耳,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依然沉稳从容,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另两人立即响应,当下约好见到人以信号弹通知其他人,然后便分头而去。
待他们离去,阴九幽并没马上从床底出来,而是低头无声地吻住了燕九的唇,手则捏住她的鼻子,等她张开口时立即渡了口气息过去。 他知燕九被药物迷住神志,无法屏息太久,只能用此法延长两人呆在床底的时间。他不相信那些人这么轻易就走了,连屋子都不搜查一下。
要命的是,燕九一喘过气,舌头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舔上了他的唇,然后钻进他嘴里,渴切地吸吮着他。
阴九幽既不敢放开她,怕她发出声音,又无法阻止她乱动,不由皱了眉头,暗骂自己自作自受。然后定了定心神,一边任她胡来,一边仔细地注意着外面的响动。
大约过了一炷香工夫,窗子上突然响起轻驳声。
“怎样?”先前离去的三人中那个声音温和的男子在窗边低问。
“无人。”一个尖细如同孩童,却又无孩童稚气的声音在床上响起,惊了阴九幽一身冷汗。想来这人随着那三人进来后便屏了气息和杀意,直到三人佯去,独留其守着,只等自己出现。虽然他不是收拾不了这四人,但是燕九肯定保不住,再加上随之而来的麻烦也让人头痛,因此他宁可避之。好在他素来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要不搜一遍?”温和男声提议,显然此人行事谨慎,直到此时仍然不放心。
房内的人闻言咭咭怪笑,“蓝公子莫不是对在下有所怀疑?这屋子一目了然,就这床下能藏人,不如你便来搜之一搜!”随着说话声,一双腿从床上落了下来,踩在地上。
他什么时候上的床阴九幽竟然不知道,可见此人轻功十分了得,暗忖如果真逃起来,自己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他比较头痛的是,那姓蓝的真来搜床底,到时不战也得战了。
脑海中急速转着各种应变之法,双唇酥酥麻麻的,早被燕九啃得没了知觉,还得不停将气息渡给她。阴九幽只觉自己好多年都没这么狼狈过了。
床底是春意正浓,床外则是敌意暗藏。
那蓝公子显然对屋内之人有所顾忌,闻言哈哈一笑,“既然葛先生说无人,那定是无人的,就容在下偷个懒吧。想不到姓阴的竟然跑得如此快,咱们倒是小觑了他。”
葛先生显然是个极傲的人,闻言只是尖声哼了一下,便跃出了窗子。
两人离去后,阴九幽又等了盏茶时间,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这才离开燕九的唇,拖着她从床底爬出。
借着屋顶漏泄下的月光,他看到怀中的燕九身上仅着亵裤,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同煮熟的虾一般呈现出一种粉红的色泽,眼神迷离,脸侧有些湿湿的,不由嫌恶地抬起袖子给她擦干,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给她乱用药物。
本来还想教训教训她的心情也没了,将她放上床,指甲在自己手腕上一划,鲜血汩汩冒出。他手腕一翻,凑到燕九红艳艳的唇边,温热的血液便顺着她微启的唇缝淌了进去。
片刻之后,估计差不多了,他才收回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咬掉瓶塞,倒了少许白色的药末洒在伤口上面。那药粉十分管用,一沾到伤口,便立即止住了血。
就在此时,一声极轻微的开门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阴九幽眉头一皱,匆忙抓过燕九的衣服胡乱给她套上,然后将仍然软若无骨的她用件外衫绑在了自己背上。起身,目光一扫,发现自己的包袱已经不见,只有燕九的箫还老老实实枕在床内侧。心中不由冷笑,拿起箫,正要离开,似又想起什么,反身用袖子包着手将插在床柱上的两根长针拔了下来,收好。
当隔壁的人来到破损的门前时,阴九幽已经背着燕九翻出了窗。
“小姐,咱们还是回边县吧,兴许白先生还没回来。”小丫环小声怯怯地劝道。
空空的门框,清白的月光,映照出屋内的凌乱和空寂。也许是怕事,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察看情况,包括客栈老板。四周安静得异乎寻常。
他身上有麻烦。他……他就这样走了,抛下她。
“嗯。”少女无力地靠在墙上,轻应了一声,面色惨淡。
是报应吧,报应她丢下宠爱自己的父母跟教自己琴技的白先生私奔,报应她意志不坚定,竟然背叛白先生随一个只认识一天的少年离开边县,离开那个她答应留在那里等待情人的地方,还和对方发生苟且之事。
她太清楚,自己以后都不可能再忘记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蛮横霸道无比的少年,更不可能再如同以往那样全心迷恋着自己的情人。
夕阳西下,官道边的茶棚中来了一对少年男女。少年灰白布衣,容貌普通,乍一看并没什么出众之处,倒是少女容貌秀丽,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一身绿衣衬得她便似婷婷玉竹般惹得人不觉想多看两眼。
两人在茶棚靠里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绿豆稀饭和一碟腌萝卜,就这样闷头吃了起来。
茶棚除了卖茶水,还兼提供像凉粥冷面之内的方便吃食。此时暑热未过,各种清淡的粥类便分外受客人欢迎,常常供不应求。
两人才吃几口,只听马蹄急响,从夕阳落下的地方奔来一个黑点。渐近,一声马嘶响起,正在喝粥的少年腾地站起,面露喜色,踢开长凳迎了出去。
卖茶的老汉好奇地看出去,只道是匹好马,谁想竟是一匹癞皮老马,不由咋了咋舌,暗忖这种马也有人要,真是奇了。
“老友,终于等到你了。”少年迎上去,抱住马颈,开怀地道。
老马一边喷着热气,一边亲热地舔着少年的脸,一人一马当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直看得卖茶老汉啧啧称怪。
此少年正是阴九幽,那少女自然是燕九。那夜他背着燕九翻出客栈,不敢去牵马,而是潜踪匿迹躲进了一座看上去颇有气势的宅邸,直到天明街上人多时才混出城。至于老马,他倒是不担心,知道客栈老板看不上它,连送给别人估计也没人接收,更不会浪费粮食草料一直喂着,肯定会放了任其自生自灭。老马识路,一得自由,就会循路来找他。因此这一路他都时走时停,就是为了等它。
一人一马自在这里亲热,燕九却是连头也没抬一下。自那天早上她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阴九幽背上之后,就一直没再说过话。前一夜的事,她并不是全都记不得,心中自是恨不得杀了眼前的小子,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她还不至于傻到在一分胜算也没有的时候和人硬拼。更可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体内还残留着迷情的药性,她的身体变得比以前敏感了许多倍,偶尔被阴九幽无意碰到,都会控制不住战栗。这样下去,她以后不是要离每个人都远远的?
想到恨处,她手中的筷子不觉在小菜碟中狠狠地戳着,仿佛把那个当成了那臭小子的脸。
“你在做什么?我还没吃完。”耳边突然响起阴九幽不悦的声音,抬眼,正好看到他一脸嫌恶地盯着自己的筷子,不由一怔,赶紧收回手。
“再上一碟酱瓜。”阴九幽对着蹲在里面洗碗的老汉喊了句,然后一瞪燕九,“吃完就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燕九气结,心想嫌她碍眼就让她走啊,干什么要这样死乞八拉地带着她?一声不吭,她端起自己的碗筷,走到另一张桌子背对着阴九幽坐下。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板凳移动的声音。
难道要走……这个念头才冒出一半,就被肩上的一下轻拍给打断,燕九全身一颤,几乎弹跳起来。
“去把钱给了,然后上路。”阴九幽发话,语调轻淡,而理所当然。
燕九惊得回过头,阴九幽已收回手,正准备往外走去。
“等、等等……我没钱。”她又羞又窘,早将不跟他说话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洗碗的声音一停,卖茶老汉戒备的目光射了过来,防着两人不给钱就溜掉。
阴九幽闻言站定,目光一闪,透出些许诡异,“小爷为了救你这丫头,全副家当都白送给人了……没钱,没钱就把你留在这里抵饭钱。”
此话一出,原本还担心两人吃白食的老汉心下大喜,暗暗祈盼燕九拿不出钱来。想他打了一辈子光棍,面对一个年少美貌的女子怎么能不心动?
燕九知道阴九幽说得出就做得到,她虽然会武,但是难保他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压制住自己。有了上次教训,她是再也不敢将他的话不当一回事的。这样一想,不由着急起来,害怕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哭什么?”阴九幽见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突然凑过去,抬手摸向她的脸。
燕九猝不及防,不由瞪大了眼,屏住呼吸怔怔看着他靠近的脸。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冒着各种念头,最多的竟是以为他像中元那夜一样狂性大发,想在这里对她怎么样。如果他敢……他敢,她就……
还没想出就怎么样时,燕九只觉右耳微痛,少年苍白的脸已经退远,一只手伸到她眼皮下,手心托着一只翡翠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