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间小路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轻而易举的从疯魔化的隼人手里夺取魔刀,更奇迹般的压制凶魂的影响,他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实力和秘密?定一和尚忍不住猜测起来,其他人望向吴穹的眼神,也不由得变复杂。
虽说眼前降服魔刀表现得举重若轻,真实情况的凶险之处,却只有吴穹自己知道。
刚刚的刀刃将吴穹逼入了幻境,靠着意志强韧,拼命抵抗幻觉杂念,保证心神稳定,才堪堪抵住了刀中凶煞恶念的影响,勉强压制住刀中恶灵。
艰险不足为外人道,此刻只剩下云淡风轻。
吴穹抬眼看向远处颤颤巍巍起身的隼人,朱雀雾纱迅速的上前扶起了他。
手持修罗业斩的隼人面庞消瘦,肤色有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摸约二十来岁模样的年轻人,面容却有些病态,眉眼抑郁冰冷,两鬓竟然还有白发。
定一和尚缓缓靠近刀刃,他不敢伸手来拿,只是朝着刀刃稽首合十,开始念起咒文平缓刀刃凶性,刚刚他朝着隼人说舍利的事,吴穹也听到了,很显然,定一和尚是对此刀知根知底的人。
“这魔刀应当不是那位隼人先生的吧?”吴穹注视着定一和尚,后者微微点头。
“此刀乃本寺之物……”定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隼人差点拿刀劈了吴穹。
吴穹盯着雪白刀身上流转的血色,注意到了刀身上的镌刻,共有两面,各自镌刻了一行字。
一面写着“入我非天道,万般业随身”,另一面是“血涌修罗海,骨做地狱乡”。
“如此危险的刀刃,你们竟然敢外借?”
“当中之事涉及诸多隐秘,不便明言……”定一和尚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原本隼人施主借取此物,我们还给了他佛舍利以镇压凶性的,可谁知今日他竟然没有带!”
“有什么不便明言的!”旁边的隼人发出森冷回应,“我借刀是为了报仇!”
定一和尚愣了愣,朝着吴穹无奈苦笑。
“能借取如此重要的危险物品,看来你的面子很大……”
“隼人是鬼斩流前任家宗的次子,鬼斩流剑术专斩魑魅魍魉,同真妙寺世代交好。”朱雀雾纱在一旁叹息道,“降魔众本身就是鬼斩流与警视厅一同创办的组织。”
定一见无法隐瞒,只好双手合十的默念阿弥陀佛。
“一年前……茨木童子携裹着群鬼偷袭了降魔众本部,导致鬼斩流前任家宗万丈天雄的死亡。”朱雀雾纱似乎能明白眼前隼人的心迹。
原来是要为父报仇。
“隼人……”朱雀雾纱眉眼颦蹙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你为什么不带上舍利?”
“仇人再度出现……我想靠着魔刀亲自手刃,舍利压制了它太多力量。”万丈隼人声音沙哑,他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远处插入地面的魔刀,“也许……我是说也许,我可以降服它,而不是被它降服,我能操控刀中凶魂,获取更多的力量!”
“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一定能做到的!”万丈隼人的眼神灼热,似乎有些疯狂。
鬼手做到了!眼前正站着一个能降服凶魂的人,虽然被对方打倒,可此情此景,却给了万丈隼人莫大的鼓舞,他轻轻的推开朱雀雾纱,朝着修罗业斩走去。
“你……”一时之间,朱雀雾纱竟不知道要如何劝阻自己的同伴。
忽然间,吴穹冷笑一声,拔出了插在地面上的刀刃。
“报仇!就凭你?”吴穹把玩着刀刃,随后朝着万丈隼人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
“你说什么?”万丈隼人目光冰冷,他嘴唇抿起,眼中闪过怒意。
周围的人也有些茫然的看向吴穹,虽然大家都知道鬼手力量强大,但是谁都弄不懂为什么他此刻突然出言挑衅万丈隼人。
万丈隼人的眼神冰冷骄傲:“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吴穹抬起手,别西卜之手紧紧的握住刀柄,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现在这把刀是我的了,得凭本事来拿!”
听到这句话,众人各自呆愣住,朱雀雾纱尤为焦急的盯着万丈隼人和“鬼手先生”,一旁的定一更是瞠目结舌。
“既然我能掌控此刀,归我保管岂不正好?”吴穹瞥眼看向定一和尚,后者有种不知该如何接茬的感觉。
“该死!”万丈隼人怒目而视,直接朝着吴穹奔袭过来。
别西卜之手捏住刀刃不动,吴穹腾出的是普普通通的左手,双方都凭着本人的力量争锋,隼人没有魔刀,吴穹不使用“鬼手”,论贴身格斗,万丈隼人虽然剑术精妙,却也不是吴穹对手,吴穹出手如电,一抓一扭直接就拿捏住了万丈隼人,让他动弹不得。
挣扎片刻,吴穹抬脚将他踢翻,万丈隼人狼狈起身,推开了试图扶起他的朱雀雾纱。
“我不服!给我太刀!”万丈隼人擦拭着脸庞的落叶污泥,面目狰狞的看着吴穹,不远处的降魔众普通成员将手中刀刃人给了他。
万丈隼人闭目持刀,面沉如水,仿佛融入了天地万物,他整个人消失了,似乎只剩下了一柄锐利太刀挺立夜色之中,众人屏息以待,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凝聚精神的微妙状态。
忽然间,幽寂夜色被一抹寒意打破,万丈隼人拔出刀刃,锋锐气机磅礴而出,拔刀斩!刀光如瀑,迅猛无匹,茫茫的气势与精准的刀势交相融合,令周围的人都生出避无可避之感。
好快的刀!连明小婉都瞪大了眼睛,她焦急的看向吴穹,却见后者左手指尖跃动寒芒,手术刀已经滑落手中。
万丈隼人快,吴穹却比他更快,手术刀刃长不足一指,连匕首都不如,却能灵活如真正的手指,翻转手中,伴随吴穹腾挪的身形,拔刀斩有去无回,看破刀势,凭借灵活身形躲闪开,还未等万丈隼人劈砍出下一刀,他忽然察觉到脖颈上的刺痛冰冷之感。
万丈隼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竟然被吴穹用手术刀抵住了脖子。
降魔众诸人更是惊觉恍惚,与其说吴穹的反应快,倒不如说他的时机拿捏的精准无比,看透刀势,主动侧身,灵活出手,一气呵成,纯粹靠经验取胜。
“即便我拿到了太刀,还是也输给了你?”哐当一声,太刀跌落,万丈隼人眼中的骄傲渐渐褪去,旁侧的朱雀雾纱有些不忍的看着他。
“看看你的样子!”吴穹嘴角微微上扬,“脆弱……不堪一击!”
“茨木是什么样的怪物……实力强大只是表象,险恶狡诈才是他的本质!”吴穹朝着万丈隼人露出冷笑,“你能打败他?凭着这把刀?”
吴穹抬手,将修罗业斩朝着万丈隼人掷了过去,定一露出惊骇的表情,刀刃插在万丈隼人的旁侧,入土三分。
万丈隼人眼神恍惚,竟然有些不敢拿身旁的刀。
“莽撞……骄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浑身都是致命的弱点!”吴穹朝着他缓缓靠近,“对付你!茨木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吴穹的当头棒喝,让万丈隼人微微抬头。
“我不计较你的莽撞,但你的队友,差点死在你的刀下。”
旁边的定一和尚和犬屋敷凉露出无奈的表情,万丈隼人微微震动,他咬紧牙关,最终露出了忏悔的神色。
“你以为凭着满腔恨意能控制这把刀,殊不知恨意会催化凶念,让这把刀变得更难控制!”吴穹的话让万丈隼人猛然惊醒。
不凭着自身理智压制凶残恶念,拿着这把刀,顶多是条疯狗。
“要压制它,得靠钢铁般坚毅的心!”
万丈隼人醍醐灌顶。
到了这里,诸人才明白了吴穹的真实目的,他在给万丈隼人指路。众人心中钦佩之情涌起,定一和尚望着“鬼手先生”微微点头,朱雀雾纱微不可查的露出感激之色。
万丈隼人跪倒在一旁,夜风撩动发丝,如果不是“鬼手先生”,此刻的他恐怕会在歧途越行越远,最后变成魔刀的奴隶,成为比茨木童子更加可怕的凶厉存在。
他想要开口感谢,却又不敢说出口,再抬头,却发现鬼手先生已转身。
“老大……你真是深不可测!”无牙小心翼翼的拍着马屁。
吴穹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裂开口子的怨灵娃娃。
说白了,他暴打万丈隼人一顿,其实是为明小婉报仇,毕竟不能宰了那小子给明小婉出气,打一顿再蹂躏精神勉强算是报复。
不过在降魔众诸人眼中,鬼手先生是以“高人”的姿态教育误入歧途的万丈隼人,无私且睿智,令人感佩万千。
旁侧的明小婉朝着吴穹做了个鬼脸,她一下子便瞧出吴穹的真实目的。
“要不是那把刀副作用太大,我真想踹兜里。”吴穹轻笑一声,向来冷脸的他忽然露出轻佻神色,“小婉……你想不想要舍利做的项链?”
明小婉和无牙同时愣神,望着吴穹诡谲的眼神,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远处,万丈隼人的手颤颤巍巍的捏住了刀柄,这一次,他以剑者心态凝练气势,平复心情,将周遭幻视恶念排空,无视凶魂袭扰,睁开眼睛,眼神中依然保持澄澈坚定。
有用……他的办法真的有用……虽然没法一下子发挥修罗业斩的全部力量,但是我可以慢慢的修炼心境,一点点的释放魔刀力量,到最后,一定能彻底驾驭此刀!万丈隼人露出兴奋神情,一旁的朱雀雾纱也露出微笑。
定一眼见万丈隼人竟然不靠舍利力量也能掌控魔刀,略感不可思议,可随后他便想到,剑道修行本身就是要锻炼心境,让精神澄澈,心意专注,能压下凶魂影响实属正常。
“虽然能拿动它,却还是不能久持。”万丈隼人将剑柄松开,“需要长时间的磨合。”
定一微微点头。
忽然之间,山林震动起来,众人惊觉四顾,山泥抖动,树木摇曳,仿佛突然发生地震,明小婉在一旁迅速低头。
“地底有邪秽之物正在往外钻!”
她话音刚落,人面怪树的肉触手便如春笋一般的钻了出来。
传音符里忽然传来琉璃焦急的声音。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密密麻麻的肉触手携裹着无穷无尽的怨恨憎恶,朝着众人缠绕而来。